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黄昏时分,赤将子暝身穿黑衣,背负大剑在武陵山间穿行,身后跟随一名高挑窈窕的女子。两人登上武陵山脊,俯览苍霄大地苍生。
“你不该出来。”赤将子暝说,“原初之间万一被发现,先前所做的一切准备,便就此白费了。”
“您离开太久了,主人。”那女子说,“我不放心。”
女子戴着斗篷,不时望向白云覆盖下的山林间,倾听林中动静。赤将子暝转身,注视那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如同死尸一般,嘴唇抹成一抹亮眼的鲜红,双目浑浊辨不清瞳孔。左手装着一把白金打造的利刃,右手缠着层层绷带。她的五官冷艳绝美,如天底下至为完美的造物,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她的脖颈上,刺着一个字“魃”。她的名字叫作女魃,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行走于这世上,唯一效忠的人,就只有赤将子暝。
“今天夜里就动身回去。”赤将子暝说。
“没有人服侍你,主人。”女魃固执地答道,“我不放心。”
“多少年了。”赤将子暝出了口气,站在山崖尽头,戴起黑色手套,答道,“孤身一人,也是这么过来的,有区别?”女魃不说话了,稍稍低下头,此时她浑浊的眼珠开始聚集,现出瞳孔,捕捉着山里飞鸟的一举一动。
“到下面看看。”赤将子暝戴好手套,吩咐道,继而展开双臂跃下山崖,如黑鹰一般投入了林中。
女魃紧随赤将子暝跃下高崖,二人一前一后,如两只鸟儿在峭壁间飞速穿梭,无数景象在面前掠过,及至面前倏然出现了一道仅容飞鸟转身的一线天式夹岩。赤将子暝侧身唰的一声激射进去,扬起风衣哗啦啦作响。女魃一路跟随,岩壁料峭狭隘,两侧俱是尖锐突出的怪石,更有无数拦路锋岩,稍有差错,在这高速飞行下便将被一劈两断。
风声作响,赤将子暝率先穿过峭壁,面前大亮,现出一线天深处的空地,那空地不到五丈见方,一道阳光从头顶落下,竟是绝壁间的一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中央,有一口井,井畔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四字:北落师门。
“七十二福地之一,元素之战时,北落王打通的地脉通道。”赤将子暝说。
浩瀚的灵力河流潜藏于九霄大地下,乃是所有灵力归属之处,根据参天派的研究,仙人死亡后,体内修炼数百年的灵都将释放,被其吸入。
至于流向何方,无人知晓,九霄地底有着浩瀚的灵力河流,被称之为“地脉”,与不周山顶土灵之环形成的“天脉”相对应,乃是支撑世界存在的强大基石。
赤将子暝走近那口井,朝井底看,地下泛着刺眼的蓝光。
“当心周遭。”女魃提醒道。
“这是你的职责。”赤将子暝说道,“守住峡谷的入口,地脉灵力一旦发生溅射,将引来大量被异化的妖族。”女魃转身,背对赤将子暝,缓缓飞上空中,裙踞飘飞,守住一线天入口。
赤将子暝来到井前,初一踏入井边三寸区域,四处山壁上,黑色符文若隐若现,喷发出黑火。
“这是一个陷阱。”女魃提醒道,“他们早就来过这儿了。”
“正中下怀,我们有不到一刻钟时间。”赤将子暝答道,“顺着陷阱的法力流向,便可追溯他们力量所影响的区域。”
“这太危险了!”女魃说。
“准备御敌。”赤将子暝吩咐道。
赤将子暝站在井前,抬起一手,按向虚空,低声念诵咒语。刹那间井中迸射出丝状蓝光,密密麻麻地裹缠住赤将子暝的全身。他睁开双眼,眼底放射出强光,在那瞬息间,精神意识连通地脉,顺着这浩大的灵轮,前去寻找地脉最深处的一抹若有若无的黑气。
“主人,它们来了!”女魃沉声道。
山摇地动,山壁上所有的黑色符文喷发出黑气,眨眼间符文中飞出火焰黑鸦,朝着中央的井内冲来!赤将子暝仍在那蓝光缠绕之中,他的意识顺着无数地脉互通的节点飞速前进,瞬息间已到千里开外。这法术极其凶险,一旦遭到袭击,肉身损毁,精神便将被灵轮的力量彻底吞噬。
他已再听不见女魃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充满蓝色强光的河流。
蓝光如同触须一般,温柔地拽住了他的思想,将他的灵魂带进地底,他在这博大的湍流之中身不由己,竭力挣扎,寻找着那若隐若现的黑色气息。
地面上,女魃发出一声尖锐的呐喊,左手尖刀朝空中狠狠一戳。霎时在她身周的无数空间扭曲,被撕开万千缺口,每个缺口中都探出一把尖刀,黑鸦撞上尖刃,瞬间四分五裂!
赤将子暝全身闪烁蓝光,化作碧蓝虚影,不断震动。四周符文中喷出的黑鸦越来越多,几乎填满了整个福地!女魃抬起左手尖刀,一声怒吼,在空中回旋,高速旋转之中荡出无数刀气,如同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福地!一声巨响,所有的黑鸦为之消散,紧接着,山壁上近百黑色符文尽数喷出黑气,纠结缠绕于空中,成为一只巨手,朝着井边的赤将子暝抓来!
赤将子暝背对那黑手,已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女魃倏然扑向他后背,转身面朝黑手,一声呐喊,右手搭在左手利刃上,朝前推出。
巨响声中,黑气爆破,女魃身周血气蔓延,发射出红光,堪堪抵住黑手。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一个声音嘶哑,诡异,如同两个人的嗓音被硬生生拧在一处,咆哮道。女魃竭尽全力,纵声呐喊,血气蔓延到全身,刹那间面目肌肤满是狰狞的血管,双目幻化出咒语般的符文,血肉在黑气的冲击下飘零,破碎。赤将子暝仍在不住震动。
“主人——”女魃的声音已变得嘶哑,痛苦,她的全身血肉尽毁,肌肤大片被撕裂,血液与血管,大块的肉块飞起,穿过赤将子暝闪烁着蓝光的灵力身躯,散落在山壁上。
她的头颅与长发尽毁,现出闪烁着银光的颅骨!最终两眼也随之爆开,喷发出浑浊的**。
她的骨骼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肋骨开始在黑焰飓风下扭曲,被硬生生拉开,就在这最后一刻,一声巨响,赤将子暝幻化为实体,左手搂住女魃腰椎,一步上前,抽出背后大剑,抖开。
霎时大剑在空中解体,嗡一声化作六把巨刃,高速旋转化作一道强大的气场屏障,蓦然震开那巨手手掌,继而再次合一,轰然朝着那手掌的掌心直插过去!紧接着赤将子暝一侧身,单掌抵着剑柄,一声怒吼。
“万法消退,光曜无极——!”剑身爆破出璀璨光华,化作光刃悍然切割黑掌,沿着那黑掌的掌心一剑刺进了它的手腕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万里之外的地肺深渊中,熔岩岛屿上,祭坛悬浮着十六枚黑色光球,其中一枚砰然爆破。
罗睺正在王位上打着瞌睡,刹那被惊醒。
“计都!”罗睺全身黑火熊熊燃烧。祭坛上以蓝色光线连接的十六个光球断去一环。
一团黑火飞来,幻化为计都身形,与罗睺各站在祭坛一侧。
“苍霄武陵福地。”计都阴沉着脸说,“谁触发了陷阱?”
罗睺深深呼吸,说,“必须加快速度了。”
“不。”计都说,“仙族应当还不知道咱们有多少据点,正好打开一个,用作鱼饵。”
“我试试吧。”
罗睺沉吟片刻,接受了计都的提议,化作一团黑火,飞出了熔岩池。
武陵山福地,所有黑色符文在赤将子暝的光曜无极术下被压制,却未曾完全消失,仍在喷发着黑火。女魃的身躯支离破碎,在地上艰难地攀爬,喉管已断裂,只能发出“嗬”的声音,白骨森森的手指,直直指向一线天外,示意赤将子暝尽快离开,此地仍不安全。
“他
们在苍霄布下了太多据点,每个洞天福地连接着地脉……”赤将子暝沉声道,“云梦泽、青丘……”
女魃身下血液漫开,赤将子暝抓住她的手骨,把她拖了起来,飞上高空,穿出一线天外,站在悬崖上。
他掏出一个短哨,用力吹响,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一阵无形的音波在山崖上随风而去。
夕阳西下,落日之中,一个黑影展开翅膀,翱翔而来。
(三)
黄昏时分,云梦泽畔,晚霞如火。
“明天会是个下雨天。”符晨曦说。
符晨曦与曹靖霏在客栈里对坐用餐,今天云梦泽的船都回来了,最快也要明天大清早才能出湖去,傍晚时湖面起了风,吹得湖浪层层叠叠,岸边堆满了枫叶。客栈老板的儿子拿着个笊篱,在湖边把落叶捞起来。
“吃你的饭,东张西望做什么?”曹靖霏说。
“不好吃。”符晨曦吃过曹靖霏亲手做的菜,简直是百味俱如嚼蜡,半点咽不下去。
“回来再给你做。”曹靖霏又说。符晨曦发现自己与曹靖霏俨然就像出外揽胜踏秋的小两口,尤其住店时客栈老板的眼光,让他想起大学刚毕业不久,带着前女友出去旅游的时候。
当然曹靖霏不会与他住一个房间,符晨曦这人向来很君子,心想归心想,对女孩子大多数时候,仍然以礼相待。只是两人慢慢地熟了,说话也放开了不少,符晨曦也不知曹靖霏将自己当作什么看待,旅伴?大哥哥?抑或男友考虑对象?
“咦?外头有个胖子,是找你的吗?”曹靖霏发现客栈外,一个探出来的圆圆的脑袋。
符晨曦这么一看非同小可,居然是银貉?!怎么跑过来的?门派出事了?“掌……”银貉刚要开口,符晨曦忙一个寒噤,心跳漏了半拍,仿佛看见了自己被曹靖霏殴死的下场。
“哎嗨!”符晨曦马上大声道,“是你啊!”
“以前公司派的同门,我去去就回。”说毕他朝曹靖霏解释道。
曹靖霏满脸狐疑,却也不多问,见符晨曦一溜小跑出了客栈外。
客栈屋檐下,天光渐暗,银貉背着个包,显然是下山采办顺便找人的,包里装了不少食物佐料。
“掌门,步光和麟嘉让您回门派一趟。”
“发生什么事?”符晨曦一脸莫名,心道也真巧,从银瀑镇出发时,他背着曹靖霏,通过奔云驿站给公司派送了封信,告知不日间将前往云梦泽。
没想到麟嘉收到信后,居然派出银貉,让它来云梦泽畔等着自己。
银貉说:“我不知道,总之让您尽快回去,步光大姐说,有事找您商量。”
“正忙着呢。”符晨曦又问,“急不急?”
“青蚨仙生病了。”银貉说道。
“青蚨仙?”符晨曦莫名其妙道,“她不是走了吗?”
“又回来了。”银貉答道,“三天前来的师门。”
符晨曦多多少少仍记得青蚨仙展开翅膀,离开公司派的那一刻,按理说以她的脾气,走了就不会回头才是。银貉也不太清楚实际情况,只摇摇头,又朝客栈里看,瞥见曹靖霏,动动符晨曦,说:“那不是上回来打咱们的女孩儿吗?你俩咋在一起了?”
“我是掌门还你是掌门?”符晨曦不认识般地打量银貉,说,“老子跟谁在一起,用得着向你交代吗?”
银貉忙不迭点头,又说:“总之,她让您尽快回家,我把话带到了,先回去了。”
银貉探头看了曹靖霏一眼,又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跑了。
符晨曦一时好生没趣,银貉最后说的“回家”二字,突然隐隐约约间,让他有点不安。
“怎么了?”曹靖霏好奇问,“那胖子我记得见过他。”
“是个熊猫。”符晨曦说,“妖怪进村,不敢待太久,回门派去了。以前在公司派的老朋友,无意碰上,随便聊了几句。”
“哦?”曹靖霏又问,“它还和那杀千刀的符晨曦在一起吗?没有改邪归正?”
符晨曦:“……”
符晨曦说:“对啊,那杀千刀的符晨曦还占着雁荡山头呢,改天我替你抓住他,狠狠揍他一顿,替你报仇。”曹靖霏知道符晨曦不过是玩笑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浓,便各自回房睡了。
这夜房外秋风呜咽,符晨曦辗转反侧,只不知道步光在公司派里过得怎么样了,熊猫的那声“回家”总是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响。这几天和曹靖霏在一起,总觉得她什么都好,性子风趣活泼,又体贴温婉。比起步光动不动一脚踹过来,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然而不知为什么,一说到回家,符晨曦又觉心里愧疚。同时隐隐担心,曹靖霏哪怕喜欢与自己相处,不过也是被他欺骗后的结果,如果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公司派的掌门,只怕就当场翻脸,再也不理会自己了。何况还有撞进浴池这茬……符晨曦想到曹靖霏的禁咒,颇有点后怕。
事情结束后,还是回门派看看,符晨曦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不禁有点思念起步光来。
这一宿符晨曦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及至翌日清晨,外头刚下过雨,湖面笼着一层蒙蒙的雾气。昨日订好的渔船在码头上等着,符晨曦一步跳上船去,曹靖霏买了热腾腾的包子预备船上吃,吩咐船家开船,预备开往云梦秘境。
“指路。”符晨曦将灵牙放了出来,船家回头一看,毫无来由地多了个人,吓了一大跳。
“看什么看?”灵牙一脸凶恶状。
“让你指路,凶什么凶?”符晨曦勒令灵牙快点,别浪费时间。
曹靖霏哭笑不得,观察符晨曦时,却觉得每次他与夔龙、熊猫这些妖怪说话时,仿佛自带威严。灵牙居然渐渐地也不大敢与他抗辩,当真是奇哉怪也。
灵牙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说:“朝西南边走,别停。”
云梦泽湖面上尽是迷雾,若隐若现,到得最深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符晨曦与曹靖霏坐在船前,后面跟着个一脸不爽的灵牙,颇有电灯泡嫌疑。船头轻轻靠岸,停了下来。
“三位。”船家说,“咱们只能到最西边的吕岳台,再往里走,就不能去了。”
四周细碎水流声响,仿佛有许多短瀑布正在流淌,一时间雾气更浓,周遭有什么东西,完全看不见。“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符晨曦说,“不是答应我们送到秘境外头么?”
“没法走。”船家说,“要不你来开?”
“放着我来。”符晨曦捋起袖子说。
船家:“……这不成!”船家忙阻拦上前开船的符晨曦,灵牙却一声闷吼,全身散发出危险的龙威。骇得船家不住后退,情知这次遇上的绝非善类。
开船是个技术活儿,通常每次说完“你行你上啊”的时候,客人一下就缩了,然而符晨曦却完全不按剧本来,居然真的上了。这下不仅船家和曹靖霏傻眼,就连灵牙也诧异无比。
“你会开船?!”曹靖霏说。
符晨曦来到船尾,手持船篙,答道:“我爹从前是开船的,我从小就喜欢各种各样的船,河里划的船几乎都玩过,海里风帆太贵啦,玩不起。”
“你爹是阳霄怒海派的吗?”曹靖霏感觉又认识了这家伙多一分,不禁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
符晨曦笑笑,笑容里带着点苦涩,调转船头,辨认着小瀑布的水声。迎着较为湍急的水流,驰往云梦泽的最深处。
“普通船员。”符晨曦回头答道,“不会武功,也不会仙术,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老家外头有一条河,河里有一艘乌篷船。小时候的我,曾经常常想着,驾着这艘乌篷船,出海去找他。”
“后来
呢?”曹靖霏坐在船尾,仰头看符晨曦。
符晨曦低头看她,淡淡一笑,没有再说,叹了口气。
进入云梦泽深处,雾气渐散。远方被甩在身后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一座巨像傲然屹立,面朝东方,岁月中早已爬满青苔,残破不堪,却能依稀辨认出是位衣袂飘扬,仙风道骨的中年人。
“吕岳。”曹靖霏顺着符晨曦目光望去,解释道:“三千年前,第一个与天轮抗争的仙人,森罗派的祖师。”
“吕岳?”符晨曦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书上看到过。
“五瘟天君。”曹靖霏答道,“传说他是木灵之体,三千年前,这里还没有云梦泽,乃是不周山的支脉。吕岳是第一个修成突破之境的仙人,天劫到来之时,他为了避免波及森罗,来到苍霄的最西南方。”
“他赢了么?”符晨曦想起徐茂陵渡劫时,天轮绽放出的万丈狂雷。
“没有。”曹靖霏悠然道,“他在木灵附体的条件下,与天轮对抗,最终天轮将原本的山峦炸成方圆千里的巨大湖泊,才有了今天的云梦泽。后人为了纪念他,在此地刻像。”
“吕岳……”符晨曦想起来了,吕岳不就是封神之战里,闻仲的那个徒弟么?!
“你知道他?”曹靖霏道,“普化天尊闻仲,就是吕岳的师父。”
符晨曦:“……”
雾气弥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的气味,仿佛融入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之中。
嗡的一声,若有若无的金铁撞击声传来。“什么声音?”符晨曦问。
灵牙满脸疑惑,答道:“不要说话,专心划你的船。”
曹靖霏抬头望去,只见错落交杂的参天大树树冠互相挤压,遮去了天空,光柱从树叶间隙落下,斑驳光影落在静谧无比的湖面上,交错成一道刺目金海。仿佛无数林间的精灵在这镜面之湖上肆意欢笑,跳动。没有风,雾气再次慢慢地聚拢,他们已逐渐进入了云梦泽的心脏之地,岸边树上缠着零星许愿的红绦,再往前走,就便是龙母朱佩的居所了。
这已是九霄史上,人迹最为罕至之地。符晨曦划着船,回忆着曹靖霏所言。
三千年前,不正是自己那个世界里,封神大战的时间点么?!符晨曦心中突突地跳,还想再问时,灵牙突然开口道:“快到了,当心点。”
船只搁浅,不能用篙继续走了,符晨曦便与灵牙、曹靖霏下船,让船家在岸边等自己。
“这儿传闻是龙母住的地方。”船家瑟瑟发抖说,“你们是不能来的,快回去吧,别给大伙儿招惹祸事。”
“马上就回来。”符晨曦答道,“你在这儿等我们。”
云梦泽横跨苍、阳二霄,秘境乃是湖泊最中央,近千年来,从未听说有人到过这里,毕竟龙族在九霄中地位极高,在一千年前的元素之战中,更与仙族缔结了上古契约,除非必要,仙族平日绝不会去胡乱招惹任何龙族。传闻一条寻常应龙便可以与近百仙人为敌,龙不来侵犯人类领地,已是万幸,谁会不要命地去激怒龙?
更何况,云梦泽深处居住的乃是万龙之母,传说它是雷煌的配偶,龙族有螭、虬、应、角、夔五大分支,其中地位最高的,乃是应龙。应龙亦被称之为最接近龙神的种族。
通常只要别是不要命的仙人,都不会贸然朝云梦泽里闯,大湖周遭所有的仙族,更将隐居在秘境内的龙母当作神明供奉。传说她能护佑九霄爱侣,情比金坚。符晨曦觉得他们很可能一个照面就被龙母喷死了,但曹靖霏坚持不会的。只因曹靖霏跟随师父游历九霄,见过不少世面。
“她活了上万岁,不会计较太多。”曹靖霏说,“就像觐见诸神一样,只要心诚,好好说话,不会一上来就把你杀了。”
那可不一定……符晨曦心想,一只蚂蚁爬到你手臂上,说不定随手掸掉或直接捏死,仙人再强,面对这活了上万年的龙母,说不定也仅仅是只蚂蚁而已。但无论如何,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看情况不对,顶多带着曹靖霏跑路,大不了多死几次,还可以趁机英雄救美,博点好感度。
曹靖霏尚不知符晨曦心里的盘算,对她而言,但凡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参天上下绝不会有任何人同意。去云梦泽找龙母?开什么玩笑?小命不要了吗?除却师父弘,从小到大,就只有符晨曦一个人,会想也不想地点头。
这也是她钦佩符晨曦之处,哪怕是刀山火海,这家伙似乎也不眨眼睛,愿意陪她去闯一遭。
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符晨曦感觉到迷雾里若隐若现,还有建筑,到处都是浅滩,踩进去后鞋子就湿了。远方的迷雾深处传出一声鸣叫,如金铁摩擦一般,符晨曦还是第一次听见龙吟,不禁也有点紧张。
“是她?”符晨曦问。
“应该是吧。”灵牙一脸的狐疑。
曹靖霏问灵牙道:“龙母她认识你么?”
灵牙:“不认识。”
符晨曦说:“她会怎么样?”
“会撕了我吧。”灵牙答道。
符晨曦与曹靖霏无语。“不然呢?”灵牙瞪着两人,说:“我一条被放逐的夔龙,夔龙是龙族的叛徒,你们觉得她会有什么好脸色?”
“好吧。”符晨曦只得问,“她脾气怎么样?”
“不知道。”灵牙说,“见人就撕吧。”
曹靖霏说:“那我还怎么问话?!”
曹靖霏本着让灵牙搭个关系,反正大伙儿都是龙,过来问问龙母情况,认不认识辟地柱上的那条变异龙,顺便调查当年师父的死因。现在看上去,龙母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
“那你待会儿怎么行动?”符晨曦说。
“当然用画卷把我收起来啊!”灵牙说,“你还指望我帮你们打架?天真!”
符晨曦:“……”
曹靖霏四处张望,又说:“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人知道,参天派也许有关于此地的记载,但出来前曹靖霏查过,在分部中并未有云梦最深处的详细备份,只提及经过吕岳像后,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叫“秘境龙潭”的地方。
“喂,现在收我回去吧。”灵牙说。
“你还要带路呢,着急什么?”符晨曦漫不经心答道,心想傻子才收你进画卷里,大家要死一起死。
“进画卷也能给你指路!”灵牙说。
“你反了你啊,还命令我?”符晨曦与灵牙大眼瞪小眼。
灵牙:“……”
符晨曦:“……”
浅滩下,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掠过,灵牙蓦然转头,却看不清迷雾中出现了什么。
“参天没人来过吗?”符晨曦转头问道。
“有。”曹靖霏说,“但回去以后就死了。”
灵牙怒道:“你坑我啊!”
符晨曦笑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为靖霏死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曹靖霏不禁心生感动,表面上却说:“油嘴滑舌。”
符晨曦说:“我都想好了,放心吧,待会儿见到她,咱们就先礼后兵……”
“你们俩别谈情说爱了行吗?!”灵牙感觉到白雾中有东西正在不断靠近,忙拔出匕首,背对曹靖霏与符晨曦。
迷雾之中,浮现出巨大的白影,咆哮着怒吼道:“是谁胆敢入侵我的领地——!”
轰然巨响,一道迷雾破开,一条通体雪白的应龙拔地而起,喷发出强劲的水雾,卷起满地的积水,朝着三人疯狂冲击而来!
“等等,龙母,我有句话想告诉你……哇啊——!”符晨曦还来不及说他盘算了许久的开场白,面前就迎来了一道白色的浪墙,浪墙足可毁天灭地,朝他直扑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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