每受一杖便如被烧红了的斧子猛剁了一下,强烈的灼痛冲击着心脏,小傲死咬住了小臂,苦苦的熬撑着,极力避免着身体的转侧。三十几杖打过,痛楚以倍数递增,“呃……”臀腿交界处的嫩肉承不住连续的重击,终于先行绽裂,五爷毫不留情的将下一杖打在伤口上,眼前一阵昏黑,疼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还不到四十下啊,真的不知捱过八十杖后会是什么样了。
已经听不见一旁的执事一杖一杖的报数的声音了,痛,就想想更痛的事吧,阿朗和阿杰,他们可还平安?他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他们,若是他们现在出了事,他将悔之无及。阿同,他这几日在里面将是怎样的煎熬?他一定难过自责的要死了吧,他甚至于连多说几句话安慰他的时间都不曾有啊。
若尘……她现在怎样了啊,当他向她求婚的时候,他是真的想着要和她一生一世的白头相守,就这一次吧,他在心中祈求上天,就让他大胆奢望这一次,就这一次!只要这一次就好,他保证以后绝不敢再有任何奢求了啊……他坚持自己一个人亲手布置他们的新房,希望能用诚意来感动上苍,以期求得一丝怜悯,但是上天用残酷的现实再一次向他证明,他不配!他不配……他怎么配拥有那样完美的女人?她在他艰难的说出要离开她的时候,是那样的平静而镇定,尽管,她的脸苍白得如一张白纸,但是她却毫不慌乱的替他收拾起了行李,她没有含泪强笑着送他上路,而他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嘱託和叮咛,黑白色的乌镇,烟水迷离,从此他的生命将永不再有色彩……
“嗯哼……”冷水浇在头上滋味是那样的凄凉,沉沉的木杖继续着它残酷的肆虐,昏沉中他隐约听到有人报出来“五十五”这个数字,好不容易啊,捱过一大半了,还好是先只打一半的杖数,不然他可能真的无法撑着申诉了,只要熬过这八十杖去,阿朗的事就能有了转机,只要阿朗能没事,拿他的那不值一钱的生命换又算什么?
在座的大半数人都扭转过头去,红棍击打在□上沉闷的声音令每个人的心都震颤,要有怎样的毅力才能心甘情愿的承受这样的苦刑?纵使最初听了他自述身世后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的人,现在也不禁为他这份义气而悚然动容。
三爷默默的看了一眼老爷子,不是不心疼的吧?将这一对兄弟逼到如此地步,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做事情总是难免有所牺牲,那一句“帅亦难为”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啊。
又一次昏迷在杖下的小傲在冷水的浇激下缓缓甦醒过来,三爷忍不住走到他身前,低声道:“实在撑不住就算了吧,再想别的办法,别过不去硬要过。”小傲牵了牵咬得流血的唇,淡淡的浮出一丝笑意:“过的去…是幸,过不去…是命,小傲…多谢…三爷了。”三爷嘆了口气,走回了座去。
锥心啊,那痛楚,真的要撑不住了啊,快有七十杖了吧,生命为何如此艰难?艰难的似乎永远看不到希望,上天在谴责他的贪婪,惩罚他不该有非份之想,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更多,难道他还敢有什么幻想?眼前层层黑云,如果他最终撑不过去,阿朗……
不,他要撑过去,他必须撑过去,他不该怨怪上天,上天总算还给过他一线希望啊,它给了他选择的机会的,难道他不该感恩?
是的,感恩,他感激遇到秦朗的那一个冬日的午后,让他在他那仿佛迷雾中永不见天日般的生命中第一次看到一缕阳光;他感激有阿同和阿杰陪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们让他觉得他的生命依旧有存在的意义;他感激那一个若尘看日出的早上,是那个早上让他拥有过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唯一的一次渴求……
众人屏息静气的看着刚刚被从刑凳上抬下来的小傲,五爷气喘吁吁的单膝跪拜后交还了红棍,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呢,只有内八堂的位份的人才能配他亲自动手,老爷子费那么大的劲定要让小傲成为新服是怕他会让手下人做手脚的吧?五爷疑惧的看了一眼老爷子,起身转过来看着正费力撑着地面一点一点想要爬起身来的小傲。
“老五,让人架他起来吧。”三爷嗔着道,还没见人被打了八十红棍还能自己起来的呢!这孩子也真是执拗,打成这样也不肯吭一声。
五爷走回位上坐了,挥了挥手,小傲被刑堂执事架了起来,勉强摇摇晃晃的跪着,口唇上都是鲜血,额上鬓边冷汗不住的滚落,见了他这副模样,在场的人大半嘆息,五爷冷冰冰看了他一会,方才问道:“你的呈文,在坐的各堂主事都传看了,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傲努力集中意识,提着一口气,艰难的开口道:“回……五爷…话,四海…制贩毒品一事……实为他人陷害,秦朗…六爷…并不知情,求刑堂明…察。”
申诉
五爷笑了:“陷害?一吨的冰?怎么没人拿来陷我啊?现在成品冰毒最低也要五百元钱一克,一般都是六百到七百元钱一克,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一吨的冰是什么概念!谁会拿五六亿元来陷害人?证据呢?连麻黄素都搜到了还想狡赖?”
小傲淡淡笑了一笑,尽管流血的唇角和苍白的面容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怖,但那笑容却是如此的自信与从容,令人突觉眼前一亮:“五爷说得…对……小傲也…不知道……什么人…会用这么大…手笔,一定要…置六爷于死…地,这样大…的一笔数目,呵……就…是为了要…让六爷辩…无可辩,但也正因为…他的手…笔这么大,才…留下了一…一个大破绽在这里……”
因为伤势过重,这短短的几句话他说得极为吃力,间中不得不稍停以略做喘息,但众人还是都大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都开始狐疑那个破绽究竟是在哪里?
小傲颤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调整着呼吸,极力想让话语连贯,声音从容:“甲基苯丙胺…又称去氧…麻黄素,它的主…要原料是麻黄…素,但是这样大…量的麻黄素需要多…少麻黄糙?中国国内…麻黄糙很…不容易弄到,四海从…成功收购…药厂到现在不…足二十天,既要瞒…天过海的运进大…量的麻黄糙,又要在…提炼麻黄素的同…时制造出…呵……这么大…大…数目的冰,力量……未免过于…强…强大了吧?而且…药厂…也并未搜出…有…麻黄糙啊?”
“哦?”五爷沉吟着扫了一眼在坐的众人,见不少人都颇有了悟之意,不禁犹疑的看了眼老爷子,老爷子微微一笑,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用盖子拨了拨盏中的茶叶,转头看着一侧旁听的宇文若龙:“二爷是四海的法律顾问,对这个说法怎么看?”
“啊?”宇文若龙从紧盯在小傲的脸上收回有些失神的目光,定了定神才道:“这个么,或许出庭时可以做为疑点提出来,但不一定站得住脚,因为现在麻黄素也不一定需在麻黄糙中提取,在几种治疗呼吸道疾病的药物中都可以提取出脱氧麻黄。”
五爷恍然大悟,低头向着地上的小傲:“你听到宇文二爷的话了?”
小傲眼前昏黑,身子向旁一歪,两手斜撑在了地上,身上的剧痛令他一阵一阵的抽搐,但面上却笑得更加从容得云淡风清了:“宇文二爷…说得对,的确…从某些治疗呼吸…道疾病的…药物中都可以提取出……脱氧麻黄,每一百元就…可以制作成品冰毒四…到五克左右,虽然比…在麻黄糙中提取麻黄素…的方法贵很多,但却…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药物…中所含的麻黄数…量毕竟有限,需要多少…药物才能提炼取…出这样大数量…的麻黄素?这样又会…产生多少废品?四海收购的…那间药厂并没生…产过这样的药,呵……国内大部分含…有麻黄素的药物…都是受管制的,做为一个药厂…向其它厂商购进…那么多成品药,不是更会惹人…怀疑吗?更何况…只有麻黄素也不能就…制造得出冰毒,为什么做为催…化剂和氧化其…液态的红磷、碘或者…氢氧化纳、盐酸、蒸馏水等却…没有被大批量…的发现?制造冰毒…需要先制做出雏形液体…之后再使其结晶成…冰状,那么短的时间…制造那么多…冰,需要多少…工人日夜赶工,需要用多少…防毒面具、耐酸手套?需要多少…个液化池?垃圾要如…何处理?污水的排放…渠道又在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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