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没有动,略带几分腼腆笑了一笑:“不用的杰哥,我那些兄弟说了,杰哥肯信任他们让他们帮着做事是他们的荣幸,他们也帮不上别的,不过是跟个人而已,将来出去江湖一说,曾经为四海做过事情,就有大面子了。”
冯杰站起身,拿起钱走到他身前,将钞票塞入他手中,夹着菸蒂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你那些兄弟也要吃饭的,总还得有个车马费吧,这些日子你也往里搭了不少了,你当我不知道吗?”
猛鬼垂下了头,眼中觉得湿湿的,他初来时,冯杰不敢违小傲之命收下了他,但为着从前的过节心里总有点不待见他,他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得到,但冯杰其人有口无心,时间一久,朝夕相处,也就忘了旧怨,热情就自然流露了出来,他自己爱玩,也就不大约束手下兄弟,钱也给的痛快,为人又不藏心机,对人一旦好起来就实心实意的,做什么事情也都信任他让他放手去做,一来二去的,猛鬼感受到他的真诚,心下不免便暗生感激。
冯杰没留意他的情绪波动,转身坐了回去,按熄了菸蒂,又翻起了手上的资料。
小傲走后,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一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想要逃避,潜意识里觉得傲哥若是知道他走后自己是那个样子,一定会回来心疼他。直到那天听到阿亮提起宇文若龙的名字,方猛然省起,傲哥一定是被这个傢伙逼走的!一时冲动,便悄悄跟了舒同下楼,想要当面教训他,走了一半,忽然想起小傲前几日的教导,知道傲哥必不高兴他这样做,便停了下来,想要回去又心有不甘,于是就在楼梯上坐下,静静地听他和舒同讲话。
这一听才知道,傲哥已将手上的重权都移交给了他和舒同,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一时之间心伤欲死,坐在那便又流起泪来,耳中只听得宇文若龙絮絮叨叨谈着公司一项项待办的业务,俨然的仿佛他已经就是未来的总经理了一样,心中气愤,定是这人在陷害傲哥,不然老大不会将傲哥赶走!想起老大如此糊涂,竟然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傲哥,自己在那儿又气得哭了一会儿。
值舒同送了宇文若龙出去,进了书房找秦朗,他便慢慢转身上了楼,一路想着如何揭露宇文若龙的阴谋,还傲哥一个清白。他要帮傲哥赶走这个小人,让老大明白过来,赶快接傲哥回来。心中有了目标和动力,便渐渐沉稳了下来,因此舒同上楼后竟意外的发现他已恢复了“正常”。
近一个月来,他一直在查找宇文若龙的破绽,为了不打糙惊蛇,他不用四海的兄弟,而是悄悄的让猛鬼联络了他从前的一些兄弟和朋友来帮忙,在公司里他每天看着宇文若龙“嚣张”,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居然不露一点声色,竟连舒同也没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对秦朗,他也并不是心有怨恨,而是憋着那一口气,想终有一天真相大白时要让老大看看,他究竟有多糊涂!
好长时间后,冯杰才再度从资料上抬起头来,看着尤自站在面前的猛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你怎么还在这儿?累了一天了,快去歇了吧。”
小傲将汽车停在田野中的一个半坡后面,穿上外套下了车,到车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又取出油桶,将油箱加满。轻轻活动了一会儿因长时间开车而稍嫌僵硬的身体,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晴朗的天空下,白云悠悠的舒展,田野上残留着的淡淡的葱郁令人心情舒畅了许多。
因为寒冷的气候对小傲的身体不益,若尘将车漫无目的的一路开向南,沿途有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歇两天,就这样走走停停的,小傲的伤病都已好了大半。
回到车上时,若尘已经开始在煮饭,扑鼻的香气溢满整个车箱。
小傲温柔地看着若尘欢快的忙碌着的身影,心中感慨万端,曾几何时啊,他竟也能享有这样长的一段宁静而温馨的时光,一切在那样不堪的一段伤痛之后,幸福得仿如梦境一样。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小傲凝视的目光,若尘回转头来看着他羞涩的一笑,将手中的菜放入锅中,瞬间传来一阵悦耳的“噼啪”声响,听在小傲耳中仿如仙乐一样。
因着这“噼啪”的声音,小傲不自觉的又想起了秦朗,因为自幼孤苦无依,又要照顾他们几个弱弟,秦朗居然摸索着做得一手好菜,后来虽有了三姐,却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又是个天生的急性儿,让她做得一顿饭恨不能把整个厨房都烧了,因此秦朗从不敢让她下厨,只在饭后兄弟几个讲故事的时候她负责洗碗,但也不能完全放心的,因为秦朗随时会拍案而起,这里正弹剑而歌,高唱:“风潇潇兮易水寒……”那里三姐便配合的“啪”的一声砸了一只碗,三姐砸碗很有技巧性的,半打碗落在地上,上面的下面的都没事,就只砸烂只间的那一只。
若尘回转身来,见小傲唇角微扬,笑得温馨,自己认识他这样久都不曾见他如此开心过,虽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心中却也是一片温暖。
质询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若尘缓缓放下手中的地图册,怔怔的看着上面那几行错落舒展的文字,那是小傲在无聊的时候随手写上去的,也许他自己当时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这隐含着她的名字语句当日也曾从小傲的口中温柔的念过,只是今时看来,却别是一番滋味。若尘的唇边微泛起一丝苦涩,想来当日他心内真正所想的也是下面那几句吧?
一直以来,她是一个洒脱的女子,并不认为自己不能理解男儿间的所谓义气,然而此时她才真正明白,并非是偌大的江湖,竟容不下一个女人的浪漫,而是自己的这一份浪漫根本就不是他今生的主题……
她缓缓站起身来,默默的看着前方小傲开车的背影,心中一阵心酸的落寞,这一段日子,他们是否太过幸福了?幸福的那样不真实啊!难怪最近心中总有些慌慌的,她是在担心这幸福终成虚幻的泡影吧?她是担心自己随时会失去他吧?因为他现在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了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后视镜内,小傲润泽如水的双眸向她看了过来,若尘忙撇转头,装作不经意的转过身去,抬手悄悄擦去腮边的泪滴,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好笑,她为什么这么贪心啊!她所要求的不也只是这一刻吗?她怎能敢奢望他会给她他的一生啊!
含着一丝甜蜜的感伤,若尘着手烹制手中的清茶,淡雅的茶香飘散在车箱内,若尘手托着茶盘来到前面的驾驶室,微笑着向着回眸过来的小傲:“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秦朗檀黑的墨眸漠然的看着对面的宇文若龙,公司里的好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过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副总经理,很多女职员都很花痴于他,多数人会拿小傲来做比较,因为从外表上看来他们似乎是属于同一类型的男人,宇文若龙年轻,英俊,儒雅,斯文,干练,精明,有学识,有教养,有魅力,还有翩翩的风度,更有一样是小傲所没有的——yaleuniversity(康乃狄克州)耶鲁大学的高等学历。
秦朗每听到这样的比较都会觉得郁闷,不只是因为这会让他心痛的想起小傲,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从心理上他不能接受任何人和小傲相提并论,小傲和宇文甚至和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完全不同的。小傲的俊来得柔和飘逸,小傲的雅来得闲散恬淡,小傲的温文是胸罗万有的高华气度,小傲的精干是洞悉一切而又不受其丝毫羁绊的旷世练达,而小傲那似是与生俱来的温润与高贵,以及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淡傲气,更远非宇文若龙那一身经过人工雕琢般的刻意做作所能比拟的。
“这件事,我会查个明白的。”秦朗轻轻嘆了口气,因着小傲的离开,每见宇文若龙都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想快点打发他离开眼前。
宇文若龙站起身,彬彬有礼的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秦朗微微摇头,再次发现小傲和眼前的宇文若龙是多么的不同,小傲决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煞有介事的向他来问询,小傲似是大地,从来都是别人向他索取,却不会听到他有任何抱怨,而宇文若龙故做旷达的姿态却是那样的着于形迹。
“舒同!”秦朗按下桌上的对讲器。
一分钟后,舒同从外面进来:“老大。”
秦朗看了他半晌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深沉冰冷,舒同心下微觉战慄,脑中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自从小傲走后,秦朗便无心于社团的会务,凡事让他自己拿主意,难道是哪件事情不合老大心意了?还是最近的几笔交易做得不够成功?又或者哪个堂口出了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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