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你的马太欺负人了

烟尘四起，两只奇行种如同山岳崩塌般狂奔而来。

整个大地若有万马奔腾，猛烈颤动，地表在那仿佛巨石一样的双足踩踏下轰然暴碎。

莫风卿手持长剑，左足缓缓踏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双腿蓄力，似乎是做好了冲刺准备！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三百米！！

因为接近的速度太快，导致巨人的身躯仿在人类眼中佛瞬间暴涨，前一刻还能与之平视，後一刻便如两座不可仰视的山峰拔地而起，远处地震般的轰鸣转瞬宛若惊雷怒劈耳际！

看着迅速接近的巨人，少年的瞳孔极为缓慢地收缩着，却无任何动作！

再不冲刺就来不及了！

利威尔握紧了缰绳，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调整姿势，做好随时应对一切状况的准备，虽然心中有一丝疑惑不安，却始终保持沉默。

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如何配合莫风卿！

配合的动作说起来虽然简单，却是一般人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尤其是对于配合者利威尔而言，首先他需要以最敏锐的目力去捕捉莫风卿身体四肢的每一个微小而迅捷的变化，在最短的时间内推测出莫风卿下一步的动向从而作出准确无误的配合！

但他所面对的问题不仅仅只有这个，其二他必须尽量引导莫风卿，为少年构建出猎杀巨人最安全便捷的途径！

其三，他不能让鈎锚和钢索被巨人抓住。

其四，他必须控制好战马时刻防备另外一只巨人的袭击。

如果没有的惊人的动态视察力，没有异常敏锐的反应神经以及精准迅捷的出手能力，根本无法同时做到这几点！

当冲在前面的肥胖巨人距离莫风卿只有五十米的时候，少年眼中一点寒芒凝聚成形，他腰腹与腿部的肌肉骤紧骤放，双腿仿佛安装了某种机簧，没有助跑也没有起势，就在原地突兀地跃起！

那个刹那，在没有任何事前提醒的状况下，利威尔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扣下了操作装置的扳机，而巨人那比门板还巨大的手掌几乎是在同时携万钧之力凌空罩下！

鈎锚追着莫风卿的身影激射而出，当钢索从脚底掠过之时，少年身形刚好停留在八米高空处，势头已竭！

头顶罡风凛冽，巨大的气压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趁着鈎锚还未收回，莫风卿足尖连点绷得笔直的钢索，一个侧翻避过巨掌，刚好落在另外一根堪堪射来的鈎锚钢索上！

莫风卿再度凌空跃起！

战马嘶鸣声中，利威尔策马从另外一只干瘦巨人压顶而来的脚掌下险险蹿了过去，堪比铜墙铁壁的脚跟擦着马屁股轰然落地，地表瞬间崩裂，土石呈放射状倒冲而起！

石块崩在後背之上隐隐作痛，利威尔一手控着缰绳一手迅速扣下操作装置的扳机，竟是丝毫不曾延误时间！

莫风卿的身形冲天而起，巨人的五官从面前一掠而过，他凌空翻转向巨人脑後跃去！

如同天神巨斧般的枯掌横扫而来，利威尔从马背上滚落之後，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立刻同时射出两只鈎锚，一只掠过肥胖巨人後颈，另一只钉在了它的肩头！

在莫风卿挥刀的刹那，利威尔啓动了喷气发动机。

由于双腿骨折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他只能借着这股机械力勉强移动身体，非常被动地向着即将被猎杀的肥胖巨人肩头飞去，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击。

干瘦巨人的手掌带着狂风从身侧扫过，将自己刚才停留的地表砸出一个巨坑，烟尘四起，遮蔽视线。

光靠战马还是很难和奇行种周旋啊，毕竟他们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只希望那个畜生能够逃过一劫吧！

“小鬼！”当肥胖巨人的鲜血从後颈喷涌而出的时候，悬挂在巨人肩头的利威尔再度射出了腰间的鈎锚，却只来得及叫出这两个字来提醒！

鈎锚从枯瘦巨人张开的五指指缝中穿过，莫风卿一瞬横跃数米，脚踏钢索纵身飞起，却没有继续朝着巨人後颈前进！

因为巨人的手掌正抓向随着肥胖巨人躯体下坠的利威尔，如果继续接近干瘦巨人後颈，即使利威尔能够凭借一只鈎锚在下坠情况下作出精准无误的配合，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在巨人手掌捏爆利威尔之前杀死它！

况且……本就受伤的利威尔就算摔不死也很难躲开巨人尸体的轰砸吧。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莫风卿已然半空旋身，手中长剑舞出一片雪亮的剑光，刹那劈出数次形成连环斩，将巨人手掌整个削断！

鲜血迸溅，少年双腿一蹬半空中的巨人断掌，如同一尾游鱼般翻腾而下，向着下方的利威尔扑去！

一手揽紧这个矮小士兵纤细得让人吃惊的腰肢，莫风卿落地之後就地几个翻滚，朝着肥胖巨人倾倒的反方向滚去，却是不露痕迹地将瘦小的利威尔护在怀中，尽量减少地面对他身体的撞击。

然而，两人还未站起，巨人的大脚丫子如同陨石般再度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碾压而来！

“你妈的！还没完没了了！”莫风卿忍不住破口低骂了一句，然而身形不曾停留半秒，一股无形之力从脚底升起，他揽着利威尔如同被大风刮起的落叶般向後掠去，避开危险的同时也和巨人拉开了距离。

在人类的认知中，这是只有借助立体机动装置才能摆脱重心引力完成的动作，但是此刻……

“还能继续吗？”脚下立足未稳，莫风卿便以最快的语速询问。

“可以！”利威尔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两个字。

情势危急之下，少年也顾不得对伤员温柔以待，在利威尔话音出口的刹那已经放开他，纵身跃起！

只是这次似乎有所不同，莫风卿上跃之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猛，周身带起的狂风卷起地上沙尘漫天飞扬，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从脚底喷薄而出，托着他的身体盘旋飞舞而上，一瞬竟是飞跃十几米，到达了巨人眉心的高度！

利威尔虽然被公认为人类最强的士兵，见过无数强者出手，也早对莫风卿那些不合常理的能力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却也为这种从未见过的奇异场景感受到了一丝震撼，脑中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被推翻。

他真的是人类吗？

一瞬的分神，导致鈎锚射出的时间慢了一丝，危险局面骤然降临！

莫风卿的身形已达到最高点，可这次鈎锚并没有及时射来，他的身体在重力作用下开始向下坠落，已经接近的干瘦巨人向前伸长脖子仰起头，张开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落入嘴里！

前力已竭，後力未生，那个瞬间，看着巨人黑洞洞的口腔，看着沾满血涎的牙齿，看着附着污秽粘液的鲜红舌头下深不见底的喉管，少年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他连调整姿势都不可能办到，即便手中有剑可以甩掷出去，大概也只能被巨人当做点心吞下肚子吧！

就在巨人的血盆大口即将完全侵占少年眼球的时候，一道黑影破空射来，自莫风卿的眼前掠过。

是晚了一步的立体机动装置的鈎锚！

但此刻他的下身已经在巨人牙齿咬合范围之内，根本无法安全逃开，甚至连伸手去抓钢索都来不及。

然而莫风卿的眼神却在那一刻亮了，军刀银色的寒茫照亮了他的眼睛！

只听一声利刃砍入骨肉的刺耳声音响起！

巨人咬合的刹那，利威尔以绝妙的角度掷出了手中被他拆卸下来的军刀，精准无比地卸掉了巨人右侧下颚骨，致使巨人只能咬合左侧。

获得一线生机的莫风卿一掌拍碎巨人的两颗门牙，借力从巨人口中蹿出，连接鈎锚的钢索再次从脚底掠过，少年足尖一点，身形在空中翻越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另外一道擦着巨人後颈飙射而过的钢索上，只见寒光一闪，血水泼天而下！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振得大地猛烈颤抖！

莫风卿从巨人烟气腾腾的尸体上跳下时，身上已是冷汗淋漓，只觉四肢酸软无力。

他躬着身子大口喘息着一步步走向瘫坐在地的利威尔，看到这个男人的双腿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弯折，身上制服多处摩擦破损，鲜血早已渗透而出。

不用想也知道，没有战马代步，利威尔的每一次行动大概都是在坑洼不平的地表高速翻滚撞击吧！

“差点就嗝屁了！”莫风卿脱力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如果再来两只巨人，我们可就死定了呢！”

“所以必须尽快和大部队汇合，回到壁内。”虽然没有听过“嗝屁”这个词，但利威尔聪慧犀利的头脑还是毫无障碍地将它破解，他擡眼环顾四野，呼吸竟是异常平稳，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殊死搏斗的模样。

一声口哨吹响，不知躲到哪里去的战马立刻从远处狂奔而来，并且带来了另外一匹战马，那是韩吉的战马。

“这家夥倒是机灵得很！”莫风卿由衷赞叹了一句。

来到主人身边之後，似乎是因为主人受伤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它只是六神无主地围着利威尔打转，湿润的鼻头在主人身上小心地蹭着。

利威尔不耐地拨开马头，以刀拄地将身子撑起一些，低声道：“给我趴下。”

正当莫风卿疑惑不解地时候，战马缓缓屈下四蹄，竟是乖乖趴伏在地！

利威尔毫不费力地跨上马背，然後战马立起前後四蹄站了起来。

莫风卿坐在地上惊讶无比仰头看着这一人一马，感觉有些傻眼！

“这家夥不是一般的机灵。”算是回应少年之前的赞叹，利威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喂老兄！你修炼了多少年？什麽时候化形啊？”如同韩吉那时看着自己的目光一样，如果眼神可以着火，恐怕莫风卿那炙热的眼神已经将战马身上的毛都烧得精光了吧！

马儿警惕地看着双手扒在自己脸上少年，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嫌弃和狐疑，如果它可以说话，大概会毫不客气地骂一句：你丫的脑子有病吧！

仿佛是读出了这个畜生眼里的情绪，莫风卿无趣地砸了咂嘴，随即堆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摸着它的脑袋讨好般地道：“大哥，看你这精神抖擞的模样，能不能行行好顺便载我一程？”

马儿歪头用看蝼蚁般的高傲眼神看着他，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响鼻，鼻腔里的鼻涕如同子弹般爆射而出，全都喷在了莫风卿的脸上！

“噗！哈哈哈哈哈…！”不知何时醒来的韩吉忍不住大笑出声，和亚赛尔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狗仗人势！”莫风卿挂着满脸的鼻涕，神情由一脸懵逼瞬间转换为肃杀，恶狠狠地瞪着马儿低骂了一声。

然而，战马丝毫不惧，少年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是一个响鼻朝他喷出了更多的鼻涕。

“利威尔……你的马……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