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话后，斑大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我看得出，他没那么容易相信我的话，但至少他肯想，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怎么说呢？

没见面之前，我挺讨厌斑大爷的。不，倒也不能说是讨厌，就是……唉，感觉一见到他我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伙伴们了。然而，真的相处起来，我倒也不是非常讨厌他了。

这位大爷怎么说呢？

虽说做着报社的行为，但本质居然是想“维护世界和平”，某种意义上说，还真的是“爱的战士宇智波”——当然，这个称号我不敢跟他说，怕他又月读我。

而且，他的确有点中二，但也没很多人说得那么脑残。

因为他至少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我想，他最初和初代目一起建立木叶时，应该是很开心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产生了分歧。

斑大爷意识到了“一国一村”的情况不能永远地持续下去，并且预见到了忍界大战迟早会爆发。他当时的选择是什么呢？大概是“一统天下”之类的？但是，联想到之后几代火影的治村方针，也可以想见初代目的态度了。

他们俩的分歧就有点像我之前跟圈圈绝举的那个“两村争水”的例子。

斑大爷想要避免未来的战争，错了吗？

没错。

初代目不想在让饱经战争折磨的村民再次流血，错了吗？

也没错。

那错的是谁呢？

这个世界？

人类本身？

额……这个答案可有点二。

而他们的争执，表面上最终的胜利者毫无疑问是初代目，然而私底下，斑大爷却毫不死心，磨刀霍霍准备再战江湖。并且，一旦施展无限月读，他这个施术者将是唯一清醒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唯一无法获得幸福的人”？牺牲精神是满满，但我一点也不看好他的计划，并且，我真心觉得斑大爷他其实也不是充满牺牲精神的人。

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掌控欲十足的人。

总而言之，我虽然不讨厌他了，但也没天真到认为他真的是个大好人，更没天真到认为我能靠一张嘴就让他放弃计划。不夸张的说，这个计划是支撑他活到现在的源泉之一，要是全盘否定掉了……不，我觉得他根本不会这样做。

我只是想再拖延一点时间。

拖延一点。

再拖延一点。

拜托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然而，我果然太过天真了，因为不久后，我到底还是得到了那个个消息——卡卡西和凛被雾忍村的忍者围攻了，一切都危在旦夕。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我愣在了原地，有种努力了许久却终究一切成空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的表现太过奇怪，圈圈绝问道：“带带，你不想救自己的同伴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是啊，我得去救人啊。

难道现在我不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不可能。

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心中涌起了大片大片的恐慌感，我却努力安慰自己：不能害怕啊！不能害怕啊！还来得及的！肯定还来得及的！不能放弃啊！千万不能放弃啊！

我踉跄着往前走，膝盖却一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带带！”圈圈绝连忙上来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自己，嘴唇颤抖地说不出来。

我害怕啊。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凛他……凛他可能会死啊！

但现在不是害怕退缩的时候，我咬着牙从圈圈绝给我带回来的忍具包中拿出苦无，狠狠地插在自己的身上。痛意瞬间袭来，那股恐惧感也随之退去。

“带带？”

我咬着牙又刺了自己几下，才终于站起了身，没管自己已经满是血的衣服，对圈圈绝说：“圈圈，拜托你，把力量借给我！”

我知道的，他不会拒绝的，因为宇智波斑默许了这一切。

圈圈绝果然缠绕在了我的身上，成为了我的盔甲，在这坚|硬外壳的加持下，我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堵着出口的巨石。

即将踏出去时，宇智波斑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你要走吗？”

我的身形顿了顿，随即径直朝前跑去。

我没敢回头看他，我怕我一回头就忍不住冲上去质问或者干脆杀了他。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还会回来的。”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再回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从他伤害我的同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的敌人了。我无法和敌人像之前那样相处下去，而我如果真的还会回来，那么原因只有两个——他死，或者我死。

没有第三种可能。

就算有，也只会是同归于尽。

离开地洞后，我在丛林中快速地奔跑着，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我能感觉到，自己仅剩下的右眼开始变得疼痛无比。

这不是我的情绪，是卡卡西的！

而当这疼痛到达最顶|端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要！

不要！

我绝对不要这样！

无论如何我都想阻止这一切！

在这种激|烈的情绪趋势下，我的右眼越来越疼，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我的眼睛在疼，还是卡卡西的眼睛在疼。或者说，我们的眼睛都在疼。

因为，此时此刻，我们都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之中。

而当这疼痛达到顶|端时，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发生了一点什么变化。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但我就是知道。

几乎是同时，我觉得自己消失在了原地，进|入了一个相对奇妙的空间。而且，仅有我一人。被我丢开的圈圈绝的喊叫声还在耳边响起，他说“带带！你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同伴在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哪怕是接受了宇智波命令的白绝也是一样。

我感觉自己快速地穿梭过这空间，而后又再次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之中。

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的人……

是卡卡西。

我很惊讶，并且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然而下一秒，我只觉察到了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巨|大疼痛。

我怔怔地低头，发现他那只闪耀着雷电之光的右手不偏不倚地插|入了我的心口。而另一根自背后而来的尖刺，整个地刺穿了我的腹部。

我颤抖了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呕出了一口血。

卡卡西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从我开了一个大洞的胸口将手抽出。而后，低头注视着满是鲜血的右手，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起来，最后居然晕了过去。

我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又是几口血呕出，几乎再也站不稳。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同样开了万花筒写轮眼，同样痛了个死去活来，我这个被捅的还没断气呢，你这个捅人的晕什么啊？

“带……子……”有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拼命地回转过头，看到了半尾兽化的凛，他原本清秀的脸孔在三尾的影响下有些狰狞可怕，而那只插|入我腹中将我的内脏整个捣碎的尖刺，正是从他体|内出现的。

他的双眸中神色变幻不定，时而疯狂，时而清醒，似乎正在和三尾争夺着主导权。

而伴随着这过程，他的脸孔也在清秀与狰狞中转变着。

到最后，他索性双头抱着头嘶吼起来，尖刺也从我体|内抽出，和其余几根一起胡乱往四周拍打着。而那些原本想趁机上来捡便宜的雾忍村忍者们，也大多在这番攻击中丧了命，化为了满地的血水。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开出的两个大洞，心里想自己可真够倒霉的。

好不容易开了万花筒玩了把时空间，就刚好传送到了卡卡西和凛的火拼现场，一前一后被他们给捅了个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

这次，我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但是……

好开心。

已经无法站立的我终于委顿在地。

“带子！”凛在这一秒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跪下|身将我接住。

我颤抖着伸出手，努力冲他笑：“太好了，凛，你没事。”

我也许真的要死了，但至少凛能活下去。

我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躲过去了。

我终究还是改变了什么。

哪怕以我的生命为代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握|住我的手，拼命地贴在脸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带子，你没有死？”大概是因为刚才一下子爆发出太多力量的缘故，他明显有些脱力，精神也明显地开始恍惚了起来。他努力睁着双眸，拼尽全力地抗拒着身体的本能，却成效不大。

“是啊，我没死。”我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所以凛，你也要活下去啊。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一直活到九十九岁。”

“带子……”

“答应我，凛，答应我。”

我的话音未落，凛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但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的确是点头没错。

我终于放下了心。

活下去，凛。

你必死的命运已经被扭曲，现在再没有谁能够伤害到你了。

而随着他的倒下，我也趴倒在满地的血水中，又连连吐了好几口血后，我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若不是体|内有柱间细胞，我早在遭受攻击的瞬间就死了。但是，即使是来自于初代目的细胞，也再也无法救我了。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同时，我也知道，至少现在，还不能断气。

于是我开始手脚并用地朝卡卡西所在的位置爬去。

一边爬，我一边有气无力地喊：“卡卡西，醒醒，你醒醒——”

我爬到他身边，费力地趴在他身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脸，却不小心就糊了他满面罩的血。

“卡卡西啊……笨蛋卡卡西……别睡了……起床啦……”

再不起来，你就真的见不到我最后一面啦。

快起来吧，我还想对你撒最后一个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