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程寄从日本过来,又是坐车,搭飞机,十几个小时,可谓是舟车劳顿,但依旧隽逸。
这个模样让景致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和程寄说分手,没过多久就被关舒文使了手段,调到了门店做sa,程寄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这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所在的门店。
那时候大家都在猜他这个大老板怎么就毫无预兆地巡店巡到这来了。
一晃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程寄下了车,把景致揽进怀里,亲了亲额头,问她有没有想他。
车子还未停下,程寄就透过茶色的车玻璃看到她站在店外,翘首以待,四处张望。
好想家里养的那只小兔猪。
两人相处异地,四五天没有见面,景致还真的有些想他。
这次她坦言直白,并不避讳。
谁知道程寄得寸进尺:“只有一点吗”
冷言冷语,冷淡的表情,但声音低沉,含着无数的思念。
景致如他愿:“很想很想,可以了么”
程寄蹭了蹭她的脸颊。
景致站在店外,下意识往楼上看,似乎有道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好似错觉。
会是关舒文吗景致想。
“在看什么”
景致摇摇头。
程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让我看看你选的婚纱。”
婚纱看着大同小异,但从轮廓,领口,腰部,袖子等部位看千变万化。
景致她们其实已经选了两三天,但都没有一款得到一致好评,景致没有特别中意的,直到她不小心点到了ipad上关于该品牌介绍的时候,对一条古董婚纱一见钟情。
那是条修身的蕾丝鱼尾婚纱,经典的一字肩带设计可以衬托出玲珑的锁骨,裙身用蕾丝缀有枝桠与鲜花,非常的森系灵动。
“那是设计总监lison的祖母的婚纱,具有传承意义,她当初学服装设计就是因为祖母,”程临岚问,“你真喜欢这一件”
叶柠和钟诗芮都凑过来看ipad,确实是被这条裙子惊艳到。
她们看的照片并不是lison的祖母结婚时候的照片,是后来lison在2015年左右,让模特补拍,非常清晰。
模特是个高个美人,身材自不必说,但景致以前做过模特,她也不差。
“这个模特穿上去像精灵,很符合你想要的森林主题的婚礼现场诶。”钟诗芮夸赞。
“肯定漂亮。”
程寄在试穿男士礼服,并不在现场,景致对着程临岚颔首,“就这件了,我很喜欢。”
“我记得当年,lison有推出过复古系列,其中有两套就是根据她祖母的婚纱设计的。”程临岚的记性很好,马上招呼sa帮景致去库房拿。
景致穿上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有种眼睛放大的惊艳感,高挑纤瘦的身材非常适合鱼尾,钟诗芮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可惜,终归是根据lison祖母的裙子改的,不是原版,腰部,领口,袖子等一些细节大相径庭,景致不是很满意。
程临岚保证:“放心,我去和lison谈,距离你们婚期还有一年,就算不能借到原版,也足够时间让工人师傅重新赶制新的。”
lison是她朋友,她的婚纱品牌也有她的投资,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她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程寄换上礼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钟诗芮最早发现,微微侧过头,看到程寄眼中的惊慕。
“啊呀!程寄哥哥,你怎么悄没声地进来了!”过了好半天,钟诗芮才醒悟过来,忙推着程寄离开,“你不能看主礼服,快点出去,这是婚礼当天的惊喜,快点出去。”
程寄舍不得,还想仔细看看,和景致说说话,但还是无奈出去。
景致听到声响,看过来的时候,只见到半个身影。
程寄来试穿礼服没有带男伴,叶柠他们也顺便帮他把把关,等确定了一部分礼服之后,已经是傍晚时间。
程临岚招呼着他们回程公馆。程寄没来的时候,景致她们就住在那儿。
程寄拒绝了,“我和景致回自己的公寓。”
说完,就拉着景致走。
叶柠笑着说:“不是住一起能怎么了他们两个非要和我们分开住是吧。”
景致和程寄的身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变成浓黑的剪影挂在天边,长发飞扬,不禁让程临岚想起她的过去。
她年轻时候也是结过婚的,和一个保镖。
如同她现在回忆起这件往事,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保镖结过婚一样,那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亲朋好友也更加不可置信。
一副副“是疯了还是被骗了”的眼神。
但是在她和保镖的这段关系中,她是主导地位。
就像青春期的孩子,总要叛逆几回,在程老爷子眼中素来不用他多操心的女儿,在婚姻上忤逆了他的意思。
按照程老爷子的想法,程临岚也是和她两个哥哥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结婚,或者说不结婚也可以,因为后继有人,他不是很在乎一个女儿结不结婚。
但绝对不能自降身份和保镖在一起!
那是羞辱!
程老爷子的阻拦方法并不是简单粗暴地隔绝他们,而是迂回婉转:“结婚可以,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可以,但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这么有志气,那就自己去挣。”
直到现在,程临岚想起那次的见面,程老爷子都是端坐在厚重的高椅上,表情冷漠地看着她。
他笃定了娇生惯养的小姐,过不了清贫的生活。
私奔后,程临岚和保镖生活了半年,也如同程老爷子料想的,半年后,程临岚实在受不了,果断离婚。
她和保镖的婚后生活不能用清贫来形容,毕竟两人正值壮年,没缺胳膊少腿,按部就班地生活,过得比普通人舒服多了,但这种舒服对比结婚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把钱当钱的日子来说,还是差远了。
所以,她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程老爷子坐在高位上,慈祥地看着她,并没有多少责怪:“回来就好了,年轻人以为凭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勇气可嘉,不过摔两跤就知道轻重了。”
“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颜色暗淡,好好回去睡一觉,想吃什么和老秦管家说一声。”
这种时候,他语气居高临下,又温柔得像个慈父。
让程临岚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在程寄身上,她又听到了同样的对话。
程老爷子对于程寄的坚持,采取的也是一样的手段,冷眼看着孩子摔跤。
只不过这回没有奏效。
离经叛道的程寄竟然坦然承受得了不如以前那般受人追捧的生活,并且一步步地从程氏抽离,创建自己的公司。
程临岚曾经问程寄不后悔吗
那时候程寄坐在茶室里,茶香袅袅,窗外被雾笼罩,一片灰白,是符合程寄气质的雾。
他说:“生活需要钱,但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我站在高处看风景久了,也腻了。”
所以,对于程寄来说,没有后悔这一说。
只是这世间贪心的人太多,看腻了的风景,也不愿放手。
一群鸽子在高耸的楼房间飞翔,矫健有力,忽高忽低。
程临岚忽然轻声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爸爸,你输了。”
收回目光后,对着剩下的两人笑笑:“别管他们,我们玩自己的。”
被程寄拖上车后,景致问:“干嘛回公寓,程公馆不好吗人多热闹。”
本来她还和叶柠他们约了敷面膜看电影。
程寄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目光似水,景致的手被程寄捏在手里,反复搓磨,渐渐起了温度。
景致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你怎么在他们面前说。”
“嗯说什么”程寄明知故问。
“谁知道。”景致和他打太极,猛打了程寄的手,想抽离,但始终被紧紧攥着。
两人的手掌相互贴着。
景致却凭空摸到一泵一泵的跳动感。
昏暗的光线中,程寄的眼眸又清又亮,克制着说:“就算不说这样的话,她们就不会想吗晚上我们还是睡一起。”
他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一句混不吝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再配上那副清冷的面孔,景致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追着外面渐渐西沉的夕阳。
那枚酒浸的鸭蛋黄跃入地平线,景致听到程寄对司机说:“诺亚,可否请你开快点,我肚子饿了。”
诺亚没听出话里的含义,很客气地说:“当然可以,程先生。”
巴黎的那套公寓没有管家,平时只有个工人一周来两次,清扫浮尘。如果程寄要来长住的话,程公馆的秦管家会拨几个工人过来。
他们的手在进门的时候松开,但很快,程寄就开始忙碌,摸到身后,掌住她的后脑勺,让景致与她接吻。
舌尖相缠,又轻又凉,渐渐湿热,变得粗重。
景致沉浸于真实的触摸与柔软细腻,后来才意识到粗重的还有呼吸声,后背顶压在白墙,有些痛感,但又不会让人难受。
反而让她沉迷于这种酸爽的痛感。
爆裂又温柔。
景致不像以往穿着修身的裙子,优美的曲线毕露,然而白t牛仔裤又是另外一种青春的风格。
而且宽宽松松的,很方便程寄,不像之前那样修身的衣料,很紧,有时候景致为难他,特意会调整角度,把他的手夹在衣服里,动弹不得,只好一遍遍地求她,让她松开。
以前是裙子的时候倒还好、现在是宽松的裤子,纽扣解开后,它自己就掉在地上,真的很像没有穿衣服。
景致窘迫,为了避羞,更是要紧紧地缠着他。
程寄抱着她往沙发走,不惜赞美之词:“那条婚纱就是你选的主纱吗”
景致哼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程寄坐在沙发上,让景致跪坐在他腿上,指尖掐住她下巴吻了吻,“你穿那条裙子真漂亮,就那条,不要再换了。”
“嗯。”
“在想什么”程寄轻笑,手指揉捻的动作没停过,“我们做这么亲密的事情也在神游,好像我不够努力。”
景致又开始进入了迷蒙的酥麻中,声音断断续续地回他:“我在想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程寄观察着景致,隔着衣服撩拨,看她哪里更舒适。
随后拉着景致倒在沙发上:“等你还有力气想吃饭再说。”
景致哪里肯如他愿,即使沉沦也挣扎着起来:“不行不行,明天下午还要去挪威看场地。”
程寄憋得声音难受,舔着她的嘴唇止渴:“放到后天去,等会儿我打电话让人送饭过来。”
“乖,”他摸了一把,拿掌心给景致看她自己的状态,“你自己也不想吗”
景致其实也挺愿意的,只不过她习惯了把事情都安排好,见程寄都安排妥当,她主动接纳他。
他们的婚礼定在第二年的十月,挪威的一个小镇上。
并不是很出名的旅游点。
景致想举办一场森林婚礼,山林葱蓊辽阔,冰山凛然,和婚礼策划师沟通了一番后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属于挪威第二大城市卑尔根。
港口是一排五彩缤纷的木头房子,在晴朗的天气,色彩很鲜艳,就跟调了色一样。
卑尔根经常下雨,也许那两天受到了上天眷顾,万里阳光普照,清风徐来,温度刚刚好。
他们的这场婚礼来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之后再回国补办一场大一点的。
梳妆的时候,景致收到了温以泽的短信。
【新婚快乐!景致。】
景致很高兴地回复:【谢谢,温爷爷温奶奶也来了,他们说你迟两天,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你】
温以泽:【可能来不了了。】
景致微微一沉,她要结婚势必是要通知温以泽,两人曾经是一起勇闯娱乐圈的战友,却又在无法挽回中渐渐走散。
温以泽这两年的势头发展都是稳扎稳打,他们的合约时间也快到期,有些大的经纪公司纷纷抛出橄榄枝,她还没和温以泽聊过这个话题。
听叶柠他们的意思,温以泽有可能会选择,但还在犹豫。
不过无论他选择什么,景致都祝他好。
景致还没打字,就有一通电话打过来,点开后,手机里的声音和屋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快开门!景致姐,我们来了!”
屋内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还以为是程寄那边的人。
这声音听着像晓杰,景致莫名其妙,又因为接到温以泽的消息,心里惴惴的,她亲自去开了门,在门后见到了晓杰,和温以泽。
“不是说...来不了了”她惊讶地看着温以泽。
温以泽只是温柔地笑,这些年他变了许多,沉稳淡定,脱胎换骨,但心思细腻敏感仍旧是他底色。
“给你惊喜,我们要是普通地来,那多没意思,抑扬顿挫,先让你......”
晓杰话还没说完,就被温以泽轻拍肩膀:“好了,别和她闹了,景致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就是玩闹呢,我们确实差点赶不上。”晓杰小声嘟嘟囔囔,可是没有人在意。
温以泽看着景致,内敛地笑着说:“你结婚,我怎么会不来,”
“对我也太没信任了,”他走上前,礼节性地抱住景致,在她耳边说:“新婚快乐,景致,你果然是最漂亮的新娘。”
不管是不是和我结婚。
景致泪光盈盈,吸了吸鼻子:“你们故意害我哭,化妆师还一直叮嘱我呢!现在又花了。”
温以泽给她信心:“放心,就算花了也没有人比得过你。”
“就是,”晓杰也抱了抱景致,“你永远是我们最漂亮的老大。”
景致破涕为笑。
山脚下的婚礼现场被各色鲜花和绿植环绕,白色桌椅巾点缀其间。
清浅溪水潺潺流过,目光放远,森然高山雾气缭绕,淡蓝色的冰川从峡谷间倾然而出,却凝固在某一点,明亮的的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头顶两架无人机同时拍摄着此处的美景:皑皑白雪,山羊,小鹿,泉水,悬崖边的彩色小木屋,还有远处的游人小孩荡着秋千。
乐队奏唱舒缓的结婚歌谣。
景致穿着复古华丽的蕾丝鱼尾婚纱,拖地的头纱覆面,在音乐声里,在爱她的朋友亲人间,在程寄期盼已久地目光下,朝着程寄缓缓走起。
她的身材极好,身量够高,有一种森系的轻盈,长纱掩映,自带神秘高贵,像是传闻中的雪山神女。
他们互换戒指,互诉爱意。
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程寄扬起面纱,深吻景致。
挪威的童话森林中,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这是属于程寄和景致的故事。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两个月,程寄还是会偶尔想起这场婚礼。
幸福得像是做梦,总会让他联想到热气腾腾的米饭上缭绕着的水雾,轻柔、氤氲。
他和景致拍了很多套婚纱照,有一套是景致穿着微蓬的缎面婚纱,坐在白马上,背景是在城堡。
叶柠和钟诗芮最爱这一套,尽管工作室还没有修好照片送过来,但那天拍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偷偷拍了不少。
全都发给了程寄,程寄很满意,给她们打了务工费。
两个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但看到程寄打过来的钱后,还是大吃一惊。
只是随手拍张照而已,就能拿到这么多钱,是现在的钱太好挣了吗
连忙狗腿地发消息问:“我们还有景致私下的照片,吃饭的,喝水的,出去玩的,或者说你想要景致姐什么样的照片,我们可以提供最优秀的定制服务!”
程寄:......我都和她结婚了,可以直接和真人互动,要这些照片干嘛。
程寄的脑回路和年轻的女生搭不上线,全然不知道她们两打的算盘,只是怀疑景致的影视公司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不然叶柠怎么会想兼职做这种事!
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景致。
程寄之所以让她们拍,也是因为喜欢这套,他打算到时候工作室发精修图了,他就打印出来,挂在卧室。
景致坚决不同意,嫌弃地质问他:“这也太俗气了,程寄,你只是结了个婚而已,怎么连审美都结没了”
现在哪个年轻人还会在卧房挂结婚照,实在是太土了,再过几年,这些照片都会氧化,更加重了年代感。
程寄以前都是走简约路线,他不服气地摸了摸鼻子:“也...也不是很俗气吧。”
“你自己都心虚,讲话没底气。”景致戳穿。
程寄:......他只是想要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照片提醒自己是个已婚男人罢了,他有什么错
程寄弱弱地说:“不挂结婚照也行,那挂我们的结婚证。”
景致:!
她扑过去,把程寄压倒在床上:“你是不是疯了。”
程寄变得像在普通小区时候那样粘人,柔顺,他蹭了蹭景致的胸口,轻咬她脖子上的软肉,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景致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结婚之前,戴鸣霞就提醒过她:“结婚会让男人变俗气。”
果然如此,还是俗不可耐的那种。
但是吧,证都扯了,总不能再退货。
景致心里的美滋滋多过嫌弃,在程寄脸上多亲了两口。
但她绝不会让程寄在家里挂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备婚许久,有些疲惫,但婚后两个月,程寄有喘息的机会,因为郁孟平和他的太太周攒不知道从哪个小岛回京述职,暂时待在北京。
郁孟平跟着周攒满世界地打转,他们平时工作交流只靠网络,公司很多事情都是程寄负责,但有些项目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这次郁孟平回来,正好让他顶上。
程寄就泡在家里拆新婚礼物,送了很多,景致结婚后一直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拆,这份工作只好交给程寄。
郁孟平说他结个婚,人都懒散了不少,没了以前的勤奋劲。
程寄一边拆礼物,一边回复:“就是因为之前太勤奋,结婚后只想顾好小家。”
郁孟平夸他有天份,一点即通。
这话要是被陆家两兄弟听到,还不得嘲他妻管严。
程寄手上在拆的是郁孟平送给他的礼物,沉甸甸,很有分量,拆开后是一本书,宾客们送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当初程寄和景致在请柬上就叮嘱过,不需要送贵的,送点有意思的。
郁孟平送的书倒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在打电话,程寄问:“你送的什么书”
电话里的郁孟平明显地一顿,沉默了半晌后问:“你拆开了”
“嗯。”程寄从小就没有受过中文的熏陶,这些年除了他和景致买的那本词典外,也没正经学过,属于半桶水都没有的水平。
封面上也写着是一本辞典,花花绿绿的,很是风雅。他随手翻开一页,轻声读了出来:“蕊嫩花房无限好,东风一样春工。百年欢笑酒樽同......”
郁孟平连忙让他打住:“别对着我说,别别别,我买这本书是送给你的,我先挂了,有事再聊。”
然后就真的挂了。
程寄没有理会,继续读完这首诗:“笙吹雏凤语,裙然石榴红。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云雨事难穷。”
程寄并不是很能理解这首词,虽然他觉得这首词算不上多好,但对于郁孟平送给他这本书,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个不着调的人,竟然也会送书。”程寄打算把这本书放在床头,到时候可以和以前那本换着读,换个口味。
之后他接着拆,大多数都是味道奇特的香水、奇奇怪怪的摆件。
其中一份礼物贴了张便签,不用看名字,就这歪七扭八的字,也只有戴可乐写得出来。
拆开后,是他设计的骷髅头手链。
戴可乐在国外学的是珠宝设计,半吊子一个,但这条手链还真有点朋克摇滚的风格。
程寄不太喜欢,他觉得景致也未必接受得了狂野。
拆到一半的时候,还掉出来一封信,爱的情书,孩子心性的戴可乐故意用红色的记号笔在信封写了“景致亲启,程寄私拆变老头”的警告。
程寄:......幼稚
他们婚礼结束后,戴可乐一直都被戴鸣霞拴在身边,他也到了该工作的年纪,听说最近被他妈妈压榨劳动力很严重,没有时间去找景致。
程寄不打算和这种幼稚鬼计较,否则太降低他品味和档次,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起手链和那封信丢入抽屉,等景致自己拆。
拆东西也是个力气活,程寄坐在地上,拆了半个多小时,再加上整理包装袋垃圾,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些头晕。
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再睁开的时候,看到沙发脚下还放着一个未拆的。
程寄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没想到是温以泽的。
程寄微皱着眉犹豫了会儿,想着是不是应该让景致开拆。
但景致对于她和温以泽的关系坦坦荡荡,走之前答应过他,这些礼物都可以拆。
程寄想了想,还是拆开了。
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碟片,温以泽把他和景致合作以来,出演过的角色和作品,都刻入了这些碟片里。
轻飘飘的重量,又沉甸甸。
让人觉得窝心。
程寄没有多想,他愿意相信景致。
景致结婚后并没有着急和他去度蜜月,这两月来忙着的也是和温以泽的合约关系。
他们打算圣诞之后飞大溪地度蜜月。
那个让他们有了质的突破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
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5点半,从家里开车过去接景致下班,正正好。
陈管家已经让厨房开始做晚饭,淡淡的香味飘进来。
程寄没有再拖延时间,穿上深色大衣就要走。
银灰色的宾利车从车库里倒出来,缓缓地开上家门口的马路,迎面开来了一辆保时捷,经过程寄的时候缓缓停下,降下车窗,露出一颗几分相熟的脑袋。
程寄有点印象,是附近的邻居。
但他不爱交友,有时候景致会稍微出去活络一下人情,大概是某个场合见过。
保时捷车里坐着的是一家三口,车主的年纪要比程寄大个五六岁,刚接了放学的小孩回家。
车窗落下后,露出来是个女人,那女人很热情,打招呼:“景致先生吧,好久不见,要出去啊。”
程寄点头:“接太太下班。”
“那好那好,就不打扰了。”
很平常稀疏的打招呼,但好像在此之前,从来还没有人喊他景致先生。
这个称呼陌生又让他欣喜。
景致处理完合同,看了眼手机,没想到已经6点半,程寄在二十多分钟前就发了消息,说自己在车里等她。
她连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办公室,临近年末,各种忙碌,好在今天已经开完了会议,景致让他们早点下班。
一路从13楼坐电梯下去,远远就瞧见从窗明几净的玻璃上映着静谧的青蓝夜色。
直到推开旋转门,片片雪花滚卷到眼前,景致才意识到下雪了。
周围下班的同事也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感叹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随后裹紧衣服,加入人潮,赶着回家。
人流在景致眼前穿梭。
灯火青荧,千雪飘寒,天地旷远幽寂。
鼻尖、脸颊微微冻红,呵口成气,景致在露天停车场搜寻那道影子。
忽然一声车鸣,唤回了她的目光。
景致朝左边看去,宾利车内开着灯,程寄的面庞映在暖黄的车窗。
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场景。
景致从火锅店被罗姐喊去处理程寄的事情。
那时候她也是站在冬雪夜里。
她看着程寄,扪心叩问,他会是她的归人吗
那时候她不敢回答。
程寄下车,见景致愣在原地,走过来接她。
笑着说:“回家了,程太太。”
好似当年的回应。
景致脸上露出笑意,步履坚定地走过去。
她的耳畔又响起儿时学的那句诗。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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