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反正你俩都是公的

第二天清晨。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是一片朦胧的水汽，天色晦明。

在清越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的视野中，一篷漆黑的东西映入眼帘。

也许是还未睡醒的缘故，利威尔此刻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怔怔看着那篷忽然多出的黑色物，片刻之後陡然擡腿就是一脚飞踹了过去。

“啊！”痛呼声随即响起，一个□□的男人从身旁的被窝里滚下床去，由于力道过猛，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砰”地一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你这家夥干什麽啊！”男人撑起身子，从浓密乌黑的长发下探出脸来，恼火地叫道。

“莫风卿？你怎麽会在这？”无视对方一＊不挂的＊躯，利威尔穿上拖鞋下床，走了过来。

“我本来就一直在这里！”

“本来一直在这里？”利威尔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回头四顾，目光一一扫过房屋角落，正当他蹲下身准备查看床底的时候，就听莫风卿悠悠道：“不用找了，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小白，那只狗。”

“看来你不是作妖，而是真妖啊……”希干希纳沦陷那天莫风卿突然失踪，现在又由一只狗变幻而成，这本是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利威尔只是转过头来静静看着莫风卿，如同夜泉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为什麽你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莫风卿有些诧异于对方如此冷静的态度。

“没必要。”

少年轻轻哼了一声，向利威尔伸出了手。

“干嘛？”

“拉我一把啊大哥，腰闪了！差点没被你踹死！”少年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

利威尔沉默看着他，最後还是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将莫风卿从地上拉了起来:“敢光着身子爬我的床，踹死你活该。”

“你……”

看你长得帅，我忍！

“暂时先穿上这个吧。”利威尔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劈头盖脸地扔给了他。

“这不是你的衣服吧？这麽大！”少年抖开卡其色的棉衬衫，发现尺寸明显比利威尔的身形大了很多，起码是个一米八的高个子穿的。

“这是埃尔文交给我的，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你的事情吧。”侧脸被晨曦勾勒出精致立体的轮廓线，利威尔将衣柜门合上，淡淡道。

“啊……不愧是团长！果然厉害！”莫风卿麻利地穿上衣服，意外地发现尺寸竟然刚刚好，就仿佛是亲身测量过一般。

走到床边将被单被套全扯了下来，利威尔没有理他，他现在关心的大概是床上有没有粘上狗屎狗尿之类的。

浸泡好了床单被套，利威尔从卫生间出来，然後不慌不忙地走到垃圾桶旁边，俯身拾起里面的纸团，在莫风卿面前缓缓展开:“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噗！哈哈哈哈哈……”看到皱巴巴的画纸上面完全变形的画，莫风卿完全忍不住笑。

利威尔面无表情地将画纸重新揉成团，然後，他一脚飞踹在莫风卿脸上。

少年瞬间被踢翻在地，这招粗暴简单的方法立竿见影，瞬间止住了少年肆意的狂笑。

莫风卿傻了，呆愣片刻忽然扯着嗓子连珠炮般语无间歇地愤然叫嚷：“你这人怎麽这麽小肚鸡肠啊不就是几张破画你至于这麽耿耿于怀吗昨天晚上被你整得半死不活今天还下这麽重的手！”

“马上滚蛋，爱上那上哪！”利威尔仿佛真的怒了，右手一指门口，虽然眼里没有冒火，但眼神冷得几乎让人怀疑这天是不是要下雪！

“臭矮子！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啊！”

听到屎啊尿，利威尔更加恼火，擡手一下掀飞了茶几，啪地撞在门框上，桌上的长剑振飞出去，刚好砸中了莫风卿的脑袋。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回廊上的埃尔文刚好看到这一幕，却睁眼说瞎话。

“托团长的福，我没被这粗暴地家夥给弄死！”已经从利威尔嘴里得知了埃尔文早已看穿自己的身份，莫风卿自然平静地接话，摸着头上的□□笑肉不笑。

“利威尔其实人很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埃尔文善解人意地解释。

“这叫有点暴躁？团长！你宽宏大量不计较的性格真叫我佩服啊，我觉得利威尔跟流氓混混有的一比，这样没素质的家夥怎麽就当上兵长了呢？”莫风卿只觉得怒不可遏，心中实在後悔当初救了他。

“其实他平时也没这麽粗暴的，你是不是对他做了过份的事？”埃尔文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奇异。

“不就是画了几张恶搞图嘛！至于这麽小气吗？”莫风卿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总觉得利威尔突然爆走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你什麽时候变回来的？”埃尔文忽然跳转了话题。

“昨天晚上。”莫风卿回答，随即啧啧叹道：“话说回来，团长居然早就猜到那只狗和我的关系还这麽沉得住气，真是了不起呢！”

“那你昨晚睡在哪里？”埃尔文没有理会他的夸赞，淡淡问。

“跟利威尔睡在一块啊。”莫风卿完全没在意，揉着腰随口回答，只是想起床上那一脚，气鼓鼓地道：“一大早就被莫名其妙的踹了一脚，腰都闪了！”

“我想……你变回人形後应该是＊着身体吧？”

“是啊。”莫风卿点头，然後非常无语地道：“可这也没什麽吧，他又不是女孩子！”

“他是个有重度洁癖的人，平时没人敢碰他，更别说＊着身体和他一起睡觉了，对你他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他会拿刀砍人呢。”埃尔文看着莫风卿，语气似带着几分安慰：“没事，时间长了他会忘记的。”

“我想不是对我宽宏大量，而是手里没刀吧！”莫风卿撇撇嘴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埃尔文。

他此刻算是明白了，原来利威尔之前的平静冷静加镇定只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内心已经气爆了，只是不好意思直接拿这事发作，所以才寻了图纸为由头借机痛殴自己！

卑鄙！太卑鄙了！

将莫风卿安置在另一间兵舍中，埃尔文非常细心地送来一应生活用品，就像是作好了将少年长期留在这里的打算。

“莫先生，我希望你能加入调查兵团。”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正在啃苹果的莫风卿一下咬了舌头，他嘴角一抽抽，忍痛将嘴里的苹果咽下去，然後擡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用哀求的表情看向桌子对面的人:“埃尔文先生……我可以拒绝吗？我还不想急着去喂巨人！”

“这样吗？可是……一旦你的真实身份被外界察觉的话……”埃尔文貌似忧虑地接话，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哇！你又威胁我！你好卑鄙啊埃尔文团长！”莫风卿眼睛一瞪，满脸惊讶地叹息着，然後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大能耐，但这世上……没有高科技杀不死的生物。”

“哇！威胁人还一脸人畜无害！你好可怕啊埃尔文团长！”莫风卿再次擡头瞪眼，一脸惊悚地看着对面的金发男子，然後缓缓将果核整个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认真问道:“什麽时候开始算工资啊？”

“三年以後。”

“啥？”莫风卿眨巴着灵动的眼睛，好像有点懵，然後就有些急了:“你说啥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你要从训练兵开始，在训练学校进行为期三年的训练，然後顺理成章地加入调查兵团。”埃尔文淡淡回答，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什麽啊？凭我的实力还需要训练？难道不能直接加入吗？”莫风卿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能接受地嚷嚷。

“一个合格的士兵并不是只要能打就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木叶的味道扑面而来，吹散屋内浊气，埃尔文看着校场上集合的军队似乎并不想解释太多：“况且，熟练驾驭立体机是作为士兵的基础技能，虽然你的弹跳力惊人，也无法取代立体机的作用。”

虽然当初利威尔和两名同伴并没有当过训练兵而是直接加入调查兵团，但莫风卿跟他们不一样，这个家夥什麽都不懂，而且个性太过放荡不羁，如果不好好在学校学习锤炼一番，即使是加入兵团也会出现诸多令人头疼的问题。

“好吧！那我突然出现和小白突然失踪的事就麻烦你跟大家说明一下咯！”少年耸耸肩，语气有几分无奈。

“这只是个小问题，我会处理妥当的。”

目送调查兵团团长离开，长发少年收敛了神色，眸光微微闪烁着。

从始至终，利威尔和埃尔文都没有再询问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离奇之事，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兵长室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地板墙壁擦得锃亮，整个室内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室内仅有的那张红漆木几差点被主人摔散了架，虽然利威尔将它细心地擦拭了一遍，但那一受力就会摇晃的桌腿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命不久矣。

利威尔轻轻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白色的围裙面罩三角帽，从柜子里拿出一壶红茶和两只杯子放在光可鉴人的红木茶几上。

白瓷茶杯小巧精致，带着几分古典意味，清亮的红茶倒入杯中，发出悦耳的泠泠清音。

面对自己的人生导师，利威尔脸上的怒意已经完全收敛，却闷闷地不说话。

“还在生气？”埃尔文像老父亲一样看着显然不太开心的利威尔。

咳咳……虽然以他的年纪还没老到可以称作利威尔的长辈。

“团长也会无聊到来捉弄我吗。”利威尔擡眼定定看着埃尔文，平静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没有的事……之所以把那莫风卿交给你，是觉得由你照看会比较靠谱，万一其他士兵一时嘴馋把他炖成狗肉锅那就不太好了！”埃尔文知道，这个小矮子心里憋火，于是好言好语地解释，态度温和得让人都不好意思发火。

“那为什麽不提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些坏毛病……”利威尔坐在沙发上，紧促眉头似乎颇为懊恼。

“比如……？”埃尔文尽量掩饰内心卑劣的恶趣味翻涌，作出一副“就算你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缺点我也会当成优点”的模样，看似平静实则兴奋地试探着问道。

“比如……洗澡不关门，偶尔睡觉……不穿衣服！”利威尔犹豫犹豫再犹豫，终究抵不过埃尔文那不含一丝杂质的圣洁目光。

“什麽？”埃尔文窃喜的同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被看光了……”额上冒出一滴冷汗，利威尔虽然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但紧拧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他有多苦恼。

“原来如此。”埃尔文点点头，然後非常平静地道：“但是……他也被你看光了啊，况且你们俩都是公的……”

“啊……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说完“公的”这两个字，埃尔文顿时就後悔了，他看也不看利威尔彻底拉下的脸，急忙起身开溜，一不小心差点被沙发绊倒。

“对了，我觉得莫风卿和堵住希干希纳区内门的那只怪物似乎存在着某种关系。”刚走到门口，埃尔文又停下脚步，好在利威尔没有直接掀茶几扔过来。

希干希纳区内门被破时出现不明生物挡住洞口为人类逃亡争取了一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从而大量减少了被巨人猎食的人类数量。

这则新闻早于半个月之前就在全国各地的报刊发布，而小白狗和那柄剑是在新闻发布之前送过来的，当时很八卦的韩吉兴致勃勃地在利威尔耳边唠叨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他并没有耐心认真听，只是留意了其中的关键点。

第一，这狗极有灵性，和一般的家畜不一样！

第二，狗在门内，剑在门外，两者相隔甚远。

当时觉得两者完全联系不到一块。

但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被变成莫风卿的狗崽子华丽丽地推翻。

“我也不清楚，虽然那时候莫风卿的确离开了我的视线，後来又满身是伤地在内门附近被你们发觉，但并没有谁亲眼看到是他变成了那个怪物。”提及正事，利威尔也不发威了，他冷静的话语极具客观性，没有参杂任何主观臆断：“一切只是猜测，没有实据可供考究。”

“的确……”埃尔文沉思着，走到茶几旁边没事人一样拿起刚才没来得及喝的红茶喝一饮而尽。

“正因为他身上有着潜在的危险性，所以你要强迫他加入调查兵团。”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平述。

“如果调查兵团都无法控制住这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其他的就更别提了。”埃尔文看向窗外渐渐明朗的天空，目光深邃辽远。

三天後。

位于托洛斯特区内门附近的训练学校，是一座占地面积广达一百公顷的巨大设施，四周均被茂密森林包围。

坐落于校地内的建筑，只有主要用来传授课业的校舍，以及提供给训练兵起居的宿舍而已，大半的区域是专门用来进行术科实习的校场，可以说是一座只为了训练学员成为士兵而准备的设施，毫无娱乐性可言。

学校西面有一片低谷般的校场，周围绝壁耸立，怪石嶙峋。

中间巨大的空地之中，无数身穿军服的少年整齐列队，面色严肃地直视前方，他们威风凛凛的站姿和坚毅决然的眼神酝酿出一种勃勃英气，场面颇为壮观。

“现在举行104期训练兵入团仪式！”一位光头老兵站在队伍之前，威严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是负责指挥你们的齐斯·夏尔迪斯（注：动漫中是吉斯·夏迪斯，这里不是我私自瞎改，只是因为写的时候是在网上搜出的这个译名！），我一点也不欢迎你们，现在的你们，充其量就是巨人的诱饵，家畜般的存在，甚至连家畜都不如！为了能让你们跟那些该死的东西作战，我们会给你们三年的时间，训练你们跟巨人作战，三年後，当你们面对巨人时，是塞牙的食物，还是保护王的荣耀之壁，又或是驱逐巨人，荣光永存的人类战士，这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我可以做到……我会将巨人一个不剩地驱逐出去！”队伍中的艾伦眼神坚定，在心里默默想着。

“你小子是谁？”

“我是来自希干希纳区的阿明·阿诺德！”

“这样吗？名字听起来真蠢，父母起的吗？”

“是爷爷起的！”

“阿诺德，你是为什麽来到这里？”

“为了人类的贡献而献上一份力量！”

“听起来真伟大，那就由你来当巨人的饵食吧！”

如同狮子对吼般的问答响彻整个校场，作为前任调查兵团的团长，齐斯虽然上了年纪，然而曾经带领一群强悍士兵的他依旧威慑力十足，那与生俱来的彪悍气息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第三列，向後转！”非常粗鲁地将粗粝的大手按在阿明头顶，强行扭转这个满头冷汗的孩子身形，齐斯走向下一名训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