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烨哥,那晚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老馀天天催命似的问我,快招架不住了。”
“没兴——”
“贺行烨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读大学?”
电话两端陷入死寂。
邱缘轻咳两声,“那个……老馀今天来家访。”
老馀示意邱缘把手机给自己,开口时,极尽亲切和蔼,“小烨啊,刚才是老师冲动了。你看你现在高二,明年就高三了。老师希望你参加明年的高联都是为了你的以后着想,凭你的能力,拿下保送重点大学的资格肯定没问题。”
老馀教数学二十多年,贺行烨是他最最最得意的门生。偏偏这孩子没什么上进心,任何竞赛丶活动都不参加,可惜了尤为出衆的数学能力。
尽管每一次都被贺行烨拒绝,老馀也没想过放弃。
老馀坚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嘟——
挂了。
贺行烨揣好手机走进书房,女孩儿闻声擡头和他四目相对,水润过的眸子轻轻弯成月牙,“哥哥该不会是想反悔不做了吧?”
贺行烨坐下,支起手肘,慵懒笑说,“吃了小茉莉的饭,就得为小茉莉办事。放心,哥哥拎得清。”
“我是怕直接说,你会不答应,才想着先请你吃饭。早知道哥哥这么好说话,我就不献殷勤了,省得哥哥认为我有事相求时才会想起哥哥。”温茉解释,须臾,她发起邀请,“天气凉了,晚上我请哥哥出去吃火锅好不好?”
“都听小茉莉的。”
贺行烨摊开试卷,这才注意到是今年高联的。
他虽然从来没参加过,但知道这项竞赛含金量很高。
“明年高联,小茉莉会报名吗?”
“会。”
小茉莉是他的希望,希望朝着的方向,理应也是他的方向。
报名参加吧,贺行烨。
另一边,老馀叹着气把手机还给邱缘,“小烨现在在哪所学校,成绩如何?”
邱缘表情一僵,干笑两声,“您要是知道了,会去医院的。”
老馀接下这剂预防针,“你说。”
“琼花一中,年级倒数第一……老馀!老馀你别吓我啊!”邱缘手忙脚乱接住脸色苍白往后倒的人,眼泪都给他吓出来了。
坐到沙发上,老馀捂着骤疼的心口直喘粗气,片刻,苦涩呢喃,“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
他这个老师痛心至极啊!
该拿什么才能拯救他的学生?
邱缘抹泪哽咽,“都说烨哥差点弄死温彻,事实却是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之后也没人去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烨哥就这么被莫名其妙扣上罪名流放,放弃自己还算好的了,我好担心烨哥会像那次一样。”
他和烨哥从小一起长大,深知烨哥最在乎的就是父母。陆阿姨去世当天,要不是佣人及时拿出陆阿姨手写的遗书,烨哥就从楼顶跳下去了。
这次贺叔的做法,无疑是放弃了烨哥。
他无法想象烨哥心里的痛楚。
邱缘捂着脸,压抑地哭出声。
老馀何尝不担心,他找过贺岩多次,每次贺岩的回答都是:“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之前他觉得只要能找到证据证明温彻身上的伤不是贺行烨弄的,一切都还好说。
但现在,就算证明了,怕是也挽回不了。
贺岩应该在一开始就给予贺行烨信任,而不是把一切都憋在心里送走贺行烨。
父子二人关系本来就就不好,此举无疑是雪上加霜。
那天晚上,温茉问明老师要了两份今年的高联试卷,一份给贺行烨,一份自己做。
一试的考试范围和高考的数学大纲一致。
二试又称加试。范围为非高考内容,涉及平面几何丶代数丶数论丶组合四个方面,难度远高于高考。
温茉对一试的感觉还好,但在二试,她只做出了平面几何和数论。
还有两道,她快把笔咬碎了,也解不出来。
温茉挫败地趴在桌上,歪着脑袋朝贺行烨看去。
他支着手肘靠在桌上,容色漫不经心,视线懒洋洋划过试题,偶尔会拿笔在草稿本上验算一番。
这只手修长骨感,泛着冷白,拿烟时漾着不羁,这会儿是认真,甚至还有几分欲在其中。
温茉最近在追一部漫画,男主有一双漂亮的手,经常会用它去撩拨女主。每回女主面红耳赤,她就会忍不住羞耻得捶床。
联想到一些画面,嫣色悄然爬上白净的小脸。
温茉牢牢盯着那只不输漫画男主的手,下一秒——
“喜欢哥哥的手?”
贺行烨瞥了眼勾住他小指的小手手,撩唇轻笑,“等哥哥检查完题,随小茉莉玩儿。”
像是被火灼了一下,温茉咻地一下收回手坐得端端正正,小脸通红,不敢再往旁边看一眼,“我丶我一时没控制住,对不起。”
温茉啊温茉!你真是色胆包天啊!
秀气的眉心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忽地一凉。
温茉提着一口气,纤长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轻动,眼珠却是僵着直视前方,“哥哥你在干嘛?”
“小茉莉喜欢皱眉?”
温茉摇头。
贺行烨拇指未挪分毫,“那是我骂小茉莉了?”
温茉再摇头。
贺行烨轻轻抚平仍皱着的眉心,“别皱眉,哥哥会心疼。”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把温茉给定住了。
她凝着他,细细感受着心底的异样,有什么在翻涌,但时机未到,它的挣扎不过是徒劳罢了。
虽是无用功,但努力过后的喜悦还是有的。
温茉认真体会着,忽地,黎甜说过的那番话响起——所谓的哥哥妹妹多半是用来唬你的。他喜欢你,关乎男女之情的喜欢。
“哥哥,在乎一个人就是喜欢对方吗?”
贺行烨收手的动作一滞,“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许是想弄清楚黎甜说的是不是真的,又或许是因为她心里那份奇怪的感觉。
不同于对乐茗丶胡言的喜欢。
是陌生的丶发甜的丶奇妙的,偶尔会冒出来。
别的妹妹对哥哥也会这样吗?
“我想知道。哥哥可以回答吗?”
“在乎和喜欢分很多种。小茉莉想问的是哪一类?”
贺行烨耐心等着。
温茉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是男女之情的在乎和喜欢。哥哥对我,是属于这类吗?”
贺行烨呼吸一窒。
之前小茉莉单纯把他当哥哥时,他总在想小茉莉什么时候才会开窍。眼下突然给他来个直线球,砸懵了。
他缓过神,嗓音低哑,“小茉莉对哥哥也属于这类吗?”
温茉仔细感受了会儿,很模糊,于是她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可比她之前的我不喜欢好多了。
她心里应该是有他的。
只是现在还没确定那叫喜欢。
不急,来日方长。
贺行烨好心情地眯着眼,目光懒洋洋飘向窗外的雨帘,屈指轻叩桌面,“今天晚饭在家吃,我做。”
温茉顺着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外面下雨了,“哥哥是怕跟上次一样淋雨吗?这次我会备两把结实的伞,不会出现之前那种情况的。”
“觉得哥哥做菜难吃?”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小茉莉就乖乖待在家等哥哥买菜回来。”
离开前,贺行烨打开了电视,还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给温茉安排上,“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哥哥很快回来。”
“我跟哥哥一起——”
“小茉莉听话,哥哥想对你好。”
贺行烨板着脸一说,温茉顿时不敢接话了,啄了啄小脑袋,“哥哥穿好外套,打好雨伞,路上注意安全。”
“嗯。”
贺行烨从前最厌恶别人对他的关心,因为他们对他的叮嘱总带着阴阳怪气和嘲讽。
陆娉在世时,他会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不去怼那些人。
陆娉去世后,谁要是‘关心’他,必定怼回去。
像他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别人的关心,在海城是极少有的。
薄荷糖的清冽滋味在舌尖炸开,混着呼吸到的凉凉的空气,贺行烨愈发清楚地意识到他现在和从前的不同。
这都要归功于他的希望。
留在家的温茉没看电视,也没碰贺行烨的笔记本,拿出手机窝在沙发上继续追漫画。
看到男主向女主告白这一话时,手机上方跳出一条短信。
闻柳:[温茉,你喜不喜欢贺行烨?]
磕cp磕得正激动的温茉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须臾,脸发起了热。
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也就不会发现别人的一个问戳中了她心底的那团翻涌。
温茉:[为什么这么问?]
闻柳:[我对贺行烨一见钟情。我喜欢他的洒脱不羁,喜欢到无可救药。但他从来都是拒绝我。]
温茉没明白闻柳的意思:[然后?]
闻柳:[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温茉:[……不清楚]
闻柳:[喜欢丶不喜欢,给个准话。]
不清楚应该就是不喜欢吧。
温茉:[不喜欢]
闻柳:[我明早回海城的飞机。]
温茉:[嗯,一路顺风]
闻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的却是有关她的痕迹。
帖子虽然没了,但内容却刻在了人的脑子里。
大家不敢提这件事是真,好奇也是真。
有一天在厕所里,温茉被几个女生挡住去路,她们没有惊讶丶尖锐的目光,有的只是好奇。
单纯地想知道为什么会说她克死了家里人。
听她说完,又怒着脸为她抱打不平。
这一刻,温茉心里暖暖的。
她也意识到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并不是每个人听见她的事都会像小学那群人一样追着她喊小扫把,把她堵在角落里朝她吐口水,骂她是个灾星。
曾经的事于她而言毫无疑问是阴影,她并不能因此就给这个世界贴上坏的标签。一旦她带着这个态度去看人,便会觉得别人稍微一个动作都带着恶意。
譬如篮球场那次。实际上很有可能并没有那么多人嘲讽她,是她想到了从前所经历的难堪,场面重合,下意识觉得他们跟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温茉,你该放开自己,朝前看了。
还有,闻柳,谢了。
闻柳:贺行烨,来尝尝单向喜欢的滋味!
贺行烨:谢邀。小茉莉心里有我。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简称高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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