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登临的明前茶是准备好了的，正如他所说，每人准备了两斤。这每人的两斤茶叶，包装也很别致。里面用的是能够透气的构皮纸，外面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竹篮。竹篮没有上色，全凭的天然的色彩。两色，青和黄。青色是竹子外在的本色，黄色是剃去青的那一层外在作为原料之后，内在的，夹在中间的那一部分。

一看便知道出自于民间工艺人之手。茶叶的加工可能是传统的，谁知道呢，反正在常常们一行人收到胡登临礼品之前，谁都没有品尝过。

常常们到常在镇的时候，其实胡登临已经安排人候着。由于柳翠上次主动接触过罗雁，候这事主要由罗雁来办。

候的方式是守株待兔。罗雁就在旅社里等，房间已经替一行人开好，这回要求的是单间。

单间刚刚够。每间的卫生情况罗雁都去看了一遍，把她认为不整洁的，全都换成整洁。

也只能达到整洁，别的是指望不上的。

老板问，谁买单？

罗雁说，她问问。

问的结果是，让她不管。于是罗雁回了旅社老板，说管事的说的，让她不管。

不过罗雁又补了一句，不会欠你的。

老板歪了歪嘴，说：“不欠，上两回都还欠着的。”

罗雁说：“这回应该不欠了。”

欠与不欠，这生意还得做。在常在镇开旅社，盼一个客人入驻，等于盼星星盼月亮。既然月亮星星已经在路上了，自然就得满脸堆笑开门迎接。

胡登临还安排罗雁把水备好。水是让人去取的甘泉水。虽然到了春上，但还没有到发水的的季节，甘泉水量很小，得守着。

不过罗雁没有守，而是把别人守好的水，取了，说是借用。

守水的人说，借个鬼哟，拿去就拿去吧。

罗雁说了声：谢谢。

守的人说，这丫头还算懂礼。

这说明还有不懂礼的。

水取来备好了，但没有急于烧。水不多，是用来泡明前茶的，要等客人来了再烧，现泡。

泡茶的事原本不是罗雁的事，不过到得傍晚，就成为她的事了。因为胡登临专门叫来泡茶的人，家里有事。

谁家里没事？罗雁满肚子不高兴。

不过罗雁不能算是有家，单身。她的家远着呢，在罗翁村。

泡就泡吧，只是她不太懂得泡茶的规矩。

不过罗雁回头又想，规矩是可以学的，学会了不就懂了吗？

罗雁对柳翠的印象不错，那么有钱的人，还随和，那次在小岛上的时候，还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这事要是换成她，多半做不到。

就那次以后，罗雁似乎对人也随和了许多。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这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的时候，滋味特别难受。

不过终归还是等来了。罗雁最先等来的人不是常常们一行人，而是胡登临。胡登临一来，罗雁就想打退堂鼓，可胡登临不让，说是让她见见世面。

不让就不让吧，这世面见与不见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回去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需要她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胡登临安排罗雁去烧水，罗雁就向老板要烧水壶。老板哪有烧水壶？老板烧水用大锅，说大锅烧的水匀静。

泡茶的水的确要匀静，但不一定要沸，大锅烧水如果要达到匀静的话，就必须把水烧沸腾。

胡登临对罗雁说，干脆你回办公室去一趟，我那办公室里有个烧水的壶。

于是罗雁就打算去了。

刚出门，就遇上了柳翠们一行人来。虽是一行人，却是稀稀拉拉的，常常打头，乐乐跟着，柳翠干脆甩在了最后。

在这一行中，与罗雁打过交道的，也只有柳翠。

罗雁不知道是迎最前面的常常、还是等柳翠过来后迎柳翠，有些发呆。不过这呆只发了一下，就不发了。

还是迎带着的，擒贼先擒王，带头的多半是王。

当然也有跑腿。不过此时的罗雁不懂。

罗雁就迎上前去，先和常常打招呼，说胡登临已经恭候多时了。

自然叫的不是胡登临，说的是她们的头。等候多时自然是假话。

常常很受用，就跟在罗雁后面。

进得旅社，罗雁把人一交，胡登临就和这一行人粘上了，罗雁趁这个空，回了一趟办公室。

回得办公室，罗雁不急于找烧水壶，而是急于去上厕所。因为等人，罗雁憋了一肚子屎尿，等人来了，精神放松，屎尿就跟着来了。

于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排解了再说。

排解完，去胡登临办公室找烧水壶。胡登临的烧水壶好找，一找就找上了。

带上胡全五星办公室的门，拿着烧水壶，罗雁一顿小跑，把烧水壶送了过去。

旅社老板用大锅烧了一锅水。如果拿给李满用来给猪剃毛，够一头猪的。

自然没有用罗雁取来的水，而是自家从沟渠里取的。

罗雁到时，锅里的水起了鱼眼，个别处开始冒泡。

有了烧水壶，那一锅水自然就用不上。

胡登临问常常，是先喝茶还是先吃饭。

常常回答得很干脆：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罗雁没有去，她缩在后面，和柳翠打了个招呼，人就退了场。

退场后的罗雁先是觉得一身轻松，她在回去的拐弯路上，见没人，伸了伸懒腰。

突然就觉得有些失落。自己候了一天，候的结果，连一顿饭都没有候上。

失落归失落，这事也只能随着它去。

回到住处，天已经黑尽。罗雁打开门，却并没有开灯，她顺势把自己往床上一放，两手张开，想全面放松自己。

然而头部没有放好，问题出在枕头。罗雁不想顺整枕头，干脆用头拱，拱了几次，将就着放。想睡却无心睡，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柳翠还是和上次一样随和，罗雁朝柳翠走过去，还没有开始叫，柳翠却先叫了她。

叫的是一个字：雁。像她娘叫她的口气。

罗雁“嗯”了一声，“嗯”得很清脆，脆生生的，像应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