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笑很体面，都是心照不宣的笑。

黄泽元正准备借着话题补充，曾传却端着药汤进来了，补充的事刚跑到嘴边，就被黄泽元一口咬住。

曾传端来药汤，往常常面前一送。常常吸了吸鼻翼，把可能跑到门边的鼻涕吸了进去。

曾传说：“趁热喝下吧。”

常常似乎不愿喝药。

曾传说：“难道要像小孩那样捏起鼻子灌才行？”

常常也许觉得在众人面前被捏起鼻子灌药有失体面，最终还是从了。

常常先是试着喝了一小口，不觉得难喝，然后咬咬牙，一仰脖子就喝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喝一碗药吗？

喝完药，常常把碗递给了曾传。他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难喝，就一股葱味和豆豉味。

常常猜得没错，曾传确实用的是这两味药。为了这两味药，曾传先是去翻了昨天扔掉的食物垃圾，从中捡出葱须。本来还想找几根葱白的，没有，一根也没有，就索性把葱须多找一点。

还真不少，够用。曾传把葱须从垃圾中择出来，重新清洗了一遍，主要是淘洗掉附在葱须上的杂物。曾传见淘洗得八九不离十，也就不再淘洗了，元月的水冷得透骨，要是他不是学了这门手艺，哪还有兴致去这般折腾？

淘洗好葱须后，曾传就就近找了主家，去寻豆豉。主家自然问曾传要豆豉做哪样？曾传说做药。主家又问豆豉能治什么病啊？曾传说，你给了我就知道了。

主家说没有。

曾传说那谁家有，给钱也行，给个方子给他应急也行。

这下主家说有了。

其实是没有的，他去替曾传找了回来。

曾传说给钱。

主家说要方子。

曾传说：“好，再借你家锅用一用。”

主家说：“要得。”

于是曾传就往锅里加了一瓢水，再往锅里丢进了葱须和豆豉。豆豉没用完，还给了主家。然后就去往灶里添柴生火。

主家问：“这玩意治什么病哟。”

曾传说：“流清鼻涕。”

主家说他也流。

曾传说：“那就再加一瓢水。”

熬葱豉汤关键是火候，要武火不要文火，时间也不能太长，要不然葱的药效得挥发了。

曾传三弄两不弄，葱豉汤就熬好了。

主家要先试试，曾传就给了他一碗。

主家说：“能不能来点干的？”

曾传说：“干的就全是你的了。”

主家和着干的吃了下去，接连几个喷啑，说来也怪，主家感觉打出来的喷啑是热的。

打完喷啑，主家对曾传说：“还真有效呢。”

曾传：“难不成我专门跑来骗你？”

主家嘿嘿地笑了一串，露出满口的氟斑牙。

常常把药一喝，曾伟就把碗拿去还了。由于谈判几乎没有曾传的事，他也懒得回谈判桌去，就顺势在灶边烤起火来。

而那边的常常也弄出了一串喷啑，喷啑一打，鼻子就不塞了，清鼻涕好像也跑了。常常说话也不再瓮声瓮气的，也有了说话的兴致。

胡登临先是扫了常常一眼，再是扫了乐乐一眼，问：“可以开面钱没有？”

常常装傻，说这事得去向曾传讨教。

胡登临说：“说的是乐乐的事呢。”

乐乐倒是不怯场，直接说：“那就开呗。”

然而这事却没有立马展开，原因是在坐的有些人不是屎胀就是尿来了，这屎一胀尿一来，凡事都得让路。

这让路就等于休会。在休会时，人们就不再正襟危坐，就显得随意了起来。

大白天屙屎拉尿男女有别，事先就得划个地域。女人的事多，就得走远一些。今天的常常一改往常，不再去当护花使者。这事终归由胡登临派人去的，胡登临明面上也不愿去。

支走了女人，轮到男人时，事情就好办了起来。特别是李满，又本色显现。

一群男人站在湖边，先是各自行事，然后是谁提议，比谁拉得远。

八成人是响应了的，没有响应的，人们记得常常，还记得胡登临。常常是眼下不在状态，要是平常，可能不是倡导者、就是积极参与者。而胡登临的心思没谁猜得透，毕竟平时的交道不多，还没有熟到就这事也能刨根问底的程度。

比试完也没有弄出个结果，大家嘻嘻哈哈弄了一阵子，最后随着乐乐柳翠艾草的回归，人们又回到了桌边。

或许是这谈判地点是设在亭子里的，亭子虽然有顶，但也与露天无异，风从左边来右边出去，或者从右边来左边出去，这进进出出有的是自由。

突然乐乐也觉得有些感冒。是谁说，是不是常常传染的。

乐乐瓮声瓮气地说：“可能吗，又不像曾传，吃碗面都要开面钱。”

艾草说：“还是问问曾传吧，或许他有招。”

于是黄泽元就去把曾传找来。去找时，看得曾传在家家向火，像烤红薯似的，一会儿翻这面，一会儿又翻那面，悠然自得犹如神仙。

黄泽元冲曾传说：“悠闲啊。”

曾传说：“穷得自在，哪像你们做大买卖的？”

黄泽元说：“乐乐叫你哟。”

曾传说：“少来这些。”

黄泽元说：“真是。”

曾传说：“要向火，就找条凳子来，宽着呢。”

黄泽元说：“乐乐可能感冒了。”

曾传说：“难怪黄老板这么心急。”

贫嘴这事黄泽元在行，现在发觉曾传也在行。

黄泽元不再贫嘴，直接把曾传给拉了起来。当他手挨着曾传的衣服、感受到热度的那一瞬，他似乎都想蹲下去，陪同曾传向火。

曾传说：“好，好，好，黄老板，我前世欠你的。”

说完话，自己主动起身。

黄泽元说：“我的你倒不欠，你欠的是大家的。”

于是曾传就被拉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曾传先是停顿了一下，葱须汤被常常和主家喝光了的，残渣都被主家嚼吃了的，刚才那一招已经没有原料，还得想个应急之策。

曾传冲主家说，有姜没有，拿点姜给我。

主家给了曾传一块姜，一点没有像刚才问豆豉时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