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依旧没急着审他,他也约略明白了,五爷似是并不想真伤重了他,主要还是想消磨他的意志,所以并不着急,让他一点一点的熬不住了自己招认,免得老爷子怀疑他屈打成招。
这一跪便又是一个多小时,虽已过了正午,但夏日的太阳仍是毒得能晒死人,上午打了藤后便没再穿上衣服,现下一背的伤痕被太阳烤炽得又痛又痒,咸涩的汗水流在渗着血的伤口上带来阵阵蛰疼,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求着五爷赶紧用刑,给个痛快,胜于此等煎熬。
眼看要熬不住了,正在他迷糊的想像着自己倒地昏厥的样子的时候,五爷终于开恩般地缓缓开了口:“阿朗,你是自己挑刑具呢,还是让爷我给你挑一样啊?”
秦朗打点起精神刚要回话,门外一个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在三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三爷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秦朗一眼,转头对五爷说了一句:“老五,先别用刑了,等我回来!”
这一等,便又是半个多小时,秦朗眼前发花,看什么都是双影,浑身只觉无处不疼,心里不停的猜度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常惠吗?不会是他出首想替他开罪吧?常惠,你可不要这样傻啊!
又或是小傲找上门来了?小傲不会那样没大脑,但是三儿的性格冲动,要是她硬逼着小傲来呢?洪帮的事情绝不准向外人泄露,即便是父母妻子也不行,若是小傲真的找了上来,会不会牵累到他?越想越是心焦,只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一分一秒都是难熬。
正嘀咕着,只见三爷陪了老爷子自外走了进来,后面四爷、六爷、七爷都在跟着,秦朗目光四下找寻,没见押着常惠,便先松了口气。
抬起头却见老爷子铁青着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鹰目正牢牢盯在他的脸上。
秦朗心虚地看着老爷子,心里有点打鼓。
老爷子看着他冷笑道:“在找什么?找你那好朋友、好兄弟?”
秦朗一惊,老爷子怎么知道?莫非常惠……
正寻思着,只听见“啪”的一声,脸上一痛,身子一歪,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已被老爷子一掌掴在了地上:“目光闪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半柱香-义气不久长四
秦朗顾不得身上疼痛,挣扎着爬起来,两腿早就不听使唤了,只能靠手勉力撑着跪直,垂了头战战兢兢的看着地面不敢答腔。
老爷子喝道:“抬起头来!谁许你低着头了?”
秦朗一哆嗦,只得抬起头,别看他在五爷的酷刑面前还贫嘴耍舌的,老爷子生起气来他可连大气也不敢喘。
“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朗不见常惠,又不知老爷子究竟是否知道了,不敢招承,只怕牵累了他,硬着头皮回道:“回阿公话,秦朗…并没敢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脸上便又重重着了老爷子一掌,半边脸颊登时肿起,一手忙撑在地上,控制着没有摔倒。
“还敢嘴硬!”老爷子怒道:“不知死的东西!”
秦朗心下哆嗦,不见常惠,心里没底,又不敢问,思来想去犹豫不决,只得抬眼看着三爷求救。
三爷看着不忍,嘆了口气道:“你那个要好的兄弟常惠,已经逃了,你也不必替他死撑了,就快说了吧,再不说老爷子还不打死了你。”
秦朗脑中“轰”的一声,一瞬间只觉天眩地转,常惠逃了?他为什么逃?这个傻瓜!难道他以为他会招出他来吗?他这一逃岂不真坐成了他是内jian了?要是被抓回来还哪有命在了?
眼见老爷子一双凌厉眼睛狠狠地看了过来,心知瞒不住了,只得垂了头,将常惠如何羡慕他得入内堂听议,如何好奇向他问询,自己如何却不过兄弟情面将事情说与他听了等等诸事一一招承了,末了还不忘求告道:“阿公,常惠不会是内jian的,阿公开恩饶了他吧,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将会务的内容告诉了他,不关他的事啊!”
老爷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小命就快没了,还想着替人求情,抬手便又是一掌,这一掌打得秦朗耳朵里嗡嗡直响,口角流血,脑中一阵昏沉,跟着胸前一痛,已被老爷子一脚踹翻在地上,背上的伤重重撞上地面,疼得他浑身僵硬的蜷缩在地上几乎晕去。
“起来!”老爷子冷冷喝了一声,秦朗死咬着牙挣扎着跪起,心知逃不过这一场重责去了,战慄着回道:“秦朗知道…错了,是秦朗一时糊涂,不该负了阿公的教导,违了家法,让阿公操心了,请阿公重重责罚!”
老爷子冷笑一声:“少在这儿说体面话,帮中的家法少时自有五爷和你算去,你敢欺瞒刑堂,违犯帮规,看刑堂能不能轻饶了你!我现在先和你算咱们的规矩,你难道忘了该怎么做了?”
秦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知道这次就算狡幸不死也得扒层皮了,抬起头偷看了老爷子一眼,又迅速扫了一眼老爷子身后的众人,见老爷子面色阴沉,也不敢起身,只得勉强挪动着还在流血的双腿,跪爬至摆放刑具的架子旁,伸手拿起一根竹杖,转头又看了一眼老爷子,想了想,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又把这根放下,从旁选了一根梨木杖,两手捧着跪爬了回来,不敢择地,依旧在铁链上跪了,双手将刑杖高举:“请阿公…教训!”
老爷子先时已看到他背上的伤,此刻看了看他行来那一路血迹,转头似是不经意的瞄了五爷一眼,五爷低了头,心里一阵发虚。
老爷子也没言语,微向一旁点了下头,身后的近身萧让会意,走上前来接了刑杖,站在秦朗身侧。
秦朗脸上一红,咬了咬牙,低了头不敢向上看,双手迅速解开腰带,将裤子褪了下来,身子向前伏在了地上。老爷子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先打二十,让他长长记性!”萧让垂手应了声“是!”挥起杖来向秦朗身上打去。
这梨木杖远较竹杖沉实厚重,平时老爷子私下教训多半都是藤条,实在生气也不过是打一顿竹板,都是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的,打得再重,将养个十天八天的,也就能活动了。今天见老爷子气大,秦朗不敢避重就轻,自己选了重杖,俯首受着,咬了牙哆嗦着报数:“一、……二、……三、……”
感觉到臀上如油泼火炙一般,一杖下去就疼的非比寻常,只想张口狂呼,为要报数的,也不能去堵嘴,只能拼命忍着。好容易捱到二十板打完,秦朗忙缓了口气,臀上已是一片紫黑,满布细细的裂纹,隐隐渗着血痕,虽未皮开肉绽,却已痛入了心髓,这便是这梨木杖较于竹杖的狠处。秦朗疼得一头冷汗,哆嗦着抬头:“…谢……阿公…教训…”老爷子“哼”了一声,“想起规矩来了?”秦朗颤声应了声“是…”知道这二十板只是让他记住规矩,真正的惩罚还未开始呢。
老爷子看着他点了点头,转头对萧让道:“一百,狠打!”
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梨花木的板子坚韧异常,秦朗又是刚在刑堂苦捱了两日,眼见刚打了二十杖便已难承受,再打下这一百杖来还不打死了?
秦朗一阵心悸,苦笑了一下,知道此番只怕小命难保了,笑容未敛,刑杖已经落在了身上,疼得他向上一个挺身,拼命憋住了喉咙中的一声嘶喊,从牙fèng中挤出了一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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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木的板子沉沉实实的,旧痕之上又添新伤,秦朗只觉得身后一团烈火在凶猛的烧灼着,又仿佛一把钝斧在臀上狂砍,钻心入骨,越痛越深……
萧让跟在老爷子身边已近八年了,是老爷子的二儿子骆世杰从越南带回来的孤儿,十三岁便入了帮中,越南全民皆兵,萧让自幼便身手非凡,只一年即被老爷子看中做了近身。冷脸的萧让一向以“酷”着称,据传幼年曾遭非人经历,因此行事与众不同,平日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残狠异常,是以帮中人见了他都发悚。在帮中他也只听老爷子一个人的话,谁的帐都不买,秦朗这几个月也做了老爷子的近身,方得与他接近,朝夕相处之后,凭着一腔的热忱和那一身少年侠气,倒是得了他一丝青眼,虽面上仍是冷冷的爱理不理,但秦朗若是在枪法和身手上向他讨教时,尚能得他指点上个一句半句的,平日偶遇过犯,老爷子想罚秦朗自己又懒得动手时,便是由萧让代罚,他倒从不手软,有时就算老爷子不在场,也不会放水少打两下。
指甲深深抓入小臂,抠得那一片皮肉上鲜血淋漓,身子尽量避免去转侧,知道老爷子的脾气:最看不上那没骨头的软蛋,越是转侧、呼号越会狠打。何况现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算是打死也决不能叫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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