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你们两个那个破办法到底有用没用，都这麽久了，怎麽一点消息也没有。”云黎兮把玩这手边的琉璃盏，托腮看向对面的两个男人。

“放长线钓大鱼，你听……大鱼来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君骁微微一笑。

“殿下，你到底在卖什麽关子。”

把她和云黎墨约来，却从头到尾都不说要做什麽，搞得她快没有耐心了。

君骁竖起手指挡在唇前“嘘，你听。”

“君途，你给我滚出来。”听到外面这一声怒吼，云黎兮挑眉“武王妃？”

“没错。是我那上京夜叉二嫂。”

云黎兮挑眉“武王也来了？”

“我放消息说我今日在这里见云黎墨，你猜他坐不坐的住。”

“我觉得他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你二人。”

云黎兮话还没说完就讽刺一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老二一向如此。”

“天下男子大抵如此。”薄情寡性，想到自己面前就坐着两个男人，云黎兮咽下了剩下的话。

听到云黎兮的讽刺君骁也不在意，挑眉看向她“有你一个我就够头疼了，再多一个我真的招架不住。”

“还请殿下自重。”云黎兮撇头看向云黎墨。

云黎墨连忙摆手“阿姊，我还不想这麽早进入坟墓。”

“滚。”

…………

“你个王八蛋，骗我说找老七有事。结果又跑这里来花天酒地。”武王妃揪着君途的耳朵怒吼。

“爱妃，你听本王说……老七真的在这里，不信本王带你去找。”

“好啊，今日看不见老七，我有你好看。”

君途捂着耳朵往君骁他们所在的房间走去，云黎兮听到这里起身走到了屏风後面。

君骁疑惑“你干嘛去？”

云黎墨摊手“阿姊恶心君途，不想看见他罢了。”

“直呼名讳，你胆量不小。”

云黎墨无所谓“我一向不在意这些，你不是不知道。”

君骁一笑不再开口。

君途推开门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云黎墨和君骁，转头看向身後的武王妃“爱妃你看，我真的和老七在一起。”

说完转头悄悄作揖，求君骁帮他。

“老七，你没事约你二哥来花楼作甚。”

看着挤眉弄眼的君途，君骁不在意一笑“二嫂，是二哥说有事，约本王来这里的。我也想问二哥约本王来这里作甚。”

“回去我再和你算账。”武王妃转头白了一眼君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途挠了挠後脑勺“七弟，你怎麽这麽说，回去你嫂子又要和本王闹了。”

君骁诚恳道“你少来几次花楼，二嫂就不会和你闹了。”

君途尴尬的笑了一下对着云黎墨道“云三郎怎麽有空出来了？本王听说首辅可是把整个云府的事都交给你了。”

云黎墨起身作揖“寒舍能有多少事。枭王殿下有约，在下还是要来的。”

“七弟，你和云三郎何时还有这般私交了？”

看着小心试探的君途，君骁心下发笑“云家人与本王一路就这般让你害怕？”

笑归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二哥说笑了，不过是三哥想为念旧找个老师罢了。”

君夜点点头“缘是如此。云三郎若是愿意教导念旧，那自然是极好的。”

云黎墨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小皇孙天资聪颖，只怕我这样的半吊子，误了小皇孙就不大好了。”

君途摆手“云三郎说笑了，若是你都教不得，那旁人更是教不得了。”

“本王听说二哥府上前些日子平白无故多了几具尸体？还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君途苦笑“是啊也不知道谁与本王有如此大的仇怨。还好死不死的扔在卧房门外，那个场景太吓人了，吓得你二嫂好一顿训斥。”

君骁和善一笑“二哥，做事啊还是要小心一点。今日还只是几具别人的尸体，若是那日你稍有不慎，自己变成尸体可就不妙了。”

君途被君骁笑的心下发凉，这个阎王爷。

云黎墨懒得听他兄弟二人虚与委蛇，不耐烦的告辞“王爷，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

“二哥，本王也要回府了，你若是还不回去，二嫂可又要来了。”

君途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是是是，该回去了。”

君途走後，云黎兮从屏风後绕了出来“既然不喜欢，为什麽不休妻？”

前言不搭後语，君骁却是听了出来她在问什麽“他需要二嫂家族的势力。更何况当年是赐婚，他自然是不敢休妻。”

“武王妃是舍不得孩子吗？”为何都这样了还不愿和离，剩下的话云黎兮没说，但她知道君骁懂她。

君骁摇摇头，擡头温和的看着云黎兮“不，二嫂爱他。”

“爱到即便丈夫不停偷腥也能原谅？”

“是。”

云黎兮擡头看着窗外的落日喃喃“若是这样，我宁可不爱。”

丈夫沉溺于弱水三千对她那麽冷淡，活的都没有自尊了。爱到丧失了自我，不爱自己又何以度过这漫长又无聊的人生。

君骁还想说什麽便被云黎兮打断了“府巡司可干净？”

君骁无奈“干净。”

“霍氏能信？”

“能，八弟手底下很干净。”

云黎兮点头“你的人可能进去？”

“能，但是不方便有大动作，你要做什麽？”

“寻一桩旧案。”

君骁点头“可以。但大理寺不是更方便？府巡司审理的案子最後都会上报给大理寺。”

“若是经由大理寺，只怕沈阁老会察觉。”

君骁了然“沈静修的案子？”

“嗯。”

“怎麽会突然想到他？”

云黎兮摇头“只是有些疑惑，等案子找出来再说吧。”

君骁点头没有再问“走吧，我送你回府。”

“不必了殿下。”

听着这声殿下，君骁又气又无奈，偏他还狠不下心扔下她。

云黎兮回府就看到了等在她门口的云黎墨，还未开口他便道“阿姊，柳氏死了。”

云黎兮毫不意外只是有些惊讶“父亲怎麽突然动手了？”

她知道云风会动手，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父亲知道云霓裳的事了。我顺道把诺儿的事捅给他了。”

云黎兮看着镇定的人无奈“你……”

云黎墨无所谓的摊手“阿姊，你能容她，我不行。她害了娘亲，还害了诺儿。”

云黎兮叹气“算了，可善後了？”

“都料理好了，痕迹也全部抹掉了。只是阿姊云恪守他们只怕……”会狠毒了你。

“随意，这个替罪羊我当的还算乐意。”

云黎墨叹气“父亲也真的狠心。”

“父亲爱色不爱人，她那张脸都被我毁了，父亲自然狠的下心。”云黎兮嘲讽一笑“更何况你把诺儿的事都捅给了父亲，他怎麽还容得下她。”

“这是她应得的结果。”

看着面色如常的云黎墨，云黎兮担忧开口“墨儿。”

“阿姊，干什麽突然这般唤我。”

“我就是想说，无论如何手足相残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也不是娘亲想看到的。”

“阿姊，我答应了云霓裳我就一定会做到。”

云黎兮点头，不再开口。

“阿姊，你说阿兄他们在外面过得好吗？”云黎墨喃喃道

云黎兮微微一笑“只要我们平安，阿兄他们怎样都是好的。”

她的兄长们不想看到这样的她，她也不想看到有家不可回的他们。

可世间安得两全法，为了保护对方，他们总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主子！千语他们回来了。”就在两人愣神的时候，千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听到千语回来，云黎兮急急的起身带倒了座椅，急忙的就跑了出去。

看到院子里蒙着白布的人，云黎兮呼吸一滞，无法挪动半步。

强迫自己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看到云霓裳安详的睡颜，她走的这样平静吗？

她身後赶来的云黎墨伸手捂着了她的眼睛，又伸手剥开了她紧攥着的手。

原来她已经把自己的手掐的鲜血淋漓了。

云黎墨轻声低哄“阿姊，不想看我们就不看了好吗？”

云黎兮喃喃“为什麽，你告诉我为什麽。她才刚刚十五岁。明明还那麽小，她还那麽小。为什麽。”

“阿姊，冷静。阿姊，不要咬自己。”云黎墨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她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的出血了。

“你们为了你们的大计，牺牲了她。她才十五岁！为什麽……为什麽偏偏是她。”云黎兮语无伦次，她真的害怕极了这种场景。

如今是云霓裳，那下次又会是谁呢？

云黎墨喃喃“可阿姊，又为什麽偏偏是你呢？”

可是已经恍惚的云黎兮已然是听不到他的话了。

他叹气道“阿姊，我会亲手刻好灵位，摆入祠堂。也会亲自给她寻一个风水宝地，你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说完不给云黎兮回答的时间，擡手一个手刀砍晕了她。

将她拦腰抱回了卧房，掩好被子起身离开。

“阿姊，那天穿上嫁衣的我一定很漂亮吧。可是嫁的不是裳儿喜欢的儿郎，而是裳儿深恶痛绝的南疆人。阿姊，裳儿希望你能嫁给此生挚爱。一定要幸福快乐的活下去。裳儿不信任何人的承诺，唯独只信阿姊。因为只有阿姊说到做到。父亲一定不会留下小娘，阿姊也拦不住父亲。别自责，也别觉得对不起裳儿。裳儿也不会叮嘱你照顾好想容和阿弟，因为你一定会的。裳儿一生所得不多，只有一个真心待我的阿姊。所以裳儿不会怪阿姊，阿姊也别怪自己。阿姊，那年湖水那麽冷，你是怎麽做到毫不犹豫就跳下来的。阿姊，你明明那麽讨厌水。阿姊，裳儿只希望阿姊平安健康快乐度过每一天。”

云黎兮手里握着云霓裳的遗书泣不成声。

那年云黎兮九岁，云霓裳六岁。云霓裳掉入冰湖，云黎兮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了她。

她救完人就离开了，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我讨厌的不是水，只是害怕它。它带走了我的母亲，我如何能不害怕呢？

云黎兮捂着发红的眼眶，静悄悄的留着眼泪，千水千灵掩好房门退了出去。又一个亲人离她而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