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平日里走马章台的自家子侄们英勇面对蛮夷的英姿,信不得也疑不得的夫人们都悄悄相觑,难以把握。不管如何,也不算是坏事,就算是假的,也是这言三说的,要是当真,那——只能说老天开眼了。
因为太过不可想像,不出一日,这件事就在满城闺阁中传了遍。
听了传报,深宫的王上良久才道:“朕实在想亲眼见见这言家三郎。”在天子脚下光明正大散布谣言的言家小三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若这就是言家最正常的,那么其他的又能折腾出什么样?想像一下吧。
“皇兄,您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吧。”将购得的嵌宝鎏金阿育王塔送进尊佛的太后殿去后,转到御书房打发时间的永固一听了这话,连连摇摇头道,“言家这样做也无非是置死地而后生,虽然搞怪却也不伤大雅,这样一闹不是正要舒缓一些事态么。”这些日,不少到底搅和进第一家家事的臣子正找着时机想要找些事端来给主子们开脱,现在反倒被搅和过去了。
“是无伤大雅,简直就在为京城吃喝玩乐长大的京城贵少们歌功颂德。”王上微笑,撂下手中送来的捐银总数,所需的赈灾银两算是解决了,这对朝政件很及时的援助。至于小孩子之间的恩怨,他也乐意旁观一下热闹。
不管怎么说,白得来的夸赞,让所有纨绔子弟的爹妈都很高兴。有不坚决不信的特地钻营着去兵部打听打听,这两日慢悠悠报到兵部来的微末战报佐证了言三所言的战祸不但真实存在,附送在其中一同报过来的塞北百姓的万言书也佐证了扬州言三的言辞,当即,在民间再次引来喧嚷。
这大大有利于朝廷、宗亲、世家、贵族颜面的言论让任何想质疑的人都不敢去挑刺找茬,就算是清明如包青天或是愚钝如蠢猪者皆知道,一旦对此质疑,那可就是向把持大半个朝廷的官员家族对抗,这种事情连宫内都传出赞誉之声,还是不要扫兴的好。那些曾经自持身份不肖于同行的其他世家子弟及其各自的爹妈都悔恨不已,想必这群纨绔子弟北归后,前程已然铺下,他妈的,亏大了。
不管如何,打着“为君分忧”的招牌,得了大善之名扬州言三,风头无两;朝廷所得的捐银片刻未留立即汇兑了现银押运往灾区;有了这个路数,各地的官员都将效仿,空虚的内库应该会很快丰盈起来吧。
这纷纷扰扰中,日出日落,在无数百姓的热烈期盼下,传报到来,从塞北归来去展现圣恩浩荡的两路钦差和公子们一同快到京城了。
一路赶马加鞭,赶前赶后,最终汇聚在一起涌向京城而来。远远见着城楼,北归的钦差仪仗队列竞相显出威严,策马同归而回的公子们也整理衣冠,更是提着十二分精气神,兴奋得将准备好了各种说词再在肚子里演练了一遍,鼓起胸中无限激情,定要将亲历的十分危难往一分二十分上靠。经历了人生转折的经历了生死关头,如今他们可不比以往了。
一路撒欢般疾行而至,遥看迎候钦差的十里亭前前后后内内外外的聚集着轿子、马车、骡车,不远处小坡上的小树林里,挑着担子卖豆腐脑烧饼的摊贩忙碌着,一早儿来占位的决定是正确的,小半天就把卖得见了底。
啊!见着了远归的队列了!连忙抛下手上的碗筷,都兴奋得蜂拥向官道过来。
驱马在前举着钦差仪仗的武官瞧得疑惑,怎么城外有这么多的百姓?踏青?不对呀,那今儿个是什么节客?
避开钦差的仪仗,都争先恐后的盯着刻意退居在钦差队列后面的光鲜少年公子们。
细看去,确实,那常常涂脂抹粉以示尊贵的公子们明显黑了,也矫健了,气度也深沉,连赘赘肥肉都消失得差不多了。昂首高居在马背上,按着腰间的长剑,摆着姿态的少年公子们无一不英姿飒慡。看吧!言三少所言不虚。少年英雄们归来了!
迎着对着他们欢呼的百姓和自家久未见得的母亲、姊妹、家僕,激动之余,免不得有些嘀咕,自个儿平时有这么受欢迎么?
钦差是代表了王上的威仪,出行远归都有符合级别的官员专程迎候。这次,十里亭前摆下的仪仗不同以往,毕竟,身怀皇命,遭遇蛮夷攻城,誓死坐镇的风范已经家喻户晓了,忠君报国的萧大人的声望是水涨船高,受王命,礼部专程加大了礼遇的规格,数名大员恭迎。
看着对着他们欢呼着的百姓,大为不解的萧大人翻身下马,迎向同殿的同僚去,没等走到前,脚下顿住了,怔怔的盯着站在迎候队列中的一位如春风般的银衣年轻人,那是——!?
“言家三少?!”陪随着萧大人同行而来的吴源错愕得失声而出。
第十七章
这一声震得整个仪仗队列晃动起来,言家三少?哪儿?在哪儿?
应着吴源吴大人的失言,言家耀辉含笑拱手施礼,只是很快就被蜂拥探看精忠报国的萧大人的人群给挤开了。
看着没入人群中消失了的言家三少,后悔没有自制住的吴源紧紧闭上嘴,脸上也和萧大人一样阴晴不定起来,言家小三怎么会在这里?这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是致死地而后生?
扫视茫然的左右,轻吐了一口气,这在仪仗前列,除了钦差随行之外,近身还没有外人。可亏了礼部有迎候钦差仪仗回程的惯例,眼下除了少部分公子在仪仗后面簇拥随行外,而多半一早儿就绕过官道急着直接往城门去了。不然,见得言家小三在这里,不知道会喧闹成什么样子。
看着回过神来有捶胸顿足前兆的萧大人,吴源赶紧转开视线,心里也只能为萧大人可怜了。此行归来,为了看管住儿子,萧大人诚恳请託他援手,为对付随时要熘的萧泓,他用尽心机费尽心思,最终,万万没想到先行回乡的言家居然会出现在京城,这,这反倒成了他专程压着萧泓和言家小三见面的乌龙事了。哎,萧家的麻烦跑不了了。
看着前方,吴源低声示意还在发着怔的萧大人,“大人,请您先顾及眼前,各位大人一早就来迎候您了。”一众迎候的大人们都不是可怠慢的了。
听了吴源这话,萧大人连忙压下悔地要死的心悸,赶紧拱手迎向走出驿亭的同僚。
迎着不知为什么怔了一下的萧大人,拱手笑相迎同僚们打着趣,莫不是萧大人想夫人了。哈哈大笑后没片刻,同僚们的殷勤客套得让他顿生惊心,他虽贵居一品,却只是虚位,不掌实权,所去颁旨的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端,这样客套不至于吧?想到还有十里路要慢慢前行,赶紧将其他心思放在一边去,谨慎得保持着中庸,打出十二分精神来应酬。
“亲家公子。”
翻身下马的林政皓转目看去,叫他的吗?那是哪位?
看着含笑走来的银衣公子,细看了半天才恍悟,林政皓咧着嘴角笑了起来,道:“人人都确定你们回扬州去了,没想到会到京城来逛逛。”难怪姑姑似乎也对这言家都礼让,这言家当真不太好惹,心中就算有一百分想要回避,现实下,同为姻亲,也只得识趣得拱手相迎。
家耀辉含笑,“能看看京畿风光,一直是言三的夙愿。”绕过人群后,能找出个熟人也不枉此行了。
“哈哈,小兄定尽地主之谊,”笑着的林政皓领着言家耀辉到了一边,看着胡乱猜测的家丁们当即排开遮挡了其他车乘间的视线,林政皓苦笑看着言家三少,印象中,这位温厚的言家三少最是淳朴,没想到仅仅是换了一身衣装,转眼就浑然翩翩佳公子了,“三少,您怎么来这是非之地?”
不敢担当三少之称的言耀辉微笑道:“总不能在家乡坐等借着京师威名散传过来的谣言,无端染上灾祸吧。”
“不要在京城中赌注下自己荣辱,在京城,从没有绝对的庄家。”看着温雅表象下清寒的言家三少,林政皓沉寂了片刻,道:“听我一句劝,三少,还是去姑母那边避一避吧。”
“多谢忠告。”言家耀辉微笑不减。
“说句定被林公子取笑的话,言家六兄弟自出生起就在市井流言中长大,对应之策信手拈来,毫无在意,若这件事只是在流言蜚语中传递这么简单,言三又何必自寻烦恼跳进这纷纷扰扰中来。比市井流言要可怕多得多的是根深蒂固的法度。”
听得怔着了的林政皓看着言家耀辉,没等发问,官道两边忽然发出一声欢呼打断了两人的低语。
“看!那就是箫将军!箫将军!”一声起,声声响应,一阵高过一阵。
探身看过去,远远的一辆马车上,萧泓被侍从从车厢内扶着了出来,远看清瘦了很多,肩膀还吊着白色袋子,看来,塞北留下的伤势还没有痊癒。
挑帘出来透透气的萧泓听了两边突起的欢呼,顿时缩起了眉头,当日他在江氏婚宴上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鼓譟纷扰,难不成他又招惹上什么是非了?立即举目扫视,定睛在远处的树荫下停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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