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 正紧不过三秒

利威尔带着特别作战班以及艾伦前往旧调查兵团本部的那天晚上，之前在托洛斯特区夺还战中捕获的两只巨人实验体被人暗中杀死。

第二天，训练学校举行了新兵结业式，104期训练兵在这一天选择了各自所属的兵团，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成绩排在前十名有资格进入宪兵团的训练兵，除了阿尼·利昂纳德，以及已经提前加入调查兵团的艾伦，其馀八名训练兵都选择了调查兵团。

二十多天後，也就是第57次壁外调查前夕，利威尔回到驻所，和其他几名调查兵团高层人员一起，详细讨论了具体的作战方案以及一些相关事宜。

夜深人静，星光璀璨，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吧。

利威尔坐在树下长椅中，月光洒落在清瘦白皙的脸上，他微合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失眠了啊～”身後突然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带着一丝慵懒散漫。

“有事吗？”狭长眼眸之中闪动着冷色光泽，利威尔是一贯冷淡漠的语气。

“呵！怎麽？必须有事才能找你吗？”走到长椅另一侧坐下，莫风卿懒懒靠上椅背，毫不在意地笑道。

利威尔没说话，乌黑的短发在风中轻轻飞舞。

“明天展开的第57次壁外调查，将会和以往不太一样。”很久之後他才开口，嗓音低沉平静。

“让刚毕业的新兵参与，团长这次确有些操之过急了。”莫风卿看了他一眼，语气难得正紧了一回。

“埃尔文的想法……我也猜不透，但他肯定比我们考虑得更多。”利威尔擡头看着夜空，寒冷锐利的眸子倒映着璀璨星河。

又是一段长久的静默，莫风卿迟疑着，还是问道:“这次壁外调查的目的，真的是寻找隐藏在艾伦老家地下室中，能够解开巨人谜团的秘密吗？”

“什麽意思？”听到这句质疑，利威尔斜斜看了过来，语气听不出情绪。

“之前两名巨人实验体被杀，行凶者操控立体机逃遁，这件事证明了兵团中存在着内鬼，也许……破坏墙壁的超大型巨人和凯之巨人，就潜藏在兵团之中，所以我觉得，後来埃尔文可能是故意在训练兵结业式中宣告这个秘密，至于其中隐藏的真正意图……”没有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不正紧，莫风卿蹙眉沉思着:“的确……埃尔文大概能看到一些普通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

微凉的夜风吹得人身上发凉，利威尔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只是扫了一眼对方单薄的衣衫，淡淡道:“回去睡吧！明天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莫风卿闻言伸了个懒腰，忽然直起身子问道:“你饿不饿？”

“嗯？”利威尔微微一愣。

“啊……今天野外训练回来的时候顺便打了两只野兔……”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解释。

“食堂的门早就锁了，你要怎麽做？”出乎意料的，利威尔这次并没有指责。

莫风想了想，然後站起身来，对着利威尔伸出手，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利威尔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杵在面前的这只手。

月光下，这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近乎一公分长的指甲上泛着莹莹光泽。

“哎呀走啦！别磨磨唧唧的！”莫风卿见他不动，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便往驻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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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林木稀疏的缓坡，其中有一颗不知名的巨大花树，无数粉色花瓣簇拥着横生的枝干，月色下，花落如飞雪，缓缓飘进坡下蜿蜒而过的溪流之中。

清澈见底的溪流之畔，一丛篝火燃得正旺，驱散初春夜晚的寒意。

利威尔坐在火堆旁，静静看着对面少年动作娴熟地翻转着烤架上的兔肉，金黄的油脂滴滴淌落，掉在燃烧的木柴上发出嗤响。

“你以前学过厨吗？”闻着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利威尔想起曾经吃过的土豆烧鸡，觉得味道的确很不错。

“我也不知道啊……我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很多事情像是本来就牢牢刻在脑子里，不用想也会做！”从裤兜里摸出小包的调料均匀涂抹在兔肉上，莫风卿随口答道。

“你今天有点奇怪。”话题突然跳转，利威尔扫了一眼旁边两瓶未开封的甜酒问道:“为什麽要准备这些？”

“因为……呃……”一向皮厚的家夥鲜少露出窘迫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就是想……跟你好好吃顿饭嘛！反正每次进行壁外调查之前你都会失眠……”

利威尔擡头，看了看对方，语气冷淡如常听不出任何诚意:“那倒是要谢谢你了。”

少年悄悄擡眼，只见温暖的火光摇曳在男人精致冷峻的脸上，看起来竟有一种奇异的宁静柔和。

不过多时，兔肉便烤熟了，莫风卿直接拿手撕了一半递给利威尔。

利威尔看了看他糊满油脂的手，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干净白皙的手，眉头微蹙:“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莫风卿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带着几分歉意，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我应该带餐具过来的。”

“看到你正紧的样子，真是难得。”利威尔转头看向溪面，也不知是在赞赏还是嘲讽。

“唉……你不是很讨厌我不正紧的样子嘛！那我就偶尔正紧一下咯！”少年咬了一口兔肉慢慢嚼着，脸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失落和埋怨。

利威尔没接话，冷凝如冰的瞳孔里闪烁着粼粼波光。

“哎好了好了，你不吃肉就喝点甜酒吧，12度以下的低浓度酒，不会醉人的。”见他不再开口，莫风卿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快，说话也带了那麽一点情绪。

利威尔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地上的酒瓶拔开瓶塞，一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酒水入喉，清冽甘甜，却又冰凉透骨。

“咳……咳咳……咳咳咳……”利威尔一口刚咽下，忽然猛烈咳嗽起来。

“喂！你没事吧！”莫风卿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兔肉过来给他拍背。

“咳咳……你的手……咳……咳咳咳……”利威尔咳得厉害，却还不忘提醒他的大油手不要乱拍。

“……不好意思……”莫风卿猛地拿开手，就见利威尔背上的衣服已经沾上了大片油渍。

于是，他只好蹲在一旁看他咳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

半晌之後，咳嗽声终于止住了，利威尔脸色潮红，眼角盈盈坠着一滴泪珠，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柔弱，这是与他平日冷酷犀利形象形成强烈反差的美……

鬼使神差地，少年忽然伸出依旧残留着油渍的手，去抹他眼角被咳出的泪。

“你……”当利威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手指已触上了他的眼角，并迅速收回了。

“脏死了！”男人蹙起眉头，满脸都是嫌弃。

然而，话音刚落，另一根手指忽然划过他的脸庞，留下了一道碳色的痕迹。

“哈哈哈……”莫风卿看着他被弄花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如如同月下的潺潺流水，清朗动动，十分悦耳。

利威尔伸手一抹，抹出一手的黑灰来，不由有些恼:“真够无聊的！”

“嗯！生气的利威尔才是最可爱的！哈哈哈……”莫风卿笑着起身向溪边走了两步，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手。

利威尔“嘁”了一声，也懒得反驳。

“我说，这种低浓度的酒不应该是跟喝水一样的嘛！你怎麽还会被呛？是不是感冒嗓子发炎了？”重新坐回火堆旁，莫风卿看着他有些憔悴的侧脸，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利威尔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拭脸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只要沾酒就容易咳嗽。”

“那你刚才还喝！”莫风卿白了他一眼。

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着火堆，蹙起的眉头似乎很难重新舒展开来。

“抱歉……”很久之後，少年轻轻说了一句，拿起烤肉心不在焉地啃了起来。

“我已经向埃尔文申请过了，明天你跟着特别作战班。”忽然，利威尔再次开口。

“为什麽？”莫风卿嘴里包着一大块肉，疑惑擡头。

利威尔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咽下嘴里的食物，莫风卿歪头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探究，还带着隐隐的期待。

利威尔斜了他一眼，语气并不好听:“的确会担心你乱来，这次的战术跟以前不一样，新采取的长距离索敌阵中，每一个人的行动都会影响整个战阵，所以……如果你敢犯浑的话，我不介意提前砍了你！”

“我有这麽让你不省心吗？”莫风卿撇嘴，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不满地嘀咕。

“像你这种调皮捣蛋，动不动就掉链子，并且屎尿又多放屁又响的家夥……”

“噗！”听到最後那句话，莫风卿一个气息不稳，刚灌进嘴里的甜酒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利威尔面不改色，只是递过纸巾。

少年擦了鼻子之後忽然凑过脸来，神秘兮兮地道:“利威尔，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情……”

利威尔淡淡瞥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我要生崽了！噗！哈哈哈哈哈……”

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对方刻意夸张的大笑，利威尔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

“呃……咳！”莫风卿有些尴尬地止住笑声，然後，他又凑过脸来，神秘兮兮地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利威尔蹙眉，这次眼角馀光都懒得给他。

“我要放屁了……”

“滚！”

利威尔这个“滚”字刚出口，便听“噗——”地一声，莫风卿真放了个响屁，他的脸瞬间黑了。

“噗……哈哈哈哈哈……”莫风卿忍不住捧腹大笑，然後……他就被一脚踹进了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