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沛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呢？什么感受？”

“没有。”

“如果我站在医生的立场，建议你过来做个心电图检查，不过分吧？”

“不过分。”

“那你倒是来啊，趁我在，要不然刘主任肯定又要说你。”

“不去。”

“……”

“我自己清楚。”司凛拿着手机走回屋子里。

“你真想学车？”

司凛的反应一向有些慢半拍，当他正准备回答“嗯”的时候，甘沛又说:“其实没这个必要，日常步行一下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实在感觉不方便，就让爷爷连车带司机送过来不就是了？”

司凛挂掉电话。

甘沛又打进来。

司凛没有接。

这些年来，司凛负责幕后的事情，他基本有什么事都是找甘沛，或者其他人。

别人都知道甘沛是帮司家做事的，而司家的小少爷名叫司凛，可那些真正下手做事的人，并不知道司凛长什么样。

所以司凛真正亲手可以调度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三四个。

他找甘沛，是希望甘沛能帮他安排一下，让他尽快拿到驾照。

如果甘沛不同意，他就自己报名去学。

路锡扬像是闭关一样，几天过去，总算把跟苏氏的盘根错节给理清了。

路锡扬准备去苏氏一趟，把两家之间的关系作一个真正的熔断。

“爸，还是我去吧。”路千凝鼓起勇气说。

这事说到底都是跟原主不无关系。既然路千凝占据了原主的生活，总得帮她做点事。

维护路家的和平与安定，是她现在力所能及的。

“你真的要去？”路锡扬其实非常不放心路千凝去接触苏家的人，可将来路家那么大个天域，都要交给路千凝来打理，和苏家的这场小战役，也能锻炼一下她的个人能力。

“对。”路千凝目光坚定。

路锡扬点点头:“让冯蓟和你一起去吧。”

“好的。”

路千凝想约苏元洲的话很简单，她直接就有苏元洲的电话。

苏元洲正愁路锡扬老是躲着他，难得路千凝主动上门，无论是不是项庄舞剑，他都必须得见。

冯蓟之前代路锡扬来过几次，对苏氏还算熟悉。

苏元洲直接叫人接待了他们两个，把他们晾了十几分钟才出现。

“实在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事忙了一阵。”苏元洲堆着满脸笑容走进来。

“不要紧的，苏总是个大忙人。”冯蓟寒暄着，心知肚明。

苏元洲的目的不在冯蓟身上，对冯蓟点点头，走向路千凝:“侄女，好久没见。”

“苏总好。”路千凝一声招呼带着疏离。

“这段时间苏氏太忙了，都没得空去和你爸爸叙叙旧。”

“叙旧以后再说吧。今天我们过来，是想取消合作的。”路千凝懒得跟他耗，说话就直达重点。

冯蓟没想到路千凝那么直白，似乎一点都不顾情面，于是转过脸看着她。

苏元洲脸上的笑意一僵，脸色变了变:“我们和天域合作好几年了，没想到路总也是听风是雨的人啊。”

苏元洲这句话就让人听着很难受了。

外面所有人都在传苏氏马上要撑不住，估计靠他们自己力挽狂澜已经是无法做到了。

而在他看来，路锡扬和他还曾有过亲家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撤资。

“雨都下到身上了，苏总还只感受到风吗？”路千凝这次来是决定了正面硬刚的。

苏元洲语塞，接着他又笑着说:“侄女，我也老实说了吧。苏氏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被拔掉的，如果不是我们资金不足，那一切都不是困难。”

“如果路总愿意继续支持我们，将来苏氏的股份上肯定能分到不少的利润。”

路千凝心里冷笑，这是画饼呢。

要不是路千凝深知司凛已经侵蚀到了苏氏的根，恐怕这个根基很快就不姓苏了，或者她还会有点相信苏元洲的话。

苏元洲又说了几句，大概是苏氏的前景有多么的好，能够和路家在城东的项目合作起来，大家互利共赢之类的。

路千凝怎么怼他，他都一笑置之。

路千凝总算明白，苏羽泽的厚脸皮是从谁身上继承的。还好司凛和这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冯蓟比路千凝要圆滑得多，他和路千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目标始终没有改变。

苏元洲也是一样，坚定立场丝毫不动摇。

这次谈话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的，双方的目的都没有达到。但都分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过后再怎么操作，肯定是需要一场拉锯战。

苏元洲端茶送客，路千凝也没有要赖着继续说，干脆利落地和冯蓟一起走了。

苏元洲倒是有些吃惊。

他们带着达不到目的都不会罢休的姿态出现，最后吃力不讨好就干脆走人？

司凛知道路千凝来了苏氏，躲到一楼的休息区想看看她。

哪知见到她和冯蓟一起出来，又是一阵烦躁。

司凛想了想，起身走到路千凝面前。

路千凝没想到这都能正面遇到。

一想起自己为了逃离他，结果逃到他家的别墅里，还乐悠悠地玩了两天就有些尴尬。

“有时间聊聊吗？”司凛抬起眼皮瞟了冯蓟一眼。

这短短的一眼，让冯蓟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意思，然后有些莫名。

“嗯。”路千凝回头对冯蓟说，“你先等我一会。”

冯蓟点头。

路千凝跟着司凛走到休息区，她的心里似乎被一股气给堵住了，呼吸有些不畅顺。

“你……晚上，和冯蓟练车？”司凛犹豫着问了出来。

“嗯。”路千凝低头不敢看他。他就住那，平时就有站阳台的习惯，看到也是理所当然。

司凛很少问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他这么说出来了，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所以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直接带过了。

“你来苏氏是……”司凛感觉这才是真正需要弄清楚的。不然一不小心误伤到路家就不好。

恐怕……这丫头会记恨他一辈子吧。

“中断合作。”路千凝不打算隐瞒他什么。

“没有成功？”

“嗯。”

“不容易。”

“本来就没想着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两人说着话，没有留意二楼上有一道人影，伸手一推，把二楼原本就裂开的玻璃推了下楼。

冯蓟看到了，可冲过去已经来不及。

司凛反应前所未有地快，一个转身从背后抱住路千凝，迅速弯下腰把她挡在身下。

钢化玻璃在空中时还是连在一起的，砸到司凛背上后，哗啦一下碎了一地。

路千凝反身扶起司凛:“你怎么了？没事吧。”

司凛微微一笑:“没事。你呢？”

路千凝摇摇头，她是一点都没被砸到。

司凛穿的衣服很薄，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袖子也被他拉了起来，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路千凝，所有的玻璃都砸到他身上了。

脖子上，手臂上，开始渗出了斑斑的血迹。

“你……”路千凝眼睛一红，眼泪直接就出来了。

冯蓟跑了过来:“千凝，怎样了？”

“我没事，他……”路千凝现在的样子，跟刚才在苏元洲办公室那会的状态又完全不同。

鼻子红红的，满眼都是慌张。

“先去医院。”冯蓟上次在工商局门口见过司凛，看他们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大约知道了司凛是路千凝的朋友。

“走吧，去医院。”路千凝对司凛说，“坐我们的车过去。”

司凛有点犹豫。

他不想坐冯蓟的车。他也不会感到痛，如果不是满身的碎玻璃看着相当恐怖，此刻他跟没事人一样。

路千凝想拉他。

司凛伸出手臂做了个遮挡的动作:“别碰，可能有玻璃。”

路千凝的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冯蓟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子的路千凝，有些愣了。

司凛感觉到奇异的痛感从心脏传来。要说是痛感，又不太真实和具体，就是让人感到不适。

此刻他很想抱抱她，可是不能，也不可以。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你要是现在不跟我们走，那我就抱住你。”路千凝一跺脚，决定用激将法。

冯蓟深深地看了路千凝一眼。

司凛点头。

上车时，司凛一个人坐在后座，坚持要路千凝坐副驾驶。

路千凝看着他那件灰白色的t恤上也开始泛红，估计身上也有伤，来不及和他推让什么，直接跳上副驾驶。

冯蓟心里有些奇怪，这样满身都是玻璃的人，还能这么淡定地说话，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痛一样。

上车之后，路千凝想都没想就打电话给甘沛:“刘医生在吗？”

“司凛怎么了？”甘沛一句话就找到了重点。因为路千凝从来没通过手机问他刘医生在不在。

“刚才发生了点事。等等。”路千凝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冯蓟，去市医院。”

“好。”冯蓟答应。

路千凝回头看了看司凛，继续跟甘沛说话:“司凛被玻璃砸到了，正在往你们那赶过去。”

“你说什么？好，我们先准备一下，到了再说。”甘沛就是有这个优点，该果断的时候一点都不婆妈。

司凛听着路千凝带着哭腔的求助，心里像被撒了盐一样，生痛生痛的。

“别急，我没事。”司凛淡淡地说。

路千凝懒得跟他计较这个问题:“冯蓟，再开快一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