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龙母全身烟气蒸腾，鳞片闪闪发光，滔天巨浪席卷，灵牙马上吼道：“收我进画卷！”

曹靖霏与符晨曦当头挨上那道巨浪，大叫一声，被撞得朝后飞去。身在半空，符晨曦敏捷抖开翅膀一个翱翔，伸手抓住了曹靖霏。

迷雾为之一空，周遭尽是七零八落的断木、砖瓦，符晨曦方发现，这儿居然是个城市的废墟！

“小心！”符晨曦拖着曹靖霏，避开浪峰中打着旋飞来的一根横梁，急速躲过乱石废瓦，紧接着一爪挥来，唰一声打在符晨曦脸上。符晨曦本已做好了被拍成五马分尸的准备，当即顾不得自己性命，猛地转身抱住了曹靖霏。

孰料那一爪挥到符晨曦身上，却化作水雾，砰的一声把两人打得浑身湿透，带起冲击力，令两人摔回了水中！没死？怎么回事？符晨曦本能地睁开眼睛，还以为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却听见曹靖霏一声喊：“快躲开！”

两人连滚带爬从水中起身，符晨曦拨开湿透的额发，望向迷雾，终于得见这龙母的真容。

龙母全身呈现出蓝白色，足有二十丈长，如同古代画像中腾云驾雾的中国龙般，与夔龙黑不溜秋的西方龙外形截然不同。她银白色的鳞片闪烁着圣洁的光辉，龙须飞扬，肋侧张开翅膀，水汽腾腾，又一声龙吟。在她的背后，则是横七竖八，倾覆的无数吊脚楼，仿佛在这云梦深处，仍有一个被遗弃千年的古老城市废墟。

“给我滚出去——”

龙母咆哮着喷出雾气，符晨曦马上拔高，雾气喷上地面时，激起积水爆炸。

“帮我争取时间！”符晨曦喊道。好像也不是太强嘛，符晨曦清醒过来了，从刚刚开始，这条龙的攻击手段全是雾气和狂风，水浪，要说让人头疼的地方，还是四周的杂物实在太多了。

“别用禁咒轰她！”符晨曦朝曹靖霏喊道，“灵牙！跟我飞！”

符晨曦展开翅膀，平地升起，灵牙无奈，只得与符晨曦一左一右，射向龙母，一人一龙倏然从她蜿蜒的龙躯间穿过去。龙母马上掉头过来，追寻二人。

曹靖霏左手按在右手的手套背面，喃喃念诵咒语，紧接着左手掌翻开，朝前一推。霎时天摇地动，风起云涌，背后诸天七宸飞起，交织射出明亮光线。

诸天七宸强光照过龙母，竟是毫不费劲便将她的龙躯彻底穿透。曹靖霏一怔，龙母已转身朝着曹靖霏冲来，喷发出一口聚集着浓雾的龙息！就在这一刻，符晨曦已飞速绕着龙母，洒出无数符纸，符纸纷纷扬扬飘飞瞬间，符晨曦一声大喊：“凝！”

刹那间如时间静止，数十张符纸凝固于半空中，同时发出耀眼蓝光。唰一声以龙母为中央的水潭瞬息成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符晨曦撒出的正是凝水成冰的寒冰符。

但浅滩面积太大，这寒冰符只能坚持一小会儿，曹靖霏法术准备完毕，释出漫天光弹，朝着空中凝结为冰雕的龙母狂轰滥炸。

冰雕撞上光弹，顿时碎裂，龙母发出绝望的嘶吼，符晨曦在那瞬间狂喜，说不定龙母可以用玄牝画卷收回来？！若连龙

母都能收，带回去生一堆小龙，不就发了？！

灵牙一见符晨曦抖出画卷，当即只觉这厮简直不可理喻。“你不能收！”灵牙吼道。

“哎呀管他的！”符晨曦先试试看再说。

就在冰雕碎裂的一瞬间，符晨曦翅膀抖平，一个俯冲，拉开空白画卷，朝着龙母直冲下去——

“——收！”

玄牝画卷刹那发出大闪光，以中央太极符为原点，唰一声覆盖了斜下方的大片区域，河图洛书符文疯狂旋转，发出刺眼白光。龙母纵声嘶吼，符晨曦则咬牙竭力对抗，紧接着平地升起强光，一闪，再化作万千光点，尽数被吸进了画卷当中！

龙母一被收走，漫天惊涛骇浪尽数垮了下来，冲得到处都是，迷雾倏然一散，现出浅滩周遭环滩而建的无数楼台与碎岩，赫然正是一个古代遗迹。

曹靖霏：“……”

灵牙：“……”

“啊哈哈哈哈哈——！”符晨曦发出了猖狂的笑声。我做了啥？我把云梦泽的龙母收到画卷里了？！符晨曦简直难以相信，龙母啊！这可是龙母！灵牙也彻底傻眼了，传说这是一条太古时便已存活的应龙，足与天地同寿，居然就被他这么个混混收进他那莫名其妙的画卷里了？

“你把龙母收进画卷了？”曹靖霏简直无法相信，哪怕是当年的师父也没这个本事。

“对啊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符晨曦落地，狂笑道：“可以带着她去九霄巡回展览吗？不愁吃穿了呵呵呵哈哈哈哈——”这是符晨曦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强大，最值钱的妖……不，龙了。看来龙母虽然号称万龙之母，战斗力却是一般，连灵牙都比不上。

“我看看？”曹靖霏紧张呼吸，已顾不得其他。

迷雾散后，阳光照下，符晨曦满脸乐开了花，让曹靖霏与灵牙过来，两人一龙，凑在一处。

符晨曦缓缓展开画卷。画卷上是一个身穿蓝纱，裙踞飘扬的长发小女孩。

符晨曦：“？？”龙母长得这么年轻？

“呜呜呜……哇哇哇！”小女孩陡然发出尖锐的哭声，喊道，“你们欺负人！快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啦！”

符晨曦：“……”

一股妖气扑面而来，雾气蒸腾，在那小女孩身边缭绕。上当了！这是只妖！

曹靖霏当即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符晨曦咬牙切齿，怒吼道：“骗人是不对的！小朋友！你家长没告诉过你吗？！”

“哈哈哈哈哈——”这下轮到灵牙在一旁，学着符晨曦先前“哇哈哈哈”的夸张大笑，符晨曦当即颜面扫地。

原来这是一只蜃妖。一刻钟后，符晨曦一脸不耐烦，看着那蜃妖哭哭啼啼，站在自己面前抹眼泪。方才所谓“龙母”，全是她吐出的蜃气幻化出的虚影。

“我就说龙母怎么这么废物点心。”符晨曦没好气道。

“别哭啦。”曹靖霏拿出手帕，给那蜃妖抹泪，问，“你叫什么名字？”

“牡清。”蜃妖抽泣道。

“靖霏，你对妖怪怎么这么有耐心？”符晨曦

简直哭笑不得，“上次围攻公司派的时候可不见你就手下留情了。”

“妖怪也看脸的嘛，她长得可爱啊。”曹靖霏答道，“和什么蜈蚣蝎子比，当然喜欢她，很奇怪吗？”

“好吧。”符晨曦被打败了，只得让牡清把事情经过老实道来。

“别哭了！”灵牙颇不耐烦，训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快说，大爷没空陪你玩。”

龙族天生带着一股龙威，牡清被这么一喝，当即不敢再哭下去，只得乖乖告知前因后果。

原来此地乃是千年前，妖怪们所聚居的村落，名唤“万妖楼台”。千年前的一场大灾难中，元素肆虐，妖族为了活命，四处躲避，来到云梦泽深处，在龙母的保护之下苟延残喘。

而牡清，则是云梦泽中的蜃妖，曾经与兄长相依为命，但很不巧，就在十年前，兄长因一次月夜修炼，吐出了蜃珠，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

符晨曦见这小女孩孤零零的，不由得心生同情，这么可爱的小妖怪，或许带回公司派去，说不定步光也不会太嫌弃她？

牡清说到一半，看了符晨曦一眼。

“说下去，后来你哥怎么了？”符晨曦问。

“我哥失去了蜃珠的保护，妖力大减，被一伙渔民抓住，带到岸上……”牡清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他们打碎了我哥的壳，把他……把他……”

切成了薄片……符晨曦心想。

“……然后还把他，就着酱油和姜，还有芥末……”

符晨曦与灵牙都小心地吞了下口水。

那时的牡清年纪尚小，尚不知刺身这种说法，大哭了一场后，便逃到了云梦泽深处的万妖楼台，在此地吸摄日月灵气，闭关修行。

曹靖霏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嗯。”牡清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符晨曦看她也挺可怜的，这十年里，独自一妖，像个小乞丐般在万妖楼台废墟里过日子，连个说话的也没有，想必十分寂寞。便道：“跟大哥哥走吧，到时认识几只妖怪，也好有个照应。”

牡清又点点头，符晨曦说：“带我们去见龙母一面，见到以后就走，从哪儿过去？”

“还有很远。”牡清指了路，众人休息片刻，即又动身，符晨曦顿觉低估了云梦泽之辽阔，从万妖楼台前往秘境，居然还有接近六个时辰的路程。

午后，迷雾散尽，船家在岸边等候许久，远方一会儿又是嘶吼，又是雾气蒸腾，听得他不禁胆寒，只想尽快划船回去。

不多时，一块舢板乘风破浪而来，舢板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见持篙，舢板竟是自己在动。

那男子一身黑衣，正是赤将子暝，来到距离岸边不到一丈处，便飞身上岸。

船家喊道：“哎！哎！”

先前数人进了密林，船家久候不至，只想溜了，如今见又有人来，更有一方舢板，心道反正也有出路，此地不宜久留，忙撑船离开。

赤将子暝则摘下背后大剑，化作一道黑影，投入了密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