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剑一行得悉黑龙会主力调往泰山的这一天,宏儿一行正好离开南京,踏上北上的行程。
渡江后的第二天,恰逢紫蔷身体不适,难耐颠簸,在慧儿提议下,众人商定舍陆就水,由运河乘船北上。齐禄毛遂自荐,不知从那里找来两艘考究的官船,一艘载人前行,另一艘载着车马后跟,果然平稳多了。
其实,以紫蔷和慧儿的身手,那里在乎车马颠簸,皆因两人不愿自己坐在车里,让心爱的宏哥哥在外受风吹日晒之苦,更何况彼此隔着层厢板绣帘,就是想说句话都不方便。这回到好,弃车乘船,不仅免去了驾车控马之累,避开了飞尘和烈日的照射,而且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既叙服,又热闹,简直就象坐在自己家里一样,一点也不觉得旅途的劳累和寂寞。
他们乘船而行,头几天到是顺风顺水的很顺利,可一过了徐州,河道中的船只,猛然增加了数倍,来往穿行互不相让,时有船只相互碰撞之事。为了免生不测,齐、阮二人将锦衣尉的青龙令字旗,分别挂在两船的桅杆上,这下子还真起作用,再也没有船只敢与他们争航道了。
然而,大概是乘船的缘故,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偏偏老天爷也变了脸,把个好好的东南风,一下子变成了逆向的西北风,载重上千石的中型官船,只靠十六名水手分班划桨,充其量,一天也走不出四十里。眼见风向转变,船行绶慢,一行人虽觉有误行程,可大家谁也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大不了晚几天到京而已。却不知正因这一耽搁,不仅使他们赶上了泰山风暴,而且还摊上了一场横祸,若非宏儿功力高绝,众人谁也到不了北京。
一行人马只顾自家逍遥,全然不晓近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在他们身后一日程的距离上,有两艘样式相同的官船,同样顺水向北进发。
这两艘从徐州发出的官船,上面载着本地布政衙门解往北京的五千万两贡银,由一小队锦衣尉高手押运。由于近十年来,江湖上一直风平浪静,运河上也未出现过打劫官船贡银的事,因而押运的锦衣尉十分麻痹大意。主力高手全集中在前一艘船上,负责清路开道,以便顺手从过往的商船上打油风,后一艘运银的船上,只有十二名普通高手监护。
这些押运的锦衣尉,一心只想如何从别人身上发财,思谋如何发大财,却不知此时有人也正做如是想,计划从他们身上发财,发天大的财。
两艘运银船一离开徐州码头,便被有心人盯上了。盯梢的手段极为高明,有时用小船尾随,有时沿岸并行,分拔交替,分段延续,让人难以查觉。盯梢的人虽然瞒住了锦衣尉的人,却没法瞒过行家,而且在北上的江湖人中,这种行家不泛其人,其结果,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或许身为螳螂的人不信,可就在运银船前方不远,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船上,此时正有两个想当黄雀的人,在低声交谈着。
只听舱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看准了,后面跟的真是太湖帮的人?他们真的想抢贡银?
别是你碰上了什么仇人,哄骗上边派我来给你当保镖吧?“
“胡老大,你就是不相信人。凭我于小三这双鹰眼,什么时候看错过红货?”一个尖细的嗓音,先是语带怒意地回答,后来觉得不应得罪姓胡的,遂又补充说道:“跟你再多说些,我已完全探清楚,咱们身后第二艘官船上,装着五千万两贡银。运银船后面的那条小船上,摇单橹的就是太湖帮辟水堂的副堂主,名字叫什么浪里飞肖横,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昨天晚上我潜水游近他的船,正好听到他和一个什么护法说话,这才知道他们准备在明天晚上劫贡船,说是献给什么一统盟的礼物,他们……“
“小于,这个消息你可报上去了?”胡老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急声问。
“还没有上报,怎么啦,可有什么不对?”于小三诧然反问。
“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目前有消息说,太湖帮、玄天教、黑龙会和腓教四家,要在泰山合组一统盟,却把咱们鄱阳湖的弟兄甩在一边,为此总爷很生气。这次所以要把人马全部带来,就是想和他们别别苗头,咱们发现他们的行动,要是先下手抢劫,或者是事后来他个黑吃黑,不把他们气死才怪。现在你快把船靠岸,我从陆上再盯他们一截,你赶快把消息报回去。”这位胡老大,还真有些心计。
“好吧,兄弟听你的。”话音落地,从船棚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小,象貌猥琐的中年汉子,熟练地操纵单橹,把小船驶出航道靠到岸边,下锚后上岸而去。
于小三走后,直到运贡银的官船,以及随后盯梢的太湖帮小船过去,泊岸的小船中才钻出一名粗壮的汉子,丢下小船,沿岸边的土路跟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离去的于小三手中牵着两匹快马,重新出现在河岸边,与盯梢的胡老大会合,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都不再跟踪,乘着快马向北急驰而去。
这一切,官船上押运贡银的锦衣尉不知,跟随在后的太湖帮眼线也一无所知,在他们前方,约有一日程距离上的宏儿等人,更是无从知晓。几人在舱中品茶说笑,观赏两岸风光,好不逍遥自在,任凭坐船顺水绶行,慢慢地把他们送向江湖风暴中心,送入鄱阳水寇张开的虎口,去领受一场飞来横祸。
这天早晨,老天重新刮起了东南风,船速由慢转快,偏巧行至兖州附近,宏儿一行上岸去观赏孔府孔庙,到晚方才回船,等到重新启航时,与押运贡银的官船,彼此相距只有两里多的路程了。这下可好,两前两后四艘官船,结构和大小完全相同不说,四艘船的桅杆顶上,全都挂着锦衣尉青龙令字旗,随行的人员,全都集中在第一艘船上。四艘官船中,除了运贡银的官船吃水较深,载车马的官船吃水较浅,外人实在难以分辨清楚,更何况是视度极差的夜晚。
要说鄱阳水寇,本是盘据鄱阳湖的水上强盗,领头的是四个黑道顶尖高手,老大是号称“大龙王”
赵潜龙,自称为宋王之后。手下有五十多个一流高手,四、五百喽罗和六十多条大小船只,平时在潘阳湖四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官兵几次张网围剿,全让他们溜掉了。
这次他们结队北上,一是准备找黑龙会等斗气,二是对紫参势在必得,三是要向江湖展示实力,所以除留下老弱看守水寨,其余好手青壮倾寨而出,甚至连守寨的两门铁炮,也全部用船带了出来。
他们在获知太湖帮的阴谋后,由于没弄清对方下手地点,因而放弃黑吃黑,决定抢先一步动手,地点选在了一个远离村落,四周遍生芦苇的河叉。计划用两门铁炮,将第一艘官船上的锦衣尉护航高手轰毙,与此同时,集中自家所有高手,强抢第二艘官船,得手后撤往泰山。
他们的实力不可谓不强,计划也不可谓不周,但他们实在不该离开鄱阳,不该远出千里之外,在人生地不熟的条件下,与太湖帮斗狠,更不该贪心,要抢在太湖帮前下手。然而,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他们今天过早地撤了跟踪眼线,以至错把冯京当马凉,找上了宏儿一行人,最后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再说宏儿他们,因是夜航,所乘的两艘官船,首尾各悬了一盏风灯,照亮了河道及四周的景物。
在灯光的照耀下,从两岸可清楚地看到,舱外四周的船面上,已经劳累一天的水手们,除了一名值夜的舵手,其余的十几人,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乘凉,还有的围在一起聊天。此时前后虽然不见一条船,因是夜晚,大家都没在意,依旧张着满帆,任凭顺路的东南风,将两只船一前一后地送进满生芦苇的河叉。
舱内宏儿等人,由于刚吃过晚饭,所以大家都还留在前舱,一边品茶,一边听阮平说笑话,舱外不时传来几声舵手的吆喝声。刚才不知阮平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一下子把大家全给逗乐了,洪亮的笑声中夹着少女银玲般的娇笑,使人感到格外的悦耳动听,笑声钻出舷窗,在晚风的扶送下,飘向寂静的四野,传进了芦苇丛中,那些有心人的耳中。
“他妈的,这些该死的锦衣尉,真会享福,出公差还带着粉头。”藏在芦苇中的赵潜龙,低声骂了一句,纽头对身边的人轻声道:“老三,给我瞄准些,立即让这些龟儿子上天去乐好了。……”
大概是他的话语充满了杀气,舱中正在欢笑的宏儿,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急跳,正是道家所说的心血**,当即皱起了眉头,引得一旁细心的紫蔷,也停住了笑声。
“宏哥,可是有什么不对头?”紫蔷轻声问。
“嗯,刚才没来由的心血**,使我凭白产生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宏儿说到这,发现大家闭口,正在疑惑地望着自己,遂对老邪说道:“邪老,快给我六玖铜钱,让我起一卦看看凶吉。”
老邪钱未取出,岸边已传来一声鬼啸,众人的大脑还没作出反应,但觉眼前火光乍闪,在宏儿“不好!”的惊呼声,与炸雷般的炮声传入耳中的同时,全被一股猛烈的冲击波震倒在地,当即昏了过去。
鄱阳水寇手中的两门铁炮,本是当年蒙古大军,纵横天下,用以攻城略地制造的,不知如何被他们找到,做为打劫商旅的法宝,这次用来对付锦衣尉的高手,真可谓大材小用了。
好厉害的家伙,仅仅只两炮,不但把船面上的十六名水手炸了个尸骨横飞,而且整个船舱的上半截,全被炮火摧平,把个四舱的豪华官船,一下子变成了露天的驳船。
难怪他们在炮火过后,谁也不去检查一下效果,全部好手都去抢攻第二艘船,原来是深知铁炮的威力,深信在第一艘船上,绝对不会再有活人留下。
然而,“绝对不会有活人留下”的船上,不仅有活人留了下来,而且还有一个清醒的活人,正站在只剩下半截的舱中,怒视着他们的丑行。不用问即可猜到,仍能保持清醒,站在舱中,怒视鄱阳水寇的这个人,除了宏儿,再不会有别人。
原来,宏儿听到舱外传来鬼啸,不由使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遭遇,待到眼前火光乍闪,已知情况不妙,立即运起“紫云宝衣”的功夫,想护住舱内的众人和整艘坐船。然而,匆忙之中,才刚运出五成功力,坐船已被击中,所以只护住了舱内众人,却没保住舱外的水手,他自己也被炮弹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喷出了一口鲜血。
此时的他,一头黑发披散着,脸上沾满了灰尘,紧抿着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碎不堪,在夜风中瑟瑟抖动,一双原本明若秋水的眼睛,如今却充满了血丝。
看看刚才还在说笑,此时却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紫蔷等人;看看被炸得不成样的坐船,那零星的残肢断臂,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眼睁睁地看着上百名水寇,高举火把,呐喊着涌上第二艘官船,杀净水手和马匹,把轿车拆个稀烂,一无所获后,转向自己这边冲来。
再想想七年前的那个水上夜晚,一切都太象了,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无穷的恨意,一腔热血沸腾了,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一声,随后咬牙说道:“你们又来了,又要把我踢到江里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苍天谅我!“
在他发声长啸时,已运起了全身的功力,象貌随之瞬息万变,现出了那似实似幻,亦佛亦魔的奇特化身,冲近的水寇全被啸声震傻了,留在岸边的水寇,也全被他的化身吓呆了。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出口,幻影中猛然射出一道白虹,光华直冲斗牛,四周上百具燃烧的火把,顿时暗然失色变成了萤火,耳听一声“去!”的怒喝,白虹腾空而起,飞射木立的寇群。
真不愧是上古神兵,真不愧是震世绝技,威力之大,当世无匹。实在太惊人、太不可思意了!但见开天剑锋芒所指,逢船船毁,遇人人碎,甲盾不可与敌,钢铁亦难抗拒,转眼之间,河面及两侧岸边,没剩下一个水寇,没剩下一条完整的小船。
谁人曾经听闻,谁人又曾经见过,刚才还火光烛天,杀声震耳,刀剑闪烁,群寇蜂涌的打劫斗场,转眼之间已变成了尸横遍地,寂静如死,鬼火磷光与荻花共舞,冷月寒星笼罩沉沉四野的阿修罗地域。
直到这时,白虹才自动飞回,在幻影的上空来回盘旋飞舞,但觉眼前光线一暗,随即现出宏儿的身形,低沉地说声“回来吧!”,绕行的白虹已隐没在他的手中,河面上顿时灰复了一片黑暗。
借着岸边残存的几点星火,宏儿眼望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异常沉重,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长叹,为眼前的血腥屠场,增加了无尽的凄凉。
“宏哥,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被宏儿啸声震醒过来的紫蔷,在一旁轻声说。
“是啊,公子,别为这些人难过,他们死的不冤,咱们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这是老邪的声音,原来他也醒了过来。
宏儿再看看四周,除了兰儿和晁洪仍然站不稳,分别由紫蔷和老邪扶着外,其他人全没什么事,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眼看齐、阮两位和慧儿,已经收拾好散乱的东西,当即招乎众人,各展轻功踏水登岸,略一辨认方向,沿着河岸向北而去……
他们这里刚刚离开,从南边顺河已奔来了两人,跑到跟前时,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恐怖景象给吓往了。
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人,总算醒过了神,张口惊呼道:“我的天,是谁一下杀了这么些人?”
惊呼使另一个人也清醒过来,犹自颤栗说道:“副统领,看、看来是冲咱们来的,结果让齐统领他们碰上了,目前从现场看,恐怕他们凶多吉少。咱们得赶快离开,要是劫银的强盗们重新转回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对,赶快离开,先带弟兄们把贡银运回兖州,等明天天亮,再让州府派兵送咱们回京。”这位副统领说完,掉头率先而去,另一人随后紧跟。
这两个锦衣尉走后没多久,北面又赶来了一群人,约有七、八十号,从他们跳纵的轻功看,身手全属一流。领头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青衣壮汉,虽然蒙了面,可他手中提着的大铁锥,却向外人说明了他的身份──太湖帮帮主“铁锥夺命”于得水。由此可知,新赶来的这帮人,必然是太湖帮的高手。
看清了场内的景象,这些人虽然都经过大风大浪,不由也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后背发冷。
“老天,今天下午玄天教通知咱们,说有不明来历的人在附近活动,我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全是真的。”于得水自言自语地说到这,转身发令道:“你们赶快散开查查,看看双方都是些什么人。”
在众多高手和江湖行家的查验下,不久情况全明,河道中两艘官船,前一艘毁于炮火,断臂六支,断脚五只,分别为不同人所有;后一艘官船尚属完好,船上十六名水手和十一匹马全部被杀,两辆坐车被毁。
下手抢劫的是鄱阳水寨的人马,得手后不知又被谁人斩尽杀绝,河中及两岸总计遗尸二百三十四具,其中包括鄱阳水寨的四位首领,以及手下六十名高手;河中被毁小船二十四艘,岸边遗留铁炮两门。
听完手下的报告,于得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明白,鄱阳水寨的人马与他的目标是一至的,也是准备抢那五千万两贡银,而且抢在他前面动了手,也正因如此,使他免去了一场全军覆没的大难。
想一想,从他布伏处到此,总共只有三里多远,自他们听见炮声至赶到这里,才有多少时间,潘阳水寨的二百多号人马,已被杀得一个不剩,如果在此动手的是自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走,咱们赶快离开这里。老三,你回去通知在前面埋伏的人,赶紧全部撤走,明天晚上在二号点碰头。”发完命令,于得水带人往东北方向匆匆而去。
他们这里前脚刚走,后脚又从芦苇丛中钻出了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是年四十许,穿着属于白面书生型人物,另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左右,其长象十分中,到有六分与朱高煦相象。
这新到场的两个人,看来藏在芦苇中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因而对眼前的一切,并未表现出震惊和意外。两人在现场察看了一遍,最后停在宏儿等人的坐船上,重新仔细地打量起来。……
“刘军师,从这现场的遗迹中,你可看出些什么?”其中年纪较轻,面象很象朱高煦的那一位,在问身旁的书生型中年人。
“哦,主公,学生只看出两点。”刘军师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思索着说道:“学生看出的第一点,是咱们脚下的这艘官船,虽然被炮火击中,船面上的水手全被炮弹炸碎,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当时正好在舱中的几个人,没有一人受伤或死亡,。这一点,是学生根据地板上未见血迹、破碎茶具,以及桌椅等物全都完好无损、舱内未留下精细物品等迹象判断的。……”
看到被称做主公的年轻人,正赞许地点头,刘军师这才接着说出第二点:“学生看出的第二点,是所有鄱阳湖的人,全是被一种旋飞的兵刃,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的,而且这兵刃的威力巨大,数量极多,由舱中人同时使用或施放。有关这一点,学生是根据河内被毁船只,以及碎片的散布角度,尸体的数量、姿式和散布范围判断的。学生这两点愚见,不知是对是误,有劳主公批评。”
“真不愧是我的军师,见解果非常人可比!让你这么一说,十成之中,虽未全中,但已是不离十了。我只能补充两点,一是舱中人所以没有受伤,是因在危急时,施展出了超绝的罡气功夫;这一点,是我从舱外死者的血迹,全向两侧飞溅这一迹象推究判断出来的。”
说到此,被称为主公的年轻人,转身望了望四周,双眉紧皱,声转沉重,“第二点,是所有鄱阳湖的人,全是被一个人和一把剑杀死的,他用的功夫是传说中的以神驭剑,可于百丈之外制敌。有此判断,是因为我不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知道他在这条船上,而且在三峡斗蛟时,还亲眼见他施展过以神驭剑术。这个人就是‘百变神魔’……”这位“主公”,似乎有无限的心事,说着说着,思绪已不知飞向了那里。
“主公,……”半天不见他出声,一旁的刘军师好象感受到了什么,张口欲言又止。
“哦,刘军师,真可惜。我下午让你派人,把消息透给于得水,本想让他们与鄱阳水寨的人狠狠地拚上一场,最好两败俱伤,或者借百变神魔之手,将这两帮人全部除去。无论是那一种结果,今后咱们皆可将势力扩展到太湖和鄱阳两地,谁想百变神魔走得太快了,反让太湖帮逃过了一劫,实在太可惜了。”
好深的心机,要是让于得水听到,不知该怎么想。
“确实可惜。”刘军师答,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主公如何得知百变神魔在这船上?”
“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从钟山回到总坛后,你查出南京分坛被挑前,简阳由李学士那里得知,血玉麒麟落在南京王家,并着手安排谋夺。事发的那天上午,七丫头一行正好也落脚王家,因此怀疑是她干的,当时我准备派人把王家挑了,后来却没有派人的事?”
“当然记得,我正奇怪呢,到底是为什么?”刘军师先答后问。
“那是因为被展、沙两位长老劝住了。他们对我说,王家有比七丫头技高百倍,武林中无人可敌的高手,派人去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引来灭门的大祸。细问他们,却又不肯多说,以他们两个的身份,我又不好强迫,虽然放过了王家,心中却一直存疑,这才派人跟踪七丫头一行。事到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当初……”
“玄天教主,你明白就好。”一个苍劲老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那位“主公”的话,与此同时,两人全被一股强劲的罡气禁锢在当地,真个寸步难行。苍老的声音重新传来,“今后让你手下的人,最好离王家远一些,不然将步鄱阳水寇的后尘!我送你们上岸,赶快离开这里吧。”
说话中,他们脚下的破船,不见有人推拉,不觉有风推送,自动向岸边靠去,恰好及岸而止,罡气随之消散,两人恢复了自由。
“主、主公,刚、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下子就不能动了,这船也自动靠到岸边来了?”刘军师并未听到苍老的说话声,还以为是在闹鬼。
他不明白,玄天教主的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不用说,一定是那位百变神魔在向他示威!心中既恨又怕,一语不发,拉起手脚发软的刘军师,上岸匆匆而去。
等两人走远,芦苇中方慢慢走出了宏儿。
原来,众人向北没有走出多远,兰儿便清醒过来,想起了紫蔷的碧玉夜光杯,还放在中舱的壁橱里,一下把眼泪都急出来了,宏儿只好回头寻取,意外地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事情怎么这么复杂,看来我好象乎略了什么,唔,明天得好好查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伙自言自语着,上船找出碧玉夜光杯,跃身向东北方向奔去。
夜,至此终于恢复了宁静,两岸的芦苇,背着晚风不住地晃身摇头,象是在叹息人生的悲哀,叹息它们今晚所目睹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由兖州城开来了大队官兵,包围了昨晚的出事现场,当然了,除了散落的破船和遍地尸首,他们什么人也没有抓到。最后把住在附近村民找来,不着边际地问了些情况,掩埋了尸体,抬着两门铁炮撤回了州城。官府中人一无所知,江湖中人却一清二楚,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时间,几乎所有赶往泰山的江湖人,全都知道潘阳水寇倾巢渡江北上,在运河岸边全军覆没。
除了宏儿一行和玄天教主两人,其他人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都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官府并未进一步追查此事。
宏儿当晚与紫蔷等人会合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商议的结果,皆认为附近将有江湖大事发生,遂决定暂缓北上,待查明情况后,再相机行事。
方略即定,众人不再多留,向东找见官道后,连夜返回兖州,由老邪叫开东门外的迎宾客栈,包了整座西院住下。天亮后,众人吃过早饭,即化装分散四出,打探近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齐、阮二位,借机往城内府衙走了一趟,这大概就是官府不再追查的原因。
这一回,宏儿又穿起在巫山城买的行头,进城前,又买了一顶大草帽,看起来真象是一个乡下少年。
为了装得象,他运功把肤色也变黑了许多。
进城后,见城内虽然不比南京,却比巫山城大得多,繁华得多,尤其是书铺比比皆是,纸店处处可见,几乎每一家店铺都卖笔砧,显出此地文风之盛,不愧是孔圣人的故乡。
要说打探江湖消息,宏儿可真不在行,既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也不知该找什么人去问,只是漫无目标地在大街小巷中到处乱转。七转八转,小家伙还真转出了名堂,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而是买了一大堆的书,垛成一摞抱在怀里,连自己的眼睛都挡住了,难怪路人都要笑他。
只能歪着脖子看路,小家伙自己也觉得尴尬,决定回店把书放下,然后在出来继续打探。他想调头,偏就有人不同意,但觉右肩一沉,竟是被人拍了一下,耳中随即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小娃娃,快告诉洒家,到盛宾楼怎么走?”
“谁这么大胆?”小家伙心里想着,扭头一看,嘿!真巧了,竟然是曾见过两面的“老朋友”——黑龙会巫山分舵舵主无戒头陀。
这时的不戒头陀,不但脱掉了头陀装,连原来用的禅杖也换成了铁棍,身后跟着三名黑衣壮汉,看他们满身尘土的样子,多半刚从远处赶来。一来此时的宏儿已运功改变自己的了容貌,二来绝想不到会有此意外相逢,这家伙不但没认出宏儿,竟然还自动找上他问路,真可谓霉星当头。
一见是他,宏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唔,太好了,正愁没消息,这家伙准知道不少。”想到这,忆起自己转悠时,在来路上曾看见过一座名为成盛宾的大酒楼,当下变着嗓音答道:“就在前面不远,我正要去呢,几位好汉跟我走好了。”说完,转身在前带路。
一切果如宏儿所说,往前没走多远,转过一个弯,便已看见临街座落的盛宾酒楼,无戒头陀四人看见,紧赶几步超过宏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真没教养,少爷给你们领路,谢都不会说一声。”反被落在后面的宏儿,嘴里嘀咕着,也忘了自己此时的打扮,抱着一大摞书,也跟着往里走。
酒楼名为盛宾,想来只对有钱的宾客感兴趣,一看进来个身穿粗布的乡下少年,小二都不过来招呼,大概认为他看过菜价,必然会调头而去。然而,这个乡下少年看过菜价之后,不仅没调头,反到往上二层雅坐的楼梯走去,看清他抱着的那一大摞新书,小二猛省是自己走眼,立即随后跟上。
宏儿上到二楼一看,不由满意地笑了,这不仅是因为二楼的环境和设施比一楼好,更主要的是,除了无戒头陀他们四个,他还看到三个自己人——紫蔷和慧儿、兰儿。
这时的紫蔷,恢复在巫山时的一身公子装,慧儿仍是一身女装,扮做紫蔷的女友,兰儿也穿了一身男装,扮成了一个小书童,三人占了一张临街的桌子,正在吃饭。
要说三女在此,已经坐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从酒客交谈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
这时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下楼结账,恰好发现宏儿也来了,于是改变主意留了下来。
小家伙虽然运功改变了肤色和容貌,紫蔷三女仍从衣着上认出了他,看他怀抱一大摞书的尴尬象,差点没笑出声。本想只当互不相识,不打招呼,不想宏儿却抱着书找上了她们三个。“黄公子,这是你的书,小的送来了,请点收。”宏儿歪着头冲紫蔷说完,连连眨了几下眼睛。
听了他的话,紫蔷心知必有原因,眼角一溜,果然发现有人正在注意宏儿和自己。“哦,先放在旁边的坐上。你也饿了吧,就随着我们将就吃点好了,等会我让书童把钱给你结了。”
她的反应真快,接得恰到好处。转身招来小二,“你先给他加个菜,算在我的账上。然后请你帮我把这些书,送到东门外的迎宾客栈,这是五两银子,算是你这趟的辛苦费。”说着,递给小二一块银子,那语气和动作真象是一位富家的阔少爷,本在注意她们的目光,转向了各自的桌面。
借此机会,宏儿打量了一下其他的顾客,以及楼内的设置,十二张桌子分成两排,目前除了靠里还空着三张,其余全已被客人占用。九桌顾客中,江湖人占了多半,说话的口音极杂,南腔北调中夹着标准的北京官话,细听,竟然大部分都在议论鄱阳水寇被歼的事。
无戒头陀四人与另外早到的五人,坐的是里面靠墙角的一张桌子,与紫蔷她们占的这张,中间只隔两席,五个先到的正在劝酒。
“公子,菜来了。”宏儿转身看时,是小二已把紫蔷点的菜端了上来,随即在桌旁坐下,一面埋头吃喝,一面施展传音入密,与紫蔷三人交谈,说明无戒头陀的来历。
大概是酒喝多了,无戒头陀与同桌的几个同伙,说着说着抬起了杠,突然提高了声音,“……洒家说是百变神魔干的,你们偏都不信,非说是什么锦衣尉,这样好了,咱们打个赌,谁输了就给对方磕三个头,敢不敢?”
“谁不敢谁是孙子,这个赌,我鬼手丧门孙彪今天和你打了!咱们小声点,一会……”说着,这位鬼手丧门又把声音低了下去。
当无戒头陀高声说话时,宏儿在听,旁边的紫蔷她们也在听。在对方把说话声音降低之后,他(她)
们四人运功又听了一会,也不知听道些什么,只见他(她)们彼此相对一笑,似乎已有默契,正好宏儿也吃完了饭,随即起身下楼结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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