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狠狠的一记耳光打得他一阵头晕眼花,老爷子一把抓住他浓密的黑发,将他的头提了起来,残酷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的响着:“该是你担当的你逃不掉也躲不掉,你跟了我十二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去逃避?”
秦朗颤抖着转过头,老爷子恶狠狠的一双鹰目近在咫尺,秦朗绝望的闭起了眼睛,两行清泪扑簌簌滚落了下来,他最爱的兄弟为他身受重刑并可能会终生残疾,而他此生最敬重的如师如父的老爷子却自承他是这事件事的罪魁祸首!多么讽刺!为什么他日间没有死在杖下?为什么他不永远瞒着他……
江湖
老爷子盯住秦朗看了半晌,才放开了他的头发,将他用力推在枕上,秦朗将双臂插入枕下,被老爷子那一掌煽得火辣辣的面孔深深的埋入枕中,如一头伤重垂毙的野兽般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你尽管恨我好了,”老爷子冷冷的看着他,“从决定让你接位,到最后安排这一切,我从未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因为你没的选择!这一次的战局对你来说只是一场生存实验,今后你要遇到的还会更多,江湖永远是弱肉强食,你可以说我残忍,但你要是做不到象我一样的忍和狠,不会利用和掌控你身边的人和事,我保证你可以死的连渣都不剩!想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可以!首先你要拥有保护他们的能力,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空想,不要觉得委屈,比你更委屈的多的是!我不想文过饰非,也不想多做解释,我对小傲做的一切的确不足够光明正大,但我的每一步落子之前都给了他提示,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一步步踏入这个局,时至今日他不能怨也不该怨!你也一样,要怪只怪你不该入了这个江湖!”
秦朗颤抖着冰冷的身子,呆愣愣的听着,老爷子一句句狠话如刀子般狠狠的将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然而老爷子并不肯就此放过了他:“我现在对你狠,总比以后比别人对你狠强,这些年发生在你身边多少事,你有没有用心去想过?这个位子,你虽不曾争过,可是人家早就向你下手了呢!常惠的事,你以为是平白发生的?那不过是被人利用想除了你的一个手段而已,若不是后来阴差阳错给小傲破了孔祥林,你以为龙入海能这么容易就入了我的套?你不想耍阴谋,阴谋又几时离开过你?你以为你做了驼鸟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见秦朗神情呆滞,面色因失血与疼痛而苍白如纸,老爷子心中不禁略略软了下来,从来还没见他这样过,从前多少次严厉教训,他也从无过怨怼之心,只怕是从没想过自己有算计了他的一日吧,想起方才他六神无主的那份无助,仿佛一时之间,突然天塌地陷,无处存身一般,这一次可将他吓得不轻呢!不忍心再骂他,坐在床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着上他浓密的黑发,低嘆了一声:“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但是这中间来龙去脉你必要弄个明白,记得我和你说过小傲这些年来是一心为你可也是一心防你的话吗?我那时所言是为了让你与他生之间生出嫌隙不假,但这话却是实话!因为小傲比你明白,既入了江湖,一切便由不得你,很多事情也许最初你并不想做,可是最后却是非做不可,很多东西你并不想捨弃,到了最后也不得不捨弃,我这些年,执掌洪帮,外表风光无限,实则心中常自慄慄,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你那天见了四爷态度,一定很奇怪吧,一个年近七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见秦朗暂停了呜咽,呆滞的目光看了过来,老爷子似是自嘲的淡淡一笑“嘿!怨毒于斯人甚矣哉!”
“三十几年前,这位子本是龙入海的,后来他小有过犯,错失了龙头之位,但他并未反省自身,却一直以为是我诚心布局害他,从未甘心于居我之下,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也只能事事谨慎步步为营,十五年前世杰死于非命,我心知是龙入海所为,但辗转查勘,却无实据,于是我开始着手布子,暗中监视着龙入海的一举一动。
“三年后,无意中收了你,当时,也只是看好了你的悍勇,后来见你做事果断刚毅,颇有冲劲,行事大刀阔斧,有王者之风,心中更是风光霁月,纤尘不染,我老年丧子,内心空洞,不知不觉的感染了你的一份热情。
“常惠的事发生后,我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后来便查到了孔祥林的头上,龙入海惊觉之后,称病以向我示弱,表面上断了与祥瑞的往来,那时时机尚未成熟,我也就顺势放了下来,假做不再追究。但我对你非常失望,待人以诚固然是你的优点,又何尝不是你的弱点?像你这样毫无机心在江湖上自是难以存身,冷落了你对你来说不失为一种保护,至少龙入海知你继位无望,不会再来伤害于你。
"想不到后来你居然自组社团,这才让我发现了你身边竟然有小傲这样一个人,可以完全补你之不足,而又丝毫不会损伤于你。数年来我放纵四海任其发展,一是要看一看你们兄弟究竟能把它做到什么程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迷惑龙入海,让他以为我放你自立门户便不会再将这个位子传你,这几年,我对你们的每一个动向做了详细的分析,小傲与你两人配合几乎是完美得毫无破绽,我多次放出口风要收他入帮,但始终不能如愿,直到最近的几次你对他动了家法,才给我抓住了他的弱点。
"而这几年,龙入海将目标转向了逐渐长成的天宇,以为我会将位子传他,开始安排宇文若龙在美国入了致公堂,让他和天宇接近,并暗中拉拢致公堂,想内外合谋,孔祥林死后,他的计划被小傲给打乱,他心中焦急,加上年纪越来越大了,不想再等下去了,便乘着千家宴将宇文若龙安插了进来,我早知道宇文若龙是龙入海的儿子,便有意在他面前夸赞小傲之才,让他心生忌惮,更在千家宴上当众宣布了让你接位,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我让宇文若龙入四海任职,并暗示小傲我对他的身世嫌恶,希望他离开你,果然他为了你委曲求全,不惜自污辞会而去。
“宇文若龙才华不下于小傲,果然没让我失望,小傲去后,他便一步步的开始了他的计划,但小傲走时将事情安排的极为严谨,内有舒同,外有苏维扬,宇文几次下手都没能成功,于是我将天宇又放入了局中,利用天宇对宇文的信任,和你对我和天宇的信任助他一臂之力。
“然后我顺着他们的意思将你支去美国,另一方面我又派了萧让去暗示小傲回来,小傲看出我的用心,便想用结婚来做最后挣扎,但他晚了一步,我知他与苏维扬一直有联繫,所以你一出事,我第一时间就让苏维扬知道了。
“小傲回来,以最快的速度入帮矮举得直,宇文和龙入海自然慌了手脚,向你下手失败后,便破釜沉舟的乘我身边防卫空虚前来逼宫,于是便入了我的瓮中。”
秦朗越听越是心惊,从枕上慢慢的转过头来,想不到看这一件件看似简单的事情,中间竟是环环相扣,老爷子杀子之仇可以隐忍十五年,而四爷的夺位之恨竟是长达三十余年之久,老爷子那两、三年间对他的冷落竟是为了保护于他,而为了赢这一局又千方百计利的用他算计了小傲,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却又是合情合理,一时之间竟让他难分错对。
老爷子站起身,缓缓踱到了窗前,看着窗外张狂的暮色,轻轻的嘆了口气,转回了身,语气渐转柔和:“当初小傲走时我便对你说过,要你接这个位子,也是势不得已,你素慕豪侠,心怀坦荡,一直只想仗剑江湖,做一个侠客,本不适合做这个龙头,但如果能有小傲在你身边我便可放下心来,现在是我在逼你,就算是再狠再残忍,也要让你学着如何生存,你也不必为小傲难过,小傲其才,伴在身边,当是良臣,放之江湖,则为劲敌,便算是不让你来接这个位,我也不可能放过了他,你不必和我说小傲不会怎样怎样,我也知他不会,但他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他是青帮中人,洪帮与青帮世代为仇,他今时以你为重,你能保得他今后永远以你为重?我年纪大了,赌不起也输不起,不能冒这个险,不让他入了帮,我便是死也闭不上这双眼睛。
“我不会对你说我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虚话,也不会对你说什么义正词严的大道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从我现在所处的位子去出发和考虑,我已垂暮之年,还能担得几次大事,难道还要人来励我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任何潜在的威胁我都不会放过,不止是小傲,也包括你,你能接受能明白,那是你的福气,你心中要恨我要怨我,那也由得你。”
老爷子说完之后,打开门扬长而去,留下秦朗独自伏在床上欲哭无泪
熬煎
一连二天,秦朗几乎是水米未进,舒同、冯杰等心中都是十分忧急,一边要照料于他,一边又得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瞒住小傲。老爷子始终没有再来,倒是三爷每日两次的前来探视,舒同只道是秦朗为这次的事被老爷子深责而心火郁积,心中更是极度的自责自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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