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我有一把剑

回撤的队伍之中，一道白光悄无声息从运输队的篷车内飞掠而出，瞬间破开滚滚黄尘消失不见。

莫风卿的剑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白痴”，没错，就是白痴的白，白痴的痴。

他不知道这名字是哪个混蛋起的，但如果不叫它“白痴”，它就不听使唤。

“哎！真是好贱的剑！”此刻他盘腿坐在放大了几倍的“白痴”上御剑而行，嘴里由衷叹息了一声。

话音未落，“白痴”陡然自行调头，“嗖”地一声化作一道闪电向着东南方疾射而去！

“啊啊啊……你不要乱飞啊白痴！快调回去！”半空弥漫的黄尘仿佛被无形的利刃斩开，狂暴猛烈的气流携带强压迎面扑来，差点被大风刮跑的莫风卿哇哇大叫起来。

然而，白痴完全不顾主人的命令，如同利箭破空向着某个方位激射而去！

广阔荒野之中，两个全身□□的奇异男性身影极具存在感地映入眼帘。

莫风卿起初只是惊诧于这俩非常难得的厚颜无耻，然而随着距离迅速接近，他才发现事情不对！

虽然这两名男子的身形和无际荒野比起来如同沧海一粟，但距离拉近之後，少年赫然看见那□□男子脚下如同虫蚁般渺小的骑士！

巨人！

这一念头从脑海中掠过之後，向下斜射的白痴距离其中一名男子便只有二十米的距离，而男子此刻的後脑已经需要半空中的莫风卿来仰望。

如同山岳般的巨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遮盖了莫风卿所有的视线！

“我的乖乖！你是想让我吃屎吗？”看到白痴径直向着巨人肥硕的大屁股射去，莫风卿惊恐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啪”地一声呈大字撞在巨人屁股上！

本来在和士兵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巨人似乎感觉到了屁股上的异常，缓缓转过硕大的脑袋，铜铃般的大眼好奇地看着插在屁股上的剑和仰面朝天躺在剑身上眼冒金星鼻孔流血的人类。

“喂！你的对手在这里，不要分神哦！”鈎锚从腰间激射而出，钉在那只十五米级巨人扭转的脖颈之上，背後喷气发动机喷出白色急流，韩吉的身形同时在迅速收缩的钢索带动下飞冲而起，手中军刀飞旋出冷利的弧刃，一刀斩下了延髓部位的肉块。

“哦？小鬼！你怎麽会在这？”看到巨人屁股上晕晕乎乎的少年，韩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她并没有时间多问，说话的同时，便从开始倾倒的巨人肩头翻飞而下，借助巨人尸体的掩护，半空中两只鈎锚同时射出，右边那只成功钉入另一只十八米级巨人左眼，而左边那只却被巨人手掌半路拦截！

糟糕！

巨人拽住钢索立刻大幅度挥舞手臂，重心失衡的韩吉只觉身体瞬间失控，在巨人恐怖的巨力拉扯之下如同流弹般向着远处的荒野狠狠砸落！

一股几可造成昏迷的强大压力，重重加诸在韩吉身上，因脑部缺血而导致视野模糊，世界也迅速失去色彩。

“白痴！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莫风卿颇有气势地大喝一声，翻身踏剑，一握法决，白痴“嗖”地一声裂空激射而出！

人剑一心的情况下，白痴的速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惊人程度，猛烈振响的空气扭曲了眼前的视线。

“低头！”利威尔只觉得视野中有什麽东西一闪，出于对危险敏锐的直觉，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破空锐啸之中，头顶一片寒意携带着狂暴的气流汹涌而过，身後立刻响起了物体高速冲击地面的声音。

勒停飞驰的战马，利威尔转头看到了遮蔽视线的漫天尘土，以及从身後十米处起始的一道长长的沟壑！

受到破坏的地表尽头，一柄长剑斜插在土里。

莫风卿满脸鼻血仰躺在地上，身上压着昏迷不醒的韩吉。

“你个……马大哈……用力过猛了吧！”莫风卿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擡手抹了把鼻子上的血迹，恨铁不成钢地低骂！

“喂！这是怎麽回事？”利威尔调转马头来到灰头土脸的少年身前，问道。

莫风卿擡眼便看到那双镇定过头的死鱼眼，他笑了笑，道：“小矮子，你身後有巨人哦！”

“我知道！”利威尔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平静，既没有因为对方恶意的称呼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身後夹带地鸣逼近的脚步声而慌张。

“那还不快跑！”莫风卿却像是突然被什麽刺激到了一般大叫一声，揽起韩吉陡然从地上跳起！

动作迅捷无比地挥动剑指，嗡鸣振响声中，长剑光芒四射，如同长了翅膀般从地上飞起一人高，瞬间变大了数倍！

长剑变大的刹那，莫风卿的双脚已经落在剑身上！

长剑破空带起的茫尾如同一道流星划破苍穹，利威尔凝眉看着瞬间远去的两人一剑，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军刀。

“兵……兵长……七只……七只巨人啊啊啊……”马背上的亚赛尔惊怖欲死地瞪着围拢过来的七只巨人，控制不住地嘶声狂叫。

“叫什麽叫！吵死了！”利威尔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腰间鈎锚已经射出。

当莫风卿回头的时候，只看到远处有细小闪电般的冷茫在巨人之间一闪即逝，血花如同牡丹绽放在荒野之中，庞大如山的身躯接连倒下，腾起遮天蔽日的白色蒸汽。

“好厉害的家夥！”少年微微眯起眼睛，嘴里低声呢喃。

低头看着迅速接近的地面，莫风卿抱紧了肩上的韩吉，心里郁闷得很。

白痴的爆发力虽然惊人，却不适合持久战，才飞了几秒钟速度便开始直线下降，如果再不停下让它歇会儿，八成是要半空突然坠地。

“希望不会再遇到巨人吧！”跳下长剑，莫风卿将韩吉小心放在地上躺好，便坐在一旁开始耐心等待白痴恢复灵力。

片刻之後，远处一骑快马飞驰而来，莫风卿知道是利威尔的马，只是坐在前面控制缰绳的却换成了亚赛尔，完全看不到利威尔矮小的身影。

“不会出事了吧？”莫风卿微微蹙眉，站起身来目迎马匹接近。

亚赛尔满头冷汗淋漓，看到前方陌生的奇异少年和昏迷的韩吉分对长，宛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稍稍平静了些许。

不管怎麽说，这个身怀奇技的家夥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那个……可以帮下忙吗？兵长受伤了！”亚赛尔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歉意很是为难地对莫风卿道。

一眼瞥见亚赛尔呈异常角度弯折的左腿，莫风卿二话不说大步走到马匹旁边。

坐在亚赛尔背後的利威尔半身都是黏腻的血液，冒着丝丝热气，也不知是巨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瘦小的背脊依旧挺直，只是微微低垂的眉眼有些无神。

“你没事吧？”莫风卿看着利威尔在鲜血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不禁蹙起了眉。

“死不了！”鲜血从清秀的下颌滴滴淌落，利威尔的声音除了有些虚弱听不出任何情绪。

“需要我怎麽做？”少年的脸色有了一丝凝重。

“南方两头奇行种正在靠近这里，带他们两个走，我来垫後。”听着远处隐隐传来完全不属于无脑巨人的迅捷步伐，利威尔却是看了不看对方，迟疑了一瞬，继续道：“如果可以……能不能把战马留给我！”

“你在开什麽玩笑？”从上到下将利威尔扫视了一遍，莫风卿目光闪动，摇头叹息：“双腿骨折，你觉得自己还能战斗吗？”

利威尔这次沉默了很久，一动不动的身影仿佛化作了石雕。

“不用管我！”就在莫风卿觉得他似乎已经就此断气的时候，利威尔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有意思！”莫风卿怔了怔，然後露出了笑容。

“不过我可没有必要答应你哦！”巨大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少年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沉默的利威尔。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吧。”不知是否因为地表的震动加剧，利威尔的声音有了一丝飘忽不定的感觉，似乎还带着一丝苦笑。

“来了。”莫风卿的瞳孔微微收缩，擡眼看向南方。

两个快速奔跑的□□男性在起伏的山丘之间显现，虽然单纯就外观而言，那是两张没什麽好惊讶的年轻容貌，但却拥有决定性的差异。

他们的巨大身形，极其适合用“怪物”这两个字来加以形容，人类根本无法相比！

这两只巨人身高没有很大差异，虽然一胖一瘦形成了鲜明对比，却无法抹煞那种头可顶天的庞然，甚至会让人陷入彷佛是山脉在蠢动般的错觉，携带着压倒性的可怕气势。

“利威尔，我需要你的配合！”不假思索地叫出利威尔的名字，莫风卿盯着快速逼近的巨人，神态竟是异常冷定！

“我要怎麽做？”利威尔擡头，只是对这个家夥突然改变主意略微感到有些惊讶。

“巨人的要害是後颈对吧？”即使没被人告知，莫风卿也从士兵和巨人的战斗中注意到了这一点。

“对！”

“我弹跳的高度在八米左右，要想击杀这两只巨人，你必须利用身上的奇怪玩意在半空给我制造借力点，办得到吗？”莫风卿脸色虽然凝肃，语气却显得很平淡，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话有多麽惊人。

对于人类来说，就算天赋异禀从小练习弹跳力，纵跃高度也无法达到四米，可这家夥一开口就是八米，你他妈是脚上装了高级弹簧的吧？

不过之前已经见识过少年的奇异之处，本就镇定过头的利威尔并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或者质疑的神色。

面对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是开玩笑。

知道少年说的奇怪玩意就是立体机动装置，只可惜这家夥没受过训练无法驾驭，否则也不需要自己配合吧！可是还有一点……

“你的剑不是可以飞吗，它应该能够帮助你更好地实现立体移动吧。”利威尔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虽然不知道“立体”是个什麽玩意，但这个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莫风卿摸了摸鼻子，带着一丝窘迫道：“当我御剑飞行的时候……只能做一件事！”

“什麽事！”同样也不知道“御剑”是个什麽东西，但利威尔还是能够轻易了解大致情形。

少年目光转了转，停在脚尖翘起大拇指上，犹豫片刻之後认真答道：“开溜！”

虽说可以将白痴完全当成飞行器使用，再拆下立体机动装置上的军刀作为武器猎杀巨人，但以莫风卿的修为，想要单纯地驾驭白痴当成飞行器进行简单的直线逃跑都容易掉链子，更别说这种高难度的立体移动！

况且御剑必须手握法决，凝聚意念操控天地元气，既无法分神，也无法分身进行战斗！

当然，隔空御剑杀敌也是一种可取的方法，然而一旦施展此术，施术者本身就会变得很脆弱，几乎失去自保能力，一旦遇到突袭便只有死路一条。

“好吧！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不明白这是什麽原理，利威尔也没有多问，只是语气仿佛带着一丝无奈。

“虽然这个方法已经超出了常理，实现的可能太过渺茫，但我相信你！”莫风卿擡头看着面色凝重的利威尔，忽然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当然！我更相信自己！”

“绳索不能被巨人抓住，要配合你的身形控制绳索的方位提供空中借力点，从而构建猎杀巨人的立体路线，是吗？”利威尔蹙眉思索片刻，脑中迅速展现出这种全新的战术！

“聪明！不过前提是，你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尽量避开巨人攻击范围，不然任务根本无法完成哦！”虽然不太明白利威尔的话中所说的东西，但莫风卿还是故态复萌，笑嘻嘻地毫无忧色。

尽管语言不太相通，但只要利威尔明白自己需要什麽样的配合就够了，至于如何配合，相信这个强悍的士兵会比任何人都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