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渐渐离得近了,便见城门口堵满了人,大概是怕流民涌进去,没一会儿工夫守城的官兵竟然直接将城门关了。 “他们这么一关城门,原本住在城里的人也回不去了。”楚沉开口道。 “盘查本就极为繁琐,如今他们是宁可拒绝一千也不想错放进去一个。”暮天阔道:“我猜,城里大概已经进去了不少流民,你还记得上次在王城吗?区区百余人,便将王城搅得天翻地覆。” 楚沉点了点头道:“大楚在户籍管理和人员往来的限制上,比尧国还要不如。若是不出事情倒还好,一旦出了事情就容易出乱子。如今这么多人堵在城外,这么耗下去早晚要出事。” 暮天阔叹了口气道:“咱们不进城了,索性也绕过去吧。只是今晚大概没法住客栈了,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无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咱们睡在马车里也行。”楚沉道。 暮天阔当即不再耽搁,吩咐了林东和重阳调转车头,离开城门外朝另一个方向的岔路口行去。 马车刚掉了个头,楚沉便闻外头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喊声。他趴在车窗上往外一看,便见一个手里抱着婴儿的少年被一堆流民围在中间,那少年身上背着个包袱,里头装了些干粮,众人围着他竟然是在抢夺他的食物。 “真不要脸,孩子的东西也要抢!”楚沉开口骂道。 他如今有孕在身,对孩子本就容易有恻隐之心,见到这副场面自然不忿。 于是暮天阔吩咐了林东一声,林东上前赶走流民,将那少年和他怀中抱着的婴儿解救了出来。少年先是朝林东道了谢,然后又抱着婴儿跑过来朝楚沉和暮天阔也道了谢。 “城里今天是进不去了,你莫要在此逗留,省的他们又来欺负你。”楚沉开口道。 “多谢。”少年开口道:“我要往南走,不进城也无妨,绕个路便是。” 楚沉听说他也要朝南走,开口道:“你可以上来跟我们同行一段,我们也是朝南走。” 少年面上一喜,而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道:“还是算了,公子有孕在身,这孩子若是哭闹不免扰了公子休息。” 暮天阔闻言道:“我们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你去吧,无妨。” 少年显然不擅于麻烦人,一时间很是不好意思。 楚沉便朝他道:“你抱着个婴儿,若是自己走,遇到麻烦只怕会累及这孩子。” “若此便多谢公子了。”少年朝楚沉和暮天阔深深行了个礼,这才抱着婴儿上了后头的马车。 暮天行这一路与太医同乘,正无聊的紧,如今遇到这少年和婴儿,反倒轻松了不少。这少年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看得出是清苦人家的孩子,而他怀里抱着的婴儿,看着也不过刚出生没多久,小脸皱皱巴巴的,似乎出生之前便有些先天不足。 “这是你弟弟吗?”暮天行问道。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孩子。”少年一脸惋惜的道:“孩子的母亲在逃难之时病死了,父亲不知去向。路过的人都说这孩子活不了,我见他可怜便喂了些吃的给他,又在原地等了两日,没等到他父亲出现。这才将他母亲埋了,把他带在了身边。” 暮天行闻言一脸担心的问道:“那这孩子能活下去吗?” “原本有些够呛。”少年道:“不过如今得蒙你们搭救,应该有希望了。” 一旁的太医伸手接过孩子号了号脉,而后皱眉道:“脉象不大平稳,脾胃失和……” “原来您也是个大夫?”少年开口道:“这孩子脾胃失和是因为我没找到奶水,给他喂的东西不大适合婴儿,若是能尽快加以调理,不会有大碍的。” 暮天行闻言问道:“你也懂医术” “我只是略通。”少年开口道:“平日里给人做药童,看病诊脉不大会,只识得一些草药而已。” 暮天行闻言便也没再多问。 马车一路前行,接近黄昏之时路过了一座荒废的破庙。 暮天阔担心继续往前走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吩咐了林东去探探路,众人则在此处暂时歇脚。重阳去林子里打了两只野兔,架了火当场烤了,但因为缺油少盐的,味道只能算一般。楚沉勉强吃了两口兔肉就吃不下了,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不舒服?”暮天阔觉察到了楚沉的异样,问道。 楚沉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从前经常看到电视里的人露宿荒野的时候烤兔子或者麻雀,有时候还会烤鱼。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种东西这么天然,吃起来肯定很香。” “殿试?”暮天阔问道:“殿试的人为何要露宿荒野?” 楚沉挠了挠头,感觉电视这玩意要朝暮天阔解释清楚挺难的,便开口道:“就是话本演的那些人,话本你总听过吧?” 暮天阔反应过来,这个“电视”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殿试”。 “我真想去……你说的那里看一看。”暮天阔朝楚沉道:“想知道,你从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楚沉想了想,开口道:“你若是去那里的话,倒也可以生活的很好。高科技的东西,我亲自教你,估计十天半个月也就学会了。你长得好,武功高强,又会诗词歌赋,还会吹……咳咳……吹那个萧,能做的事情还真不少,说不定比我挣得都多。” “高科技是什么?”一旁的暮天行凑过来问道。 楚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就是打孩子的东西,谁家孩子不听话了,绑在高科技上,可以自动挨揍,还能设置下手的轻重和时间。” 暮天行:…… 对不起,打扰了。 夜幕渐渐降临,楚沉说着说着依偎在暮天阔怀里没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林东入夜后许久才回来,告知附近没有歇脚的地方,所以当夜众人只能歇在了破庙中。 半夜,众人都在破庙里休息,林东和重阳轮番守夜。 暮天阔搂着楚沉闭目养神,旁边的暮天行则翻来覆去颇为不安,最后起身出了破庙。 “少爷,你要去哪儿?”坐在庙门口树上守夜的林东见他鬼鬼祟祟地出来,开口问道。 暮天行四处看了看,开口道:“我想尿尿,你陪我一起去。” 林东忙道:“我不能离开这里,要不少爷找重阳陪着,或者就地解决吧,别走太远了。” “就地解决多不合适啊,早晨起来被他们看到,九哥又该骂我了。”暮天行说罢揣着手朝林子里走去。 林东在他身后喊道:“少爷别走太远了,有事情喊一声我能听见。” “知道了。”暮天行一边朝林子里走一边道。 林东坐在树上等了一会儿,见暮天行迟迟不回来,便喊了一声。 但他等了片刻对方也没有回答,林东皱了皱眉,心中暗觉不安。 他跳下树进了破庙摇醒了重阳,暮天阔一直没有睡着,闻声转头看向他,低声问道:“老十跑了?” “呃……”林东的第一反应是暮天行出事了,但被暮天阔这么一问,觉得对方跑了这个解释似乎更合理。毕竟他们的十殿下,向来不走寻常路,什么欠揍的事儿没干过。 这种异国他乡半夜失踪的事情,发生在暮天行身上简直太正常了。 “你去找找吧,月黑风高的,他那副胆子不敢走太远。”暮天阔道。 林东闻言便顺着树林找了过去。 重阳则接替了他在外头守夜。 一盏茶的工夫之前。 暮天行方便完之后,正要转身回去,却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他转头顺着树林的方向看去,总觉得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等着他。 今日,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而且出现了不止一次。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一个猜测,却又拿不准主意,所以十分想去求证一下。暮天行看了看破庙的方向,又看了看树林的方向,最后鬼使神差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他走了没多会儿,远远看到树林深处有些火光透了出来,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点了篝火。与此同时他也隐隐听到了林东叫他的声音,那声音几不可闻,想来已经离得很远了,但林东发觉他不应声,定然会来找他。 念及此,暮天行又朝着火光的方向慢慢走去。 待他离得近了,便发现在树林的深处有一大块空地,有人在空地旁扎了营,还燃了篝火。篝火旁围着十几个人,众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东西。暮天行透过火光几乎能看清那些人的脸,他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圈,想确认里头有没有他想找的人。 但里头几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脸。 暮天行无奈,只得慢慢挪动脚步,调整位置,试图看清其他人的脸。 就在这时,暮天行便觉肩膀一沉,有人搭在了他的肩上。 暮天行回头看去,尚未看清对方长相,便觉后颈一痛,整个人昏了过去。 那人拎着昏迷地暮天行扔到篝火旁,还顺势踹上了两脚。 “哪儿来的小公子?”旁边的人见状凑上去看了一眼,见暮天行长相俊美,不由调侃道:“长得挺俊啊!” 那人开口道:“刚才趴在树林里偷看,估计是京城跟过来的探子。” “咱们都绕道走了,他们竟然还能追上来?”旁边的人道。 “谁知道呢,先扣了再说呗。”那人道。 旁边的人当即拿了绳索把暮天行捆上,然后拿布巾堵住了他的嘴,又拿麻袋套在了他身上,这才罢手。 没一会儿工夫,暮天行便醒了过来,他挣扎了几下,口中发出呜呜地声音,旁边的人见状上去便踹了一脚,开口道:“老实点,否则哥哥可要陪你玩玩了。” “这个嘴瘾你还敢过,依着军法,你今晚陪他玩玩,明天就可以送到宫里当太监了。”另一个人道。众人闻言纷纷大笑出声,暮天行闻言不敢再挣扎,老老实实不动了。 “怎么回事?”帐子里的人被众人的笑声吵醒了,开口问道。 “抓了个探子,兄弟们玩笑几句。”那人开口道:“小侯爷继续休息便是,兄弟们不说笑了。” 那人话音一落,帐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走到篝火前坐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开口道:“原也睡不着,陪你们说说话吧。” 麻袋里的暮天行闻言顿时一怔,而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人上前对着麻袋踢了一脚,警告道:“别闹了,再闹把你烤了!” “陆家军的规矩你忘了,不可虐待俘虏。”从帐子里出来的那人沉声道。 “是,小侯爷。”那人说罢上前将暮天行扶起来,还伸手拍了拍麻袋上的泥。 方才那从帐子里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定南侯之子陆。 “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放心不下我,到了这个地步竟还派人跟着咱们。”陆说罢看了一眼被套着麻袋的暮天行,冷笑道:“明日一早便将人放了吧,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没什么大罪过。” 麻袋里的暮天行早已听出了陆的声音,他这会儿又着急又委屈,偏偏说不了话,只能拼命挣扎想要引起陆的注意。 实际上自从过了京城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感觉,陆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不过他从前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这感觉到底是他日有所思,还是当真来自朱丝的感应。 今夜,那种感觉尤其强烈,几乎到了让他无法入睡的地步。 所以他才会冒险过来一看,没想到竟真的是陆。 只可惜,他万万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个样子,人都到了眼前,却不得相认。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知道外头就是陆,陆却并不知道装在麻袋里的人是他。 “呜呜呜……”暮天行努力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声音。 旁边的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但念着陆在场也不好发作。 陆这人素来好相处,在军中之时虽严格却不暴戾,即便对待战俘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这一来与他的性情有关,二来陆家军向来治军有方,定南侯更是对部下极为约束,这才形成了陆家军上下都颇为严正的风气。 不过这位陆小侯爷,别的都好说,就是爱开玩笑。 这不,他喝了两口酒有些上头,起身走到那“麻袋”跟前蹲下,一脸笑意的道:“小兄弟,你一直呜呜呜的是想陪我们兄弟们喝几杯?” “呜呜呜……”暮天行隔着麻袋挣扎道。 “咱们陆家军虽大度,但酒有限,这一路去南郡还长着呢,你若是想喝回京城复命之后再喝吧。”陆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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