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对特种兵无限神往中,转眼间来到了1997年,中国香港快回归了。用部队的话说:逢年过节,天天战备。我们忙得要死,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不时跑跑长途拉练,有时候还会参加一些安保的工作。我还一直惦记着特种兵,但是再也没见到过他们。或许,像指导员说得那样,特种兵跟我们一样也是兵,就算见到了我也认不出来。我总是想着,指导员跟我说的有机会帮我报名是不是真的呢?要是我也成了特种兵的话会是什么样?特种兵是不是跟爷爷以前跟我说的侦察兵是一样的呢?这些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我也找了很多关于特种兵的资料来看,但都是些零碎的片段,我的疑问一直得不到解答。本来,当兵两年了,我有探亲假的机会,但是因为当时中国香港回归,假期都被暂时取消了。要等到香港平稳交接后我们的假期才会批下来。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很想家。我给家里打电话说假期延后,父亲对我说,他想让我当完义务兵就退役,趁着他的关系还在,到时候给我找个好工作。但是我本能地拒绝了父亲的一切安排,说还要当几年兵再说。
这把父亲给气坏了,说我有本事就当个将军回来,要不就别回来了!我说:“将军算什么,我要当个特种兵!”父亲听了,大怒道:“你找死啊,去当什么特种兵,那个兵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就你这鸟样趁早给我滚回来,不要在部队里给我丢人现眼!”和往常一样,我们父子俩以互不相让结束了谈话。不知道是不是我和父亲命中相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亲总想让我顺着他安排的轨迹前进,而我总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又给爷爷打电话,说我想当个特种兵。爷爷年纪大了,耳背,我的话都是奶奶帮传的。爷爷还不明白特种兵是什么兵,我这个“半桶水”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最后我说:“就是以前你们的侦察兵啊!”爷爷听了,抢过话筒,连声说:“好啊,好啊!孙子有出息了,想当侦察兵!侦察兵好,锻炼人,爷爷支持你去当!”我说:“现在就是个想法,当不当得成还是另一回事呢,听说快选拔了,我想去报名!”我对着话筒把这句话喊了好几次爷爷才听明白,他说:“事在人为,当不当得成别管他,去努力争取就行。当不成就回家吧,也没什么损失嘛!”听爷爷说支持我,我兴奋极了,放下电话就跑去找指导员,问他什么时候选拔。
指导员说:“现在还不知道,有消息就通知你吧。根据经验,应该就是这段时间选拔。你想好了,真想当啊,很辛苦的哦!”我说:“野战军够辛苦了吧?再把这个辛苦乘三倍我都受得了!指导员,有消息你通知我啊!”指导员笑笑:“呵呵,想得那么简单。好吧,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半个多月过后,指导员和连长把我叫到连部,对我说:“叶子,你不是想当特种兵吗?军区今年的选拔下来了,每个人都能报名参加,你是不是也要报个名?”我听了,顿时兴奋极了,只是傻乎乎地说:“好啊好啊,我报名!连长帮我报名。”连长笑着说:“你兴奋什么,报名是你自己报的,只要经过我和指导员同意,你就可以到军区参加选拔了。是你自己报名,不是我帮你报名。我和指导员都比较支持你,就看你自己报不报了。”我说:“嗯,我报名,我报名!”考核那天,连长派了车,把我们几个送到了军区,先是进行了一系列的体检,跟普通的体检没什么区别,然后是进行一些负重跑和战术测试等。每个科目完成,都要测量血压、心跳等参数。
这就是考核?我纳闷了,这些科目太简单了,任何一个野战军的战士,只要肯用那么点儿心都可以完成得很好,这特种兵的考核也太小儿科了吧?而且,我看了一下,来考核的战友来自不同部队,大多跟我一样,并没有几个是一米八几、膘肥膀圆的。有几个还是瘦瘦干干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说不定是他们连长为了完成指标滥竽充数给报上来的。进行5公里轻装越野的时候,要求是22分钟完成,这个在野战军部队里,就是随便拉个炊事班的战士出来都可以在20分钟之内完成。对于从小就酷爱踢足球的我来说,这真是小菜一碟。一开始我就跑到了队伍前头,不多时,一个一米七五左右个头,身强体壮、满脸横肉的大汉就超过我,还斜视了我一眼。我不服,铆足了劲儿跟他一起赛跑,但是还是比他慢了十多秒。他跑完后,在医生测量心跳脉搏的时候,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哈(啥)?这有哈嘛?真简单!”后来,他竟成了我的队友。
没过几天,体能测试就进行完了,然后是两项仪器测试,一项是肌肉耐力,另一项是肠胃功能,然后就是给我们放假,让我们等通知。和我同来的两个示范班的战友,故意保存实力,在前几项的时候就被刷了下来,玩了两天就回连队了。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战友,那个和我比赛跑的大汉和几个战友想出去走走,碰到我就把我一起拉上了。原来那个大汉叫李云强,J省人,其父亲当年参加过对越反击战,后来升了军官,一直留在了南方,他读完高中,就随军也当了兵。他身强体壮,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好像都不是难事。他的口头禅就是:“这有哈?这有哈嘛?”所以他的战友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蛤蟆。”过了两天,通知下来了,我们参加选拔的一共有1600多人,最后通过的只有380多个。我接到通知的时候脑子还没转过弯,就这么简单?当个特种兵就那么简单?放眼望去,原来参加考核的很多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没几个通过,反倒那几个瘦瘦干干的,还有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儿的都通过了。我们也不用回连队了,在军区待命到训练营进行训练。
我抽空给连队打了个电话,连长和指导员都为我感到高兴,指导员还对我说:“叶子,好好干,要是有什么事就回来,连队敞开大门欢迎你!你的东西我叫战友给你送过去。”就这样,我和其他部队来的380多人被塞进了“闷罐车”,由一个上尉连长带着去训练营。闷罐车开了4个多小时,把我们扔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区小站。然后,我们上了军车,军车盖着帆布,外面的情形什么都看不到。在山路上又颠簸了8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训练营。训练营设在荒凉的大山里,我们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方位。只有一条勉强能称为“路”的痕迹从外面弯弯曲曲地通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训练营占地面积很大,营房和训练器材都披着伪装网,不走近仔细看还真不知道这里是个军营。经过全程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原本满怀热情的我们被疲惫折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下车、排队、报数,而军车放下我们之后就开到另一个地方伪装起来。只有一个人来迎接我们,他还带着一只德国黑贝狗。
带队的上尉跑过去,敬礼,报告:“报告教官,xxx带领新兵387人到训练营,实到387人,请指示!”教官个头不高,跟我差不多。我身高一米六八,体重120斤左右。说实话,如果在街上打架,我都不会怕他。他跟我想象的特种战士差太远了,这样的人在普通野战部队里一抓一大把啊。教官叫了声“稍息”,什么话也没说,就从第一排一个一个地端详起来。他的眼神很威严,如剑锋一般锐利。看完后,他对上尉说了一句话:“你们选了那么久,就选了这么些垃圾给我?”我一听都懵了:我们是垃圾?我们可是从各个部队里千挑万选的精锐中的精锐!要不怎么会到这里!上尉说:“这些是部队最好的士兵了,教官您多费心。”教官哼了一声,回头对我们说:“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皇帝。你们在这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直到你们被踢回去或者从这里走出去。你们的命是我的,我不管你们在以前的部队里多么威风。
在这里,回答我的话只有两句——一是‘是!教官!’,二是‘明白!教官!’如果让我听到第三句,我就会让你们他妈的屁股开花!听明白了吗?”我们大声地回答:“明白!教官!”此刻我隐约感到,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之后,我们解散,领编号、日常用品和训练用品。编号从4001一直编下来,我领到的编号是4318,看着怪不舒服的。按照这里的规矩,我们带来的一切物品都要上交。就这样,我的私人用品全部被没收了。这里的人都冷冰冰的,对我们爱理不理,让我们有种失落感,本以为到这里会受到热烈欢迎,谁知道……然后,安排宿舍,12个人一间。没人搭理我们,同宿舍的12个人就开始排辈分,我排到了第八,然后各自给其他人起了外号:响马、大雄、阿嘎、小狗、兔子……我依然沿用以前部队的外号——小叶子。晚上,还没到睡觉时间,我们正在小声说着话,忽然门外哨兵一声大吼:“安静!吵什么!”我靠,这里连个普通哨兵都那么牛x!凌晨3点左右,睡意正浓,忽然传来尖厉的哨子声,是紧急集合,还拉起了防空警报。凄厉的警报让我们一阵忙乱,有些士兵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冲了出去,然而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根高压水柱。
我们东倒西歪地排好队,教官掐着表,对着我们吼:“你们这帮臭虫,三岁小孩都比你们快,你们是哪个废物教出来的?没事了,滚回去睡吧!”浑身湿透躺在床上,刚刚睡着,又一阵哨声,跑出去刚集合又打发我们回来了。刚合眼,哨子又响了,又冲出去排好队。教官说:“没事了,回去睡吧。”队伍里响起了一阵不满声,教官大吼:“不想睡是不是?打背包,5公里越野!”一夜没睡好,5公里跑回来的时候刚躺下,5点就到了,起床号一吹又爬了起来,等待我们的是15公里越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完15公里,人都差点死掉了。15公里在部队也跑过不少,不过从来没这样跑过。教官带着他的狗,骑着一辆丑陋的嘉陵“小黑狗”摩托车,拿着根大棍子追着我们在后面张牙舞爪,看谁不顺眼就一棍子,大狼狗跟着后面一路“汪汪汪”地追着我们猛吼。我们连滚带爬,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回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等着吃早饭。刚吃了两口,该死的哨子又响了——5公里,先跑回来先吃,晚了就难说了。结果我没吃上早饭,顺带连午饭也省了。就这样饿着肚子跑来跑去跑了一天,饿得不行了,只好拼命喝水,让胃别空着。从小踢球长大的我此刻也被折磨得快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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