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长恨歌》
铁证如山。
面对众多证据,黎天明只一晚上就已经熬不过去,乖乖选择了认罪,以争取宽大处理。
接下来的事情会由法院和相关部门安排,顾寄北只是去简单地录一份口供,就将剩下的事务交给律师去处理。
为了不影响顾氏集团,这件事情顾寄北并没有对外声张,只是知会公司几个高层。
财务部那边,只以黎天明身体为由,找来新人接手他的工作。
公司内部的员工多少也感觉到一些什么,不过都是知趣地闭口不谈。
毕竟,神仙打架,凡人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顾家老宅也乱了几天,管家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整理,一周之后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再没有阴阳怪气,餐桌上其乐融融。
人少了,笑多了。
师雅经常系上围裙亲自下厨,给几个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
顾寄北最近在忙着康复训练,康复师直接请到家里来,在家的时间也渐渐多起来。
商言和洛锦也听说顾寄北的事情,特意过来探望。
亲眼看着他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时候,都是惊呼出声,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奇迹。
HB的电子EP已经正式开始录制,里面收录了三首歌,一首是顾惜为他们写的,一唱成名的那首古风曲子。
另外两首,一首是牧野写的,一首是牧野与顾惜合作的。
合作的那首,顾惜也和他们乐团一起唱。
录音、拍戏……
工作室和顾氏的工作,顾惜几乎也是忙不脚不着地。
但是,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回来吃饭,有时候还会带着君珩一起。
唱片录完当天,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和大家一起吃完饭,她坐车回到顾家。
人还没进客厅,迎面一个小人就冲过来,扑到她怀里,小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腰。
“舅妈,你是不是不要舟舟了?!”
最近顾惜实在太忙,舟舟人小睡得早,她几次去看他,人都睡了。
因此,舟舟已经好久没见过她的真人——在他眼里,视频聊天可不处见面。
“谁说的?”顾惜将小家伙提起来,少有的抱到怀里,“舅妈可是最喜欢舟舟的。”
“我才不信了!”小家伙直撇嘴,“你最喜欢小舅舅。”
“何以见得啊?”顾惜笑问。
小家伙垂着长睫毛,一脸不高兴:“你都请小舅舅来吃饭,都不请我。”
“恩,舅妈错了,舅妈认错,以后只请舟舟,不请小舅舅。”
“还是……”小家伙转过脸,看看君珩,“一起请吧,我可以少吃点,因为我在幼儿园都会吃一顿饭。”
客厅里,众人听着小家伙天真的言语都笑起来了。
“舟舟啊,你就放心吧!”江老爷爷笑呵呵地接过话头,“你舅妈家饭有的事,你放开吃也吃不完。”
“是啊!”师雅起身走过来,从顾惜怀里将小家伙接过去,“奶奶以后啊,每天都做一大锅米饭,你可一定要经常来吃。”
“恩!”小家伙用力点头。
到了师雅这个年纪,自然是隔代亲。
尽管小家伙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可是生得可人,人又乖巧,师雅现在对他是比亲孙子都亲。
顾惜跟着二人进了客厅,目光掠过沙发上坐着的两家长辈。
“这是……有什么大事?!”
江舸来不新鲜,可是江老毕竟上了年岁,一向是很少出门走动的,怎么这位也来了?
“怎么?”江爷爷笑着开口,“只许舟舟来吃饭,我就不能来尝尝小雅的手艺?”
顾惜坐到君珩身侧,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君珩脸上。
“到底什么事?”
她才不信,他们就是为了一顿饭。
这么兴师动重,绝对是有大事。
“你这丫头……”顾寄北笑着白她一眼,“江爷爷听说我腿好了,特意过来看看还不行?”
顾惜只当是自己多心,也没有再问什么。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站直身来告辞。
一个江老爷子,一个江舸,有老有小,也不便多留。
众人都站起来,将几人送到门口。
君珩故意留在后面,少有的主动牵住顾惜的手掌。
“你什么时候走?”
季白他们的乐团的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顾惜作为演出嘉宾,当然也要提前过去排练准备的。
“后天。”顾惜向他一笑,“知道你忙,不用送我。”
“最近事情多,可能不能去给你捧场。”
“你忙你的。”
“不生气?”
“你以为朕是那种寻常女子?”顾惜回他一个白眼,轻推他一把,“别让大家久等了。”
人都在呢,君珩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伸手过来,将她扣到怀里,侧身过来在她唇角上啄了一计。
“等我。”
低语二字,他转身迈下台阶。
这几天,二人都忙,聚少离多。
这么的亲热也是难得,只是轻轻的一点碰触,却让顾惜心头一阵打鼓。
看着男人迈下台阶的背影,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活了两辈子,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为他悸动。
真是……
服了!
迈下台阶,她站在车侧向他挥挥手。
君珩隔着车窗看她一眼,一笑。
不知道会不会顾惜的错觉,总觉得他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目送江家的车子离开,师雅与顾朝扶着顾寄北转身,三个人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顾惜,同时一笑。
顾惜抱起胳膊。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啊?”
“我们笑笑也不行?”顾寄北反问。
顾惜无言以对。
最近这段时间,自家小叔好像是越来越来笑了。
身上的那股戾气和阴郁渐渐地消散,眼前的男人越发像是前世那个温雅的六皇叔。
走过来,替母亲扶住他的胳膊,顾惜与顾朝一起将他扶回楼上,送回房间。
顾惜又仔细帮他检查一下两腿和膝盖。
“照这个样子,再过一两个月,你应该就能抛弃拐仗了。”
因为肌肉力度的原因,现在的顾寄北人已经能站起来,只是依旧要依靠拐杖或者搀扶才能前进。
看她直身起,顾寄北轻轻拍拍身侧的小沙发,示意她坐下。
“小惜啊,小叔……谢谢你。”
“说什么呢!帮你治疗还不是应该的。”
“不……”顾寄北轻轻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希望和勇气。”
因为残疾,他早已经放弃希望。
一个残废而已,还能怎么样?
每天努力工作,也不过就是为了师雅一家三口,为了顾氏集团继续延续下去。
现在,生活重新走了希望。
那个只知道工作的顾寄北,也渐渐地开始找回之前的兴趣爱好。
除了运动健身之外,他还会抽时间看看书、听听戏……
开始重新学着享受生活。
“小叔!”顾惜手放在他的胳膊,“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你腿好了,咱们一起去旅游、滑雪,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到时候我们一起。”
“好!”
顾寄北笑应。
“那我先去收拾行礼。”顾惜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向他眨眨眼睛,“记得,先抓紧时间给我找个小婶婶回来啊,要不然,我带着阿珩,你一个多寂寞啊!”
“臭丫头!”顾寄北笑着向她摆摆手,“快去收拾行李吧!”
……
……
三天后。
大洋彼岸。
已经很有年头的剧场内,早已经准备妥当。
现在,距离演出还有不到半小时。
顾惜坐在化妆间里,正在做演出之前最后的准备。
米瑶站在旁边,递给她放着吸管的杯子,看她喝完水,又转脸看向化妆师。
“刘姐,要不要再补补妆?!”
这可是顾惜第一次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当助理的自然希望她尽善尽美。
“不用。”化妆师笑得无奈,“咱们惜姐天生丽质,再说……这是古典音乐,不用化得那么夸张,清水出芙蓉就最好。”
“这是惜姐的特殊日子。”米瑶道。
“特殊?”化妆师一怔,“惜姐过生日?”
“不是……”米瑶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我是说……这不是惜姐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演出吗?”
“你啊……”化妆师白她一眼,手扶住顾惜的肩膀,轻轻将她转个身,“看看,这脸,不化妆站台上,谁敢说不美?!”
“那倒也是。”米瑶笑起来,“惜姐这脸,整容都整不出来。”
房门被人敲响,工作人员过来提醒顾惜准备上场。
顾惜站起身,拿过手机拍一张自拍,发到君珩的微信,图片后面还附了一句话。
“来,欣赏一下朕的风姿!”
发完微信,她将手机递给米瑶,提着拖地的长裙迈向门口。
今天是正式场合,顾惜也是特意准备了一套自己设计的长裙。
晚礼服的款式,东方风韵的风格,与今晚的主题非常贴切,又很适合她的气质。
季白等人也都是盛装准备,和乐手们一起候场。
转过脸,刚好看到顾惜。
一身火红衣裙,丝毫不显得突兀,似乎她天生就应该这样明艳张扬。
不要说是季白,乐团里的男男女女都是满脸惊艳。
一起排练一起吃住,顾惜他们也都认识,可是今晚的她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进场的帘子挑起来,乐手们鱼贯入场。
季白轻轻伸过左臂,顾惜抬起右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先一步迈下台阶,两人一先一后走进主场,站到乐池的最前面。
台下,掌声响起。
行过礼之后,众人入座。
顾惜走过去,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将琵琶抱在手里。
第一首,就是以她的琵琶做引子。
第一段曲子弹出来,台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全部惊艳了。
这个名不见经传,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孩,只用八个小节就震惊全场。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温婉削瘦的年轻女孩,竟然能弹出这么肃杀的音乐。
顾惜展指收弦。
乐段间隙。
掌声如雷。
接下来的演出如水到渠成。
无论是独奏,合奏,还是与季白的合作,顾惜的表现都可以用“艳惊四座”来形容。
如果说台下的观众们,最初是冲着季白,冲着乐团来的,那么现在顾惜已经成功用音乐将他们征服。
大家的目光更多地在她身上。
一人。
一琴。
便是全场的焦点。
她弹得投入,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场下那些熟悉的面孔。
演出结束,观众们久久不肯散去。
各种花束礼物源源不断地送到后台,顾惜不得不三次返场谢礼,观众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卸妆的时候,她拿走手机看了看,君珩竟然没有回复。
顾惜从来不是矫情的女孩,可是心下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快乐若是无人分享,那快乐也就打了折扣。
此刻,她便是这样的心情。
“惜姐!”米瑶提着包站起身,“走吧,大家都准备好了。”
之前季白就说过,今晚上要请客。
演出大获成功,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顾惜有点意兴阑珊,只是出于面子还是站起身,和大家一起下楼坐上楼下的车子。
车子向前,她一手撑着下巴,注视着窗外陌生的街市夜景。
“怎么……”季白看看她的表情,“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只是……”顾惜耸耸肩膀,“有点累,一会儿没事我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季白点点头。
车子继续向前,一路驶出城区。
顾惜皱眉:“咱们这是去哪儿吃啊?”
只是庆祝一下,有必要跑这么远?!
“这家餐厅是有点远,不过……风景可是一流的。”季白笑起来,“而且……晚上咱们可以住在那。”
“不是吧……”顾惜无语,“明天不是还有一场演出?”
这么折腾,不累啊?!
季白笑笑没说话。
对方一番心意,顾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了头翻着手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抬起脸,有点不以意地转过脸。
看到车窗外的灯光,也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好美!
海滩上。
灯光如星河,在沙滩上映出一条星光大道。
车子停下,一人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向她伸过手掌。
那只手有点眼熟,顾惜一脚伸出车子,下意识地抬脸看过去,对上那双映着光的眼睛,一怔。
“阿珩?!”
男人一身正装,一只手背着,伸向她的手微微勾了勾。
顾惜怔了怔,反应过来,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你怎么在这儿?!”
“不光我在,大家都在。”
君珩将她扶下车,向沙滩上扬扬下巴。
顾惜移过目光,只见人影蹿动。
“老师!”
“顾老师!”
“舅妈,快来啊!”
……
好家伙!
不光师雅、顾朝、顾寄北在,连江舸和牧野他们几个全在.
“你们搞什么?!”
君珩只是笑,“过去不就知道?!”
牵着她,他信步迈上沙滩。
顾惜跟过来,脚上踩着高跟鞋不好走路,她干脆将鞋子甩了,跟着他踩过沙滩。
大家都围过来。
“顾老师,恭喜你,演出成功。”小五笑着开口。
维尼一脸激动:“太COOL了,我都想跟你学琵琶。”
牧野推他一把:“你算了吧,你连吉他都不会,还琵琵!”
“我也想学。”江舸抬起小脸,“舅妈,我行吗?”
“行!”顾惜笑着,人就环视四周,“你们全看了我的演出?”
“当然了!”商言拉着洛锦也走过来,“君总请客,谁敢不来啊?”
“就是。”洛锦抖抖裙子上的沙子,“我几千万的大官司都推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灯光,突然暗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
抓在她手上的手,松了开去。
灯光重新亮起,顾惜眨了眨眼睛,适应一下光线,这才发现,君珩已经半跪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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