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

一是有些累，一是有些失落。

这累是车马劳累。从秦城直奔常在湖，再从湖边直奔小岛，然而小岛上是冷清的，也没有他们之前几次来的人气。

二月的清明正是农家下种的时节，比如说玉米什么的，该下种了。

万物开始复苏，就连小岛上农户们重新栽回地里的灌木，有的已经展出了新牙。有的之前已经孕育了花朵的，虽然重新回到地里还没有恢复元气，但还是不忘，开花的事儿。

于是常常就想，人一打起语音来，或许就是有罪的，原罪。比如说他们打起了小岛的主意，就连小岛上的灌木都要付出代价。

差点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那些草是直接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他不知道农户们对那些草是否除了根，不过好些草是连根拔起的。

无可奈何只得回到常在镇上去。这去，早点晚点到常在镇去，似乎就是早一点到和迟一点到的问题，今天即便到了，时间也不会允许常常们再能够做什么。只不过早到的话，可以把胡登临叫上，找个有常在镇特色的馆子，搓一顿。

常常们先是在车边站了一站，各自扬起脸感受从湖边吹来的春风。湖边的春风除了还有一丝寒意外，还带着很重的湿气。春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寒意趁火打劫。于是一行人又纷纷把各自迎向春风的脸，背了过去。这一背，就看见了路上走着三三俩俩的行人。

眼前的情景不是杜牧《清明》诗中所写的，至少不是前两句。眼下虽然是清明时节，但常常们却没有遭遇雨，看行人的样子，没有一个断魂的，看样子各自有着自己的目标，因为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

倒是后两句可能和他们对得上，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不需问，酒家在常在镇，不叫酒家，叫饭馆，旅社。

常常在心里把杜牧的《清明》默诵了三遍。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常常想，还是杜牧自在，管你老天下雨不下雨，管你行人的魂断与不断，问问孩子，找个地方喝酒去！

他也管他娘的小岛上有没有人，湖面上只的吹妖风，到常在镇找家馆子，喝几盅去。

常常们索性在湖边站一会儿，再在湖边眺望一下小岛。从湖边眺望过去，小岛是美的，特别是在湖面的碧波映衬下，就更美得别致。

湖面上总有一层簿簿的雾，小岛犹如在云里雾里，从湖边看过去的话，着实让人神往。

一行人一看再看，七个人差不多都看得出了神来。就连以粗犷为主色调的李满，也看得有汁有味的。

相反是艾草，她看得有些三心二意。她的看，似乎既有专注的成分，同时也有无所谓的成分。

事先常常们并不在意艾草，而是她自己独自在那里发表所谓的距离产生美的感慨时，常常们才留神起她看小岛的神情来。

艾草说的的确没错。刚才常常们在岛上的时候，也许是由于常常们想要见的农户没有见到，既而心生不如意的想法，既而就选择离开。

不过这注定只是暂时的离开，还会回来的，还会以利益诱惑的方式，把小岛的原驻民理所当然地赶出去。

柳翠在常在镇放了贷，小岛成了抵押物，乐乐急于在小岛上下注。一帮与小岛无关的人，在没有一位小岛上的人参与之下，决定了小岛上七户人家的命运，也决定着小岛的未来。

也许常常们这一行人之中，谁都有在小岛上下注的想法。要不，人们怎么会齐展展地，再次来到小岛上来呢？

在湖边，被水浸润的地方，草已经开始绿了，稍微离水远一点的地，也在作着绿的努力。踏青这个词儿，放在湖边总体上来说比较合适，因为不管人在湖边怎么个行走，双脚多半都得踩在已经冒出青草的地上。

一行人又在湖边眺望了一阵子，又顺着湖边走了一阵子，走走停停，在漫不经心的行走中，集体走出去了距刚才下船的位置，已经有了老长的一段路。

曾传说：“要是在这湖边建一栋小楼，隔三岔五来住一阵子，也是一种就不错的生活。”

然而黄泽元马上对曾传的话进行了纠正。

黄泽元说：“这算不上生活，顶多算得上享受。”

柳翠问黄泽元：“生活与享受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差距呢？”

黄泽元说：“生活的本真就是油盐酱醋，而享受就是把人往沙发或者床上一躺，把腰杆伸直，整个人身心全放松的样子。”

柳翠想，谈享受的话，还真应该是黄泽元说的那个样子。

不过这样的样子，在这一行人之中的任何人，眼下可能谁都没有这个福分，都得为生活奔命，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奔命，总得奔，总之，生活不会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停下来。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闲扯。

乐乐突然说，她总算是不虚此行。

这自然应该是从她心里说出的话，只能算是她本人内心的表达。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应该是不敢苟同的。

这事常常猜了猜，猜了半天不知道，索性就不猜了。

太阳已经挂在湖的另一面，对应一行人现在的位置，应该是这一位置的西方。西方那一面，由于直接受到太阳光的晕染，整个湖面被染红了，而没有被晕染的一半，已经出现了暗灰色。

有几棵树应该是站在常在湖西边的岸上的，仿佛被斜阳推到湖中，凭空在湖长出瘦长的躯干和枝桠来。

此时柳翠打量了一眼小岛，小岛在斜阳的东面，小岛等着她这一面的湖没被染红，归于另一半了。

一行人站在小岛前，斜阳在小岛身后，小岛的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

这就是眼下夕阳下湖与小岛的景色，这景色还真的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