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你欠抽」

7 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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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墨涧空堂的马文才,你欠抽7 无弹窗 ,灌江 网

”>青楼里,老鸨又不肯让我们用金子来赎,我为了救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开玩笑。出那么多金子,哪里会有不肯赎出的道理。况且那谷心莲好好地在书院里,怎么可能无故被卖到这种地方来?哼,要我看,肯定有人特地卖了这谷心莲到青楼里,嘱咐老鸨看着她,背地里在打着什么其他的主意。”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书院里有人要害谷心莲?”我一下子领悟到了马文才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个人是谁?有谁会无缘无故地谋害她?”

“我知道。”马文才道,“不过本公子可不能白白告诉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无力了。真没见过这种人,说话三句半不离报酬报酬,“你要是想要金子,我回去给你,现在快点说。”

“谁说要金子了?”马文才皱眉道,“我要什么,你心里清楚。”

“不清楚。”我扭过头,“不说就算了,我回去找别人打听!”我说着作势欲走,却被马文才一把拉住。

“叶华棠,你敢!”马文才迅速扯住我,大声叫道,“你在青楼里面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跳舞,为什么就不能单独只为我跳一下?”

“你是要我跳舞?”我一愣,“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

“那你以为我想怎么样?”马文才皱眉道。我赶紧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没什么,不过现在在这里也不好给他跳舞什么的,我便告诉他,以后有机会再说。马文才却表示你今天出了这里,回书院以后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机会?一定要我在这里跳给他看。

我刚才那是一方面有祝英台奏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跳了剑舞。现在手里连剑都没有,怎么可能跳得出来?许是见我有些生气了,马文才倒也没再多为难我,告诉我他曾经看到王蓝田去浣衣局那边围堵谷心莲,后来看见他过去就跑了。再联想起他之前在讲堂上曾经表现出认识谷心莲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怀疑。

王蓝田那个家伙感觉好像对谷心莲很有意思的样子……难不成,这一次谷心莲之所以被卖进青楼,其中就是他在捣鬼!

我心中瞬间扬起滔天怒意。

这个该死的王蓝田!之前陷害过我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把主意打到我的救命恩人头上,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等我回去一定要给他好看!我已经忍他好久了,最近一直就看他不顺眼,还有就是关于结业与太原王家的婚约什么的事情,不管怎样一定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阿棠……”马文才又在一旁叫我的名字。我没时间理他,急急回想着自己之前换衣服时候所在的房间是哪间。记得为了逃走方便,我们特地准备了一套男装的,不管怎样,我现在这身红裳都实在太显眼了,一定要赶快换下去才行。

“文才兄,你能不能去帮我找套男装过来?”我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以换上的衣服,不得不向马文才这样提到。马文才倒是爽快,直接把外裳脱下来要给我穿,可是这样他就没衣服了,只穿着中衣走出青楼……这样子可能不太好吧?

“管它好不好?你先穿上吧,我怎么样无所谓,你这样可出不了这里的大门。”马文才倒是不管那些,径自把他的衣服朝我这边一递。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接过来之后就当机立断地褪去外面红裳,也没撵马文才出去,反正我的束胸还绑着,里面也穿着中衣,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比起在书院里晚上睡觉时候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现在梳着的是女子发髻罢了。

马文才那厮一开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急急转过身去,但很快又悄悄偏过头来看我,后来发现我里面包的严严实实之后不由得有些泄气,干脆坐到椅子上直接看我换了,我也不去管他,径自换好衣服,又伸手去挽头发。孰料这时候马文才却走到我旁边,按下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阿棠,我来帮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温柔,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便放了下去,任由他帮我摘下玉簪,慢慢束发。不过嘴里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你会束头发吗?要是不行的话还是我来吧。”

“……本公子手艺再差也比你强!”

我想起了木槿没来之前自己回回束出的鸡窝头,于是闭上嘴,不吭声了。马文才的速度倒是很快,没几下帮我束好了顶发,用玉带勒上。但束完之后他也不离开,只是自然而然地自后抱住我,把我搂进怀里。我被他这么一抱,不由得身体发僵,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你做什么?”

“没什么。”马文才闷闷地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而是去找梁山伯他们?难道在你眼里,本公子的本事还不如一个贱……还会不如他们?”

虽然他的口气还是很霸道强势,我的心情却莫名地因为他突然改口的那句话而变好,是以也没有因为他未出口的“贱民”二字生气,低声道:

“我当时找你找不到,事情来的又急,一时间没有赶得上告诉你。况且青楼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是因为用金子赎人赎不出来,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怕你知道会生气。”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马文才落在我肩膀上的手劲重了一些,“这种事情,你一开始就应该来找我!我爹是杭州太守,它一个小小的枕霞楼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马家作对?敢违逆我,我让它明天就开不下去!”

“你一个太守之子,来到这种地方发威,也不怕人笑话。”虽然你爹也在这里逍遥快活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说到他爹,我就想起那个枕霞楼头牌玉无瑕,她和祝英台好像是有什么很亲近的关系。祝英台也应该算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了吧,怎么会莫名与一个青楼女子扯上关系?

“我怕人笑话?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就不怕被人笑话了?”马文才瞪了我一眼,“以后再敢来这种地方,看我不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有事情一定跟你说。”我笑了一笑,拉过他道,“不过现在呢,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枕霞楼吧。”

“能怎么样?你放心,跟着我走没人敢动你!”马文才竟然就真的这样大喇喇地拉着我走了出去。虽然我换了衣服,脸上却是脂粉未去,外面的人自然有些怀疑,要上来盘问,马文才却亮出一块黑色腰牌,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东西,反正看到的人都纷纷退下,也不敢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顺利离开了枕霞楼。到了外面之后先找了家客栈,两人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这才回到了书院。

谷心莲已经回到了书院内,正在房间门口处站着等我。见到我回来便迅速迎上来,张口唤了句“叶公子”,似乎是想说什么。我瞪大眼睛等着她回话,却被马文才一步上前挡在了我面前,声音冷淡地对她道:

“叶华棠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而且我看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等在这里道谢,而是先回家去。”

恩,是呀,她娘和苏安他们都担心死了,也不晓得他们现在知不知道心莲姑娘已经回来了的消息。我便也劝谷心莲赶紧先回家,不用向我道谢,我救她是应该做的。谷心莲咬了咬嘴唇,叫了一声“叶公子,我会记得你的恩德”,说完就转身跑掉了。

这丫头还真是客气。其实她不必这样的,她救过我的命,我怎么回报都是应该的事情。

不过马文才却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阴沉,一进到房间后便跟我说:“你最好让谷心莲趁早回家去,别再在这书院里面呆着了。”

指认

“阿棠,那个谷心莲,我不管她到底对你有多大的恩惠,你最好让她趁早回去,别在这书院里面呆着了。像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一次两次我可以忍,但是你不能让她总是这种事来麻烦你!”

马文才说起话来很不客气,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话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暂且不提马文才抱的是什么样的打算,我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别的不说,如果谷心莲真的惹上了王蓝田,光凭我是不一定能护得好她的。王蓝田那个家伙很会背地里下黑手,马文才瞧这模样又不是很爱管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况且书院里这么多学子,就怕跟王蓝田一样想要招惹她的不在少数。

况且我瞧着,谷心莲这次之所以会被卖进青楼,好像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不知为何签下了卖身契。这件事情我待会儿还得好好问一问她,怎么无缘无故会被枕霞楼的老鸨拿到卖身契?还换了二十两黄金,难道是她娘或者有其他人逼迫她?

如果是王蓝田敢胡乱强迫她签下这种东西,看我不揍得那混蛋满地找牙!

不过还没等我来得及去找谷心莲询问一下具体事情,我们几个去青楼的事情,先爆发了。

木槿急匆匆地跑过来找我,脸上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告诉我说山长和师母他们叫我过去,并问我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人说公子你和梁山伯祝英台几人去逛青楼了?我有些汗颜,赶紧出言安慰她,说没事没事,让她别担心,我们待会儿就回来。

赶到书院大堂的时候,山长正气势汹汹坐在主座之处,满脸怒气。他旁边站着师母,另外还有垂着头的王兰王惠两姐妹。王惠一瞧见我当时就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看来那个泄露机关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当初说事情的时候就应该背着她的,偏偏梁山伯和祝英台都说王兰王惠姐妹可以信任,不用对她们保密。王兰是可以信任没错了,王惠那张嘴是能信得过的吗?没事都被得说出有事来,更何况这次是去青楼!

我瞪了王惠一眼,后者仍旧不敢与我直视,有些心虚的模样。这时候山长已经板起脸来,有些不高兴地冲我道:

“叶华棠,听说你和梁山伯,祝英台二人刚才去了青楼?怎么只有你回来,他们人呢?”

“山长,这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我试探着说了一句,继续查探山长的神色,却发现他脸上只有暴怒,并没有什么要听我否认或者解释的意思,似乎王惠已经把事情都说出来了,只差了一个荀巨伯。现在估计就算想否认也来不及了,还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吧,想到这里,我便回答道:“山长,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是我出的主意,与梁山伯和祝英台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阿棠!”马文才使劲拽了我一把,大声反驳道,“山长,你不要听她胡说,叶华棠是被梁山伯骗去的,要不然她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去逛青楼呢?这件事完全是梁山伯的主意,跟阿棠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啊对啊,祝公子呢也是有洁癖的人,他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他也肯定是被别人带坏的!”王惠听到马文才为我开脱,也赶忙在一旁接口道。

王兰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小惠,你别乱说,梁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跟着瞎起哄!”

“我说过那个别人是梁山伯吗?”王惠扭头反驳了一句,“哼,你紧张什么啊,心里有鬼!”

“你才一肚子鬼,为了祝英台,连是非都不分了!”

“你才为了梁山伯昏了头呢!”

两姐妹俩竟然就在这大堂之上吵起架来,师母终于看不下去,大声说道:“够了!你们姐妹俩这样斗嘴,像话吗?”

王兰王惠二人互相瞪了一眼,不说话了。山长气得胡子直翘,指着我道:“叶华棠!我从你进入书院开始就听说你行为不端,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之前看你学习刻苦用功,还以为是人言有误,误会了一位赤诚学子。但我却万万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去逛那青楼,还要无故带坏书院同窗,等着那梁山伯和祝英台回来,我会将你们一并惩罚!”

“山长!”马文才一下子急了,上前一步道,“这真的不关她的事!叶华棠平日里在书院里怎么样您都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她不是课业第一,但她每日里都在刻苦背书修习,这些您都是能看得见的吧?”

“就算课业修习再认真,人品低劣,也做不得一个好官!”山长道。马文才还欲再说,却听大堂外响起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矮小的人影匆匆忙忙从远处跑来,动作仓促,衣衫不整,却竟然是不知打哪儿跑过来的陈子俊陈夫子!

“山长啊……”陈夫子小步跑上台阶,奇怪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人竟然是荀巨伯。大堂内的一行人赶紧跟着山长一同移出去迎接他。马文才一见到陈夫子,便迅速跨前一步,对山长说道:

“山长,的确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在青楼里流连忘返,学生当时还曾和陈夫子一起去抓人,我们都在看台下看到了梁山伯,陈夫子可以证明学生所言非虚。”

陈夫子看到了梁山伯,那岂不是也看到了在台上跳舞的我!这事要是败露出去,岂不是比我去逛青楼更加惹人诟病!我记得直拽马文才的袖子,后者却用眼神示意我没事,安心吧。

“子俊,你怎么说?”山长叹了口气,看向陈夫子。就见陈夫子一脸怨忿地晃着头,拱起手来向山长道:

“山长啊,我们都被人给骗了!”

“梁山伯他们当真去了青楼?”山长急急问道。从这话里便能听出,山长最在意的学子,果然不是我也不是祝英台,而是梁山伯。

“不是梁山伯。”陈夫子摇头道,“是,马文才!”

众人都是一愣。马文才也愣了,迅速扭头看向陈夫子,我却注意到荀巨伯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陈夫子继续颤巍巍地伸手指住,大声道:

“是马文才,去了青楼,还骗我一起去。”

“陈夫子,你在胡说什么!”马文才大声怒道,“你该不会是昏了头吧?”

“马,马文才,分明就是你诬陷梁山伯,说他和祝英台去逛青楼,还欺骗老夫我跟你一起去捉人。结果呢,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看到你,你,马文才,一直在紧紧盯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跳舞的,青楼女子,目不转睛的看。你说,是不是你本来就想要去青楼,结果骗了老夫跟你一起去?”

“你,你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马文才说了一半,突然咬住了嘴唇,不说话了。荀巨伯却在一旁接口道:“就是什么?是你的老相好吧?”他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我气得手脚发抖,狠狠地盯住荀巨伯,后者这才发现失言,不由得一把捂住嘴,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不好意思看我了。

山长估计也被闹糊涂了,“马文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华棠,你来说,到底是谁去了青楼?”

马文才被他弄的没有办法,一头都是汗,又想为我辨别又想为他自己辨别,结果两个一加起来便变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也不忍看他为难,正打算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时,却听阶梯下面有声音道:

“——我们去了青楼!”

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赶来了。

祝英台这时候已经换回了学子服,两人齐齐走上阶梯,向山长一抱拳,齐声道:“山长,我们来向您请罪了。”

我一把捂住了脑袋。

唉,算了算了,我不管了,爱承认就承认吧,我不管了不管了!

“山长,您不要动气。我们是知道山长您向来喜欢伸张正义,所以才敢先斩后奏的。”祝英台道。山长有些疑惑,“你说什么先斩后奏?”

“是因为……”祝英台正要说,我和梁山伯齐声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马文才拽了我一把,我便后退一步,由梁山伯解释说明去青楼乃是迫于无奈,此中情由不便当众说明,希望可以私下说清。山长却表示,有什么事,就当着大伙的面说,让所有人都听上一听。如果确有原因,或许能网开一面,否则就要在我们所有的品状上写上“淫佚妄言”四个字!

这可是很重的惩罚了。基本上品状表被给了这样的评价,以后官途机会便是渺茫的很。我心中发急,欲想要揽下罪状,又忧心哥哥将来的官途之路。这时候师母也急了,冲着我们道:

“华棠,山伯,英台,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然,品状评语一下,可是要影响你们一生的啊!”

祝英台咬了咬唇,看向梁山伯。梁山伯则看了我一眼,我用力摇头,他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开口道:“不行的英台,不能说。她的名节是大。”

心莲姑娘如果被人知道曾经去过青楼,她的将来可就完了!

山长有些生气,再次询问了一遍梁山伯,见梁山伯不肯说,就把目光转向了我。“叶华棠,你和马文才究竟是在耍什么把戏?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不肯说话。既然他不说,那么你来说,你们去青楼,到底是为了做些什么?”

“山长,学生只能告诉您,确有情由,但也真的不能在这里说明。而且梁山伯和祝英台也是为了帮助我才会去青楼,如果您要惩罚,就只罚我一个人好了,真的与他们二人无关。”

“好。”山长怒极反笑,“一个个都不肯说是吧?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他说着就转身往台阶上走,这时候下面一个女声脆生生响起,震断了众人的话。

“他不说,我来说!”谷心莲大步走来,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朝着山长道:“山长,夫人。叶公子他们之所以去青楼,其实是为了……”

“心莲姑娘!”

“心莲姑娘别说了。”我和梁山伯急急打断她的话,山长却道,“既是行善,有什么不能说啊?”

因为此事,有关一个女子的名节。

我们都没说话,师母却从我们眼神中看到了这个意思,便赶忙让谷心莲留下,其他人回避。马文才松了口气,悄悄在袖子下面拉住我的手,低声道:

“还算她识趣。”

“可是……”我微微皱眉,心里还算觉得这样很不好。旁边的学子们见山长和师母走了,八卦之心顿起。他们不敢来调笑我和马文才,便都像梁祝二人围去,口中嬉笑道:

“梁山伯,你们可真有艳福啊,居然能光明正大地逛青楼。那个红衣的跳舞女子长什么样?你们看到了没,漂亮不漂亮?我也想去看。”

“你说什么?”马文才却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大怒,一脚上前去踢翻了那人,“你说谁是青楼女子?你也想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好了好了!”我赶紧拉回发飙的马大爷,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祝英台也在那边说道:“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玩,别胡说八道!”

“救人?”王蓝田眯起眼睛,“是什么样的青楼女子这么诱人,让你们不仅冒险去救,还为了保护她,连品状评语都不顾?想必,她一定很美吧?”

我听闻这话,不由得停住脚步,在后面静静聆听。梁山伯说了句“无可奉告”便要带着祝英台离开,却听王蓝田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青楼女子,就是谷心莲!”

果然是他!

我深吸了口气,正要上前去揪住他,却听得梁山伯先开口道:“王蓝田,你少在这里瞎说!别太过分!”

“哼,我过什么分?”王蓝田冷笑一声,“那谷心莲可是本公子看上的妞,她有什么动向我都清楚的很。实话告诉你们,就算这一次你们把她从青楼里救出来,也没有用。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就还没有不能够到手的!”

“你!”梁祝二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一直跟着他起哄的那个刘伯锡突然道:“哎蓝田兄,话说前几天你爹不是给你来信,说是要给你娶一个正妻吗?你在这里胡闹,就不怕嫂子知道,到时候不肯进门啊,哈哈哈哈!”

“小声点儿!”王蓝田突然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扭过头去,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来,摸出折扇一边摇一边试图溜走。我早已经把他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此刻心头一凛,迅速冲上前道:

“王蓝田,你给我说清楚,你的正妻要娶的人是谁!”

这话一出,马文才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连带着梁山伯脸色也是一变,其余的人则是有些莫名其妙。我立即明白他们可能是误会了我的话,不由得有些尴尬,有那不怕死的便在这时候打趣道:“哎怎么了叶兄,为什么会对蓝田兄的婚事这般在意?你们家也是在太原,难不成你是看上了蓝田兄,打算把令妹许配给他不成?”

这些人都是当初在书院门口看过我哥哥男扮女装的样子,是以有此一说。我气得大吼闭嘴,王蓝田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咬咬嘴唇大声道:

“没错,叶华棠,我爹跟我说了,要给我娶的人就是你的妹妹,叶秋棠!”

失误

“……”

周围众人都愣了,马文才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恶狠狠地转头不停盯着我们看,其他学子则也发现情况不对,一个个匆匆忙忙走掉了,梁山伯本来不想走,也被祝英台给拽走了,这里只留下我,马文才以及王蓝田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马文才咬着牙道。他这话是向我说的,我则一扭头看向王蓝田,原话拿去询问:

“王蓝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清楚!”

这个该死的东西,我本来还只是怀疑,结果居然被他给直接说出来了!看马文才那样子肯定是误会了,我可真的没有想要嫁给王蓝田的意思,说真的,虽然我对未来的想法向来不多,但这种垃圾就算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说完这句话,我悄悄伸手拽住了马文才的袖子,扯了两下。马文才压抑的呼吸这才算有所缓和,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愤怒和疑惑。我则神色平静,用眼神告诉他放心,没有事。

王蓝田这时候已经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扬起扇子左右一摆,大喇喇地冲我道:“哼,叶华棠,我告诉你,别以为有马文才给你撑腰就了不得了,以后少在我面前嚣张。要不然,等你妹妹进了我家门,你看着我怎么收拾她!哼,到时候我就告诉她,别怨我,要怨的话,就怪你哥哥不长眼色,在书院里给我难堪。”

“我说王蓝田,你这是在威胁我了?”我怒极反笑,“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究竟怎么样惹到了你,让你现在就想着准备折磨我未过门的妹妹?”

“因为你处处跟我作对!”王蓝田看了马文才一眼,微微缩了缩身子,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反正我告诉你,打我也没用,听说你不是最照顾你家小妹的么,要是你把我惹急了,就休怪我一会对她不客气!反正也是你们叶家主动来要求联姻的!”

“——你找死!”马文才也大体听出了是怎么个情况,上前去一把抓起王蓝田的脖领,脸上满是勃发的怒气。王蓝田有些不解,奇怪道:“马文才,我说叶华棠的妹妹,关你什么事?你不会连这种闲事也要管吧?”

他话没说完,马文才已经一拳头挥出去揍在他的下巴上,当即打得他后退一步,口角流血。偏偏这厮还不服气,挨打之后反倒梗起脖子,大声叫道:“马文才,叶家的闲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马文才要揍你,就是你欠打!”后者怒吼,同时继续扬拳头。“好了,文才兄,别理他!”我见马文才神色不对,赶紧将两人拽开,用力瞪了王蓝田一眼,骂道,“还不快滚,真想找死吗!”王蓝田被我推得向后一仰,险些坐倒在地,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地转身跑了。

这家伙最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几天没修理他,嚣张到这种地步。我扭头看向马文才,发现这厮脸色潮红,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体发颤,竟是依旧处于极度愤怒之中。我一碰他,注意到他身体滚烫,却是烧还没有退,又有些复发的模样。

他就一直在这里强撑着的么?

“文才兄,我们回去吧,你的病还没好。”本来就在发烧,也不见他吃药,还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也不怕变得严重了。

“不用你管。”

马文才一把甩开我的手,也不回头,自己大步流星地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跟他解释清楚,自己等会儿再去找王蓝田谈判。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但从他的话里听来,好像是叶家主动想与太原王家结亲,我的猜想果然没错。如果家里面不肯在此事上松口的话,就只有从王蓝田那边下手,最好让他主动提出不愿与叶家结亲。至于具体步骤,还要考虑好了再行动。

回去的路上,马文才一直不肯理我,给我脸色瞧。伸手抓他也会被甩开,很明显是在闹脾气。我有些头痛,也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想什么,但又不能跟他一样耍性子,只得在回房之后,撵走木槿和马统,过去跟他解释。我的性子也不是个会哄人的,上去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不会嫁给王蓝田的。”

马文才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咬了咬唇,伸手从书架间取出一只盒子,静静递给他。

马文才一愣,目光盯住了那只盒子,开口道:“这是什么?”

“七夕女子用来祈愿的盒子。”我扭过头,低低地道,“大家都说,如果有了喜欢的人,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盒子里,织女娘娘就会保佑他们终成眷属……”

我话没说完,马文才就已经伸手将我掌心内的盒子抢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他迅速将盒子打开,抓出里面一叠墨痕宛在的纸,迅速打开看。我觉得脸孔莫名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又忍不住看仔细端详他的反应。我在这边正纠结之时,马文才却突然沉了脸色,冷冰冰地向我道:

“叶华棠。”

“恩?”我听他声音不太对,诧异抬头望,就见马文才眉心紧蹙,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怪,继续冷声道:

“马才文是谁?”

哈?

我傻眼了。赶紧过去抓来一看,上面写的名字赫然是“马才文”三个字。

汗,名字被我写反了……

马文才气得脸色发青,因为生辰八字也被我给记错了,而且整张纸被我折得皱皱巴巴的,到处都是墨痕。他又将那张纸拿回去,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盒子里,顺便瞅了一眼盒子里面结的乱七八糟并且早已被我弄破的蛛网。我有些尴尬,扭头去不看他,却被后方的人伸手过来环住肩膀,发烫的额头静静抵在我身后。

“算你还识趣,本公子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马文才说了这么一句,身体就有些瘫软,向着我倒过来。我赶紧一把扶住他,将他拖到床上去,并且大声招呼马统过来煎药。他本来病就没好利索,之间又折腾了这么一通,现在完全复发了,估计是往枕霞楼里追梁山伯的时候吹了风,所以严重了。

这家伙也真是的,没事干什么往枕霞楼那里跑,还险些害得我都被陈夫子抓住!

为了照顾他,我都没时间去找王蓝田的麻烦,足足折腾到晚上,马文才的烧才算退了下去,幽幽醒转过来,看到我在旁边正给他敷冰袋,不由得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身旁马统赶紧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这家伙,现在怎么不拦着我,让我离他家公子远点儿了?我觉得好笑,吩咐他去饭舍里找苏安要点粥过来。马统就等着我这句话,听完之后便一溜烟地蹿出了房间。

马统走后,马文才静静看着我不说话,屋内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让人很不舒服,我便问他为什么要去枕霞楼抓梁山伯,要不是后来梁山伯他们承认我们确实去了青楼,估计陈夫子就要把一切都赖在他头上了。于是说,夫子这种东西,果然就是拿来给人添堵的。

马文才一开始不太想说,后来被我抓着问,才不情不愿地告诉我,他是想要揭穿梁山伯去青楼的事情,让我看清那个家伙的真面目,不要被他外表的假象所蒙蔽,并且告诉我其实梁山伯就是整个书院里最腹黑,最会隐藏自己真实目的的伪君子,但是这件事偏偏只有他马文才一个人知道,他只是不想我受骗。

我不明白马文才为什么那么讨厌梁山伯,如果说在故事里面是因为祝英台的话,那么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我也不想在现在跟他说这些,我想,如果我因为别人再去跟他争辩,他会难过的吧?

不管怎么样,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他的。

所以不愿意看到他被针对,不愿看到他难过,也不愿看到他生病,不愿看到他为了我的事情而烦恼。

“阿棠,不要嫁给别人。”马文才突然道,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眼里略带着一丝无助,“不要随便失踪,有事不要去找别人,不要随便走开,也不要像上次一样丢下我不管。”

“好。”

我微微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认真地回答道。马文才脸上露出笑意,一撑身坐了起来,伸手过来摸我的头发,又霸道地命令我也躺到床上去。我才不去理会他,一把将后者压了回去,告诉他好好养病,我要先去解决一点事情。马文才闻言不由得跟我发起脾气,说是我才答应不走,现在就要出去找别人,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是去找谷心莲,不是梁山伯,结果马文才更生气了,拍着床头喊不许去找那个女人。

连女人他都管,好吧,最后我告诉他我要去揍陈夫子一顿,马文才终于不吭声了。我这才得以溜出房间,一眼就看到外面端着饭盘靠着树干打瞌睡的马统,也不知道在那边站了多久,这个偷懒的家伙。我一边让他赶快把粥给马文才端进去,自己则迅速往梁山伯他们那边的房间拐去。

想要收拾王蓝田,必须先弄到一个东西。

梦游

想对付一个人,光靠拳头是不成的。

这个道理,以前的我不懂,直到现在才开始渐渐明白。而马文才,虽然他懂,但是他很可能还是更喜欢拿拳头解决问题。

哎,这个世道里,不久之后就应该是乱世了吧?其实很多时候,真的是拳头大的人是老大。不过现在是在书院里,还是小心为上吧,王蓝田那个家伙与马文才不同,是个真正的小人,他比喜欢趋炎附势的秦京生要可怕的多,想要拿住他,武力至上一方面,还得有其它的东西。

我先去找了梁山伯,梁山伯正和祝英台在房间里面读书,见我过来便急急问我,王蓝田白天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他还不确定,不过我会想办法让它变为一纸空言。梁山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估计他知道,以他的能力,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不在意,这是背景问题,他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我所要找的,是谷心莲签下的那张卖身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张卖身契应该是由王蓝田写下,想方设法欺骗谷心莲签下的,上面定然有着他的笔迹。到时候我就可以拿了这张契约单去威胁王蓝田,逼他写信回家要求取消这门婚事。

不过那张卖身契并不在梁山伯身上,我便又去寻找荀巨伯。荀巨伯一开始不想理我,让我回去找马文才,说我现在已经被马文才教的好坏不分,他们跟我高攀不起。我知道荀巨伯还在为了那日里我骂他闭嘴的事情而生气,但是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也没什么好道歉的,于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了几句,荀巨伯却表示他不想再听我说话,那张卖身契也不在他手里,要去就去找谷心莲拿好了。

他还在生气,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荀巨伯这个人相对来讲还是比较洒脱的,估计过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荀巨伯和秦京生住在一个房间里,我前脚才出门,后者就迅速追了上来,悄悄问我,“叶兄,听说你们今天去了枕霞楼是不是?”

这事传扬的很广,我也就没有否认,点点头。秦京生便又问我枕霞楼里的姑娘都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家伙有趣,记得很久之前他就曾经问过我一回关于青楼的事情,没想到这回居然又来问,便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道:“好看的姑娘不多,不过头牌倒是长得不错,叫什么,什么……”

“玉无瑕!”秦京生眼睛一亮,张口便叫出了名字。我顿时冷笑一声,抬眼看住他:“哎,怎么,看来秦兄你对枕霞楼倒是满了解的嘛。”

“呵呵,只是凑巧听过,凑巧听过。”秦京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悻悻一笑,赶忙出言挽救。可惜我可是清楚记得这厮之前就曾经跟我提过玉无瑕,现在又一次说起,肯定是跟那个玉无瑕之间有什么关系了,是恩客?还是其它?我有些疑惑,不过这种事情说真的,跟我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我也不怎么想多打听。秦京生显然也因为自己说漏了嘴而懊恼,跟我道别便回房去了,连自己出来的目的都没有提。

我瞧着天色渐晚,要是等天黑了就下不了山了,于是急急往谷心莲他们家走去。苏安和苏大娘他们都在谷大娘家暂住的小房子里,见到我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感谢。我也不和他们兜圈子,直接拉过谷心莲,问她那张卖身契在不在她身上。周围人都是一愣,苏安的娘试图上来阻拦,谷心莲却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摸出那张卖身契交给我,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她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她娘都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拦,卖身契就已经到了我手里。

这个姑娘行事确实果决啊。不过这样的性子,也容易被人利用就是了。我叹了口气,注意到身边几人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疑惑和不安,便索性伸出手,一把撕掉谷心莲按了手印的那一部分文字。

“这样一来,这张卖身契就对心莲姑娘没有任何作用了。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吧?”我仰起契约纸向她们挥了挥,清楚看到几人瞬间松了口气的模样。谷心莲对此有些不满地叫道:“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叶公子救了我,只怕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就算要了卖身契,也绝对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防范人家?”

“心莲,你不懂。这种事情,就算是再熟悉的人,你也不能轻易地就相信……唉,算了,还要感谢叶公子救了心莲的性命,我替苏安,谢谢你了!”

苏大娘说着,竟然一躬身朝我拜了下来,我赶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这样,并且表示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拜托她,希望她不要推辞。苏大娘和谷心莲都问我是什么事,我便告诉她们,我打算借苏家的厨房一用。

“这点小事,怎么能劳叶公子动手,你要吃什么菜,就让苏安去做好了!”苏大娘见状赶忙开口说道,谷心莲也表示她可以帮我做菜,想吃什么都行。我摇摇头,还是打算自己做,毕竟我想,就算是难吃了点,我做的食物,也总是与其他人做的不一样的。况且我虽然不会做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却会熬一种蔬菜粥,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之前在陶大叔那里,东西都不全,大叔平日就知道吃鱼和喝酒,哪里会像终日煮饭的苏安家这样材料齐全?今天天晚了,我暂时不打算去收拾王蓝田,就先给马文才弄点食物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天就已经有些黑了。等我到了苏安家里弄完蔬菜粥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明晃晃地挂在半空中。这个时间里,书院里面大多数的学子们都已经睡觉去了,只有很少量的地方还亮着灯,比如,陈夫子的卧房,又比如我和马文才所居住的房间。

我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马文才现在怎么样了。记得离开的时候马统好像也没有给他弄多少食物过去,现在估计已经饿坏了吧?我暗暗想着,摸了摸托盘里面还滚热的粥,心里莫名地有些雀跃,迈开大步往房间处走去。孰料我才刚刚走到前院的月亮门处,忽然发现一个白影从月亮门里一摇一晃地走了出来,双臂前伸,动作僵硬,直挺挺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一瞬间还以为遇到了穿越前武馆大哥经常看的什么末世小说里面所写的,一种名叫僵尸的怪物,吓得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怪物,而是一位书院里的学子。我试着跳开一步,他也没有来追我,而是径直向着我身后的一丛花走去。等到了花跟前,他便去摘下一朵拿在手中,口中不断念叨着“小玉,我对不起你”,又缓缓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我定神一看,却发现眼前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之前才刚刚问过我枕霞楼里面有关事情的秦京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做出这样诡异的动作!我有些疑惑,几步绕到他身前去,仔细观察,发现秦京生的眼神迷茫,里面几乎没有焦距,步伐也极为散乱,口中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这个时候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突然转步向我走来,口中喃喃道:“小玉,小玉,不要怪我,我对不起你。这朵花献给你,小玉,你千万不要怪我……”

他说着就试图上来抱住我,要把花往我头上插。我赶紧绕开,就见秦京生伸臂抱住了一棵树,开始在上面磨蹭,把花插进了树洞。而后脸上带着满足的威胁,缓缓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个见鬼的家伙,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被秦京生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说他伸直手臂在夜色里走的情境真的真的很吓人,若不是我不愿意打翻好不容易才给马文才做出来的粥的话,估计我早就一拳头挥上去了。虽然我最近不怎么爱打人,但是若是你半夜出来吓人,那可就由不得人家不打了。

被他这么一弄又耽误了些时间,粥都快凉了。我一边抚着胸口往秦京生那边悄悄看了看,一边端着托盘,迅速朝我和马文才的房间走去。

赎身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我立即几步蹿入房内,飞速把门关上,仿佛慢上一步秦京生就会冲进房间里来似的。屋里并没有其他人,马文才似乎已经睡着了,我不愿吵醒他,便把托盘摆在桌上,又去找了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将谷心莲那张卖身契放进里面去,准备着明日拿去威胁王蓝田。

今天忙了一天,也没有读书,我照例将诗经和论语取出来看,顺便也练起了字。习惯了写毛笔字之后,我就开始学习字体,因为开始一直都是由马文才手把手教我写,导致我们两个的字体几乎一模一样,弄的夫子还以为是马文才替我写的,把我们教训了一通。后来我就自己学着练起了字,字体也变得娟秀了些,不会再与马文才互相混淆了。

正写字的时候,我感觉后面有声音,紧接着便有人自后过来,一把环住了我的肩膀。

我被吓了一大跳,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是马文才,不是秦京生。都是那厮刚才梦游把我给吓到了。

马文才这家伙整日里没事就动手动脚,我对他的动作习惯的很。我瞧他即使现在生病了动作也还是一样的迅速。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马文才有些不满地道,下巴斜斜靠在我肩膀上,声音沙哑。我将最后一笔字写完,放下手中毛笔,伸手去推他,却反被对方扣住手腕,不得不一边摆好笔砚一边告诉他,我去苏大娘他们那里一趟。

去了这么多地方,估计说出来不会惹他生气的,也就只有苏大娘那里了吧。

果然,马文才只是微微皱眉,又问道:“你去那里干什么?晚上没吃饱?木槿怎么没有给你去弄食物?”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粥的事情,赶紧甩开身后人去检查粥的状况,发现还有些温热,赶紧高高兴兴地给马大爷捧过去,结果一回头发现我刚才甩的太用力,直接把人甩地上去了。

事件后果就是文才兄很生气,即使是蔬菜粥也平复不了他的怒气,直到逼迫着我把平日里都横在两人中间的书本都搬开为止。

其实我觉得没有这事,他应该也会找其他借口要把书挪走的,反正一起住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这个人我也算是看透了,大不了抱一下而已,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马文才这个人其实还算守礼,当然我觉得如果他不会动不动就把人压到床上亲的话就更好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马文才的病就好了,结果他好了,我却又开始发热,搞得马统和木槿一直没闲着,竟顾着给我们熬药了。木槿还觉得奇怪,过来问我是不是被子太薄,晚上着凉了,怎么这无缘无故的就会发起烧来呢?马统和马文才两人俱都闭口不言,我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说很可能是因为某人昨晚上太过肆无忌惮,把病传染给我了,估计这事要是让木槿给知道了,她非得去找马文才玩命不可。

生病的事情,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多大关系,只不过王蓝田那边压着一天,我心就不太安定。虽然马文才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等着书院以结业,就让他爹去我家提亲,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首先得让王蓝田这边把太原王家的亲事回绝了才成。我那个便宜老爹也真是不像话,嘴上说着如果我给哥哥修习好了课业,亲事什么的就由我自主,结果私下里连定亲对象都给我找好了,这是想着要一箭双雕是吧?

找就找了,偏偏还找了王蓝田那种家伙,我即使是跳进西湖里也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生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其实很不好,之前受过不少伤,这回全部都因着这一场病而复发了,一躺就足足几天没能起来。偏偏就在这几天中还发生了不少事情,让我一个头比两个大。

第一件事就是陶渊明大叔在不久之前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来卧房看望了我一下,告诉我凡事不可太逞强,顺其自然就好。其实他本来还想私下里跟我说些什么,马文才却守在房间里不肯离开,非要在一旁听我们说话,仿佛怕陶渊明给我灌输什么不好的观念。陶大叔也没有办法,只说我们先前的约定还有效,那间木屋永远欢迎我去住,说完了这些之后,他便离开了。

陶大叔也算得上是性情中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书院里,他过来道别的只有我一个人,就连梁山伯和祝英台都没有说,说是怕他们会难过。其实他离开,我也会难过的啊,虽然马文才这厮瞧起来很高兴就是了。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谷心莲也离开了。

她这么突然的走,倒是让我有些诧异。记得我生病前两天她还一直过来找我,说是给我炖了鱼汤什么的,结果好几回都被马统拦在外面进不来。当时我烧的迷迷糊糊的,也怕会把病传染给她,就没有叫她进来。当然鱼汤也一次都没有喝到,净喝粥了。后来也不知怎么,谷心莲突然间托人给我留了一句话,然后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弄的我都没有机会去送送她。后来马文才告诉我,他有命令马统去帮忙看着,确认过王蓝田并没有派人去跟着谷心莲探查她家的地址,我这才微微安心。

想来谷心莲离开,可能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流言蜚语。她为了帮助我和梁山伯他们,把自己曾经去过青楼,我们是为了救她才进去青楼的事情告诉了山长和师母。山长知道了真相,自然是会对我们几个赞许有加,还在品状表上给了我们高分,但谷心莲的这件事情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去,连木槿都听说了,过来跟我发脾气,让我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谷心莲也是浣衣局工作,想来是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的,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不然的话,等病好之后过去看看她吧,留些金子也好,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一些。

自从第一天我给马文才熬了粥,之后的几天我生病的时候他也一直给我端来蔬菜粥,里面放的除了茄子就是鸡蛋,有一回还掺了燕窝,里面都加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糖,我吃了一口差点儿没当场吐血身亡。

==这是人类能做出的食物吗……

我是不信苏安能有这手艺,马统貌似也不是很喜欢打翻糖罐子,再联想起很久之前曾经吃过的那碗甜熊掌……当天下午我便暗自唤来了木槿,嘱咐她把我的食物一手包办,别再让某人瞎忙活了。

虽然他肯在这男子不近庖厨的古代为我弄食物,我实在是很感激,不过还是不要浪费糖了,我怕味觉会被烧坏掉……

书院里发生的第三件事是,祝英台的哥哥来了。据说是她的八哥,来了以后就一直在讲堂里跟大家一起上课,别的时候则和祝英台呆在一起。真是羡慕她呢,家里有那么多哥哥,随便哪一个过来都可以大摇大摆地住进书院,不像我,就一个哥哥在外面,来了一趟还得费尽力气地扮女装,甚至连他走了,我都没有办法去送他离开,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以上便是我生病以来,连续发生的三件事,不过这些事情说到底,与我的关联却都是不大的。真正令我在意的是最后一件事,就在刚才,马文才告诉我,他在想着,打算把玉无瑕从枕霞楼里赎出来。

威胁

他竟然打算去给玉无瑕赎身?

我当时还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地站不起来,只能努力用锐利的眼神直视他,淡淡道:“怎么,是因为那日里没来得及降服狐狸精,所以现在后悔了,打算再找机会来一次?”

“你在这里胡想些什么!”马文才皱了皱眉,伸手过来敲了敲我的额头,坐到了我床边。

“本公子才不是因为那个才要为她赎身的,你也知道,我对那种地方里出来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兴趣?只不过,那个玉无瑕,长相实在与我的娘亲很相似。即使只是模样相似罢了,我也不想让她呆在青楼里。”

“她的长相与你娘很像?”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去青楼时在里面碰到的马太守,一时恍然。马文才却没有注意我的神色,只是俯身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我挨着他蹭了蹭,引得马文才扬唇轻笑,手掌向下拂过我的脸。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见你变得温柔一点……”他轻声道,“不过,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恩。”我应了一声,“等我好起来,就跟你去枕霞楼赎姑娘。不过你把她赎出来之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让她随便找个良人嫁了,或者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看到她!”马文才的神情有点复杂,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我倒是不觉得他会对玉无瑕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光凭马太守在那里,就足以证明马文才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其实我觉得要不然的话干脆给他爹娶进府里好了,不过估计马文才肯定是不会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的,估计一个青楼女子居然会跟他娘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情,一定让他心里觉得很不好过吧?

“不过如果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呢?人家好歹也是枕霞楼的头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我又道。看得出老鸨对玉无瑕还是很在意的,毕竟是棵摇钱树,哪那么说放就放。

“哼,我管她怎么想!我马文才不想让她呆在这里,哪个敢留她!”马文才皱眉道。

汗,倒还真不是别人要留她,正是你爹。如果玉无瑕跟马文才的娘长得真有那么相似,我总觉得他可能会在不久后把她抬进门的。话说回来,我总觉得似乎秦京生跟玉无瑕之间也有着什么关联似的,这里面的关系实在是乱得紧,摸不清头绪。

“好了,你就别想了,好好养病,成天管那么多事干什么?”马文才摸了摸我的脑袋,“昨天我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在外面放风筝,等你病好了,我也给你弄一个蝴蝶风筝,看起来还不错。”

“不要蝴蝶的。”我沙哑着嗓子打断他的话,“我们不要蝴蝶的,要鹰风筝,黑色的鹰的风筝。”

“好端端一个姑娘家,不要蝴蝶风筝,玩什么鹰?”马文才伸手拍了我一下,脸上却丝毫没有显出不悦的模样。我傻笑了一下,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伸手抱住他的腰,不动了。

马文才身子有些僵,又往床头这边倾了倾,似乎想要方便我靠着他。我双手紧紧环住他,只觉得心里异常安详,从来没有过的安详。

这个人,是我可以信任,也可以托付的人吧。

不过就算这样,有些东西也是不能够告诉他的,比如我真正的来历,以及其它的一些东西。

几日之后,在火烧火燎吵着要写家书回去报信的木槿的上蹿下跳中,我的病终于慢慢地好了,这些日子里耽误了不少课程,亏得马文才每日散学后就回来拿着书本为我复述课业内容,他自己倒是为此已经很多天没有去蹴鞠和射箭了。

这途中,荀巨伯也跑过来看望过我一回,原因是不知道谁跟他说我之所以生病好像也有因为跟他吵架的因素在里面。我隐约觉得说这话的人应该是梁山伯,想不到他这几日除了忙着应付祝英台的八哥,还有时间管我们这边的事。能跟荀巨伯恢复以往的关系,我心里也觉得很高兴,心情一好,我的病也渐渐地好了。

马文才没有食言,真的为我做了一只风筝。想不到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居然也会做这种东西,倒让我吃了一惊,而且做的还挺像模像样的,骨架细致精巧,鹰身都是用绸布蒙的,看起来很漂亮。不过近几日比较忙,也没有时间放风筝,被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箱子里面。

痊愈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王蓝田。和他一起住的是一位胆子很小的学子,平时就总是被王蓝田呼来喝去,当牛做马,这回才一见到我进屋来,吓得立即跑出门去不敢回来。于是说,我在书院里居然有着那么大的恐吓力么?貌似我从来没有动过这位学子一根手指头的说。

不过他走了更好,省的我费事撵人了。王蓝田骤然看到我过来,被吓了一跳,壮起胆子问我过来干什么,我才一抬手臂,他已经迅速跳到床边,猛地抓起被子挡在身前。

喂,我抬胳膊又不是要揍你,你怕什么!

我觉得好笑,也就直接向他道:“王蓝田,你不用怕,我今天不打你,我只是要与你商量一点事情。而且文才兄也没有来,所以呢你也不用躲,我们尽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地谈谈事情。”

“马文才真的没过来?”王蓝田怀疑地四处瞄了几眼,确认马文才那厮真的没有跟过来后,这才安心地松开手中的被子,往床上一掷,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走到我面前,昂着脑袋道:

“叶华棠,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这态度,瞬间十万八千里的大转弯啊。见我上下打量他,王蓝田脸上神色愈加不耐烦,冷冷地道:“叶华棠,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该不会是有求于本公子吧?”

知道马文才不在就这样么……我不禁有些纠结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貌似我也没少揍他呀,怎么他就是不怕我呢?难道是因为马文才长得比较吓人的缘故么?

我也实在拿王蓝田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没有办法,不得不开诚布公地告诉他,我希望他能主动写家书回去告诉他的父亲,他不想娶叶家的小女为妻。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王蓝田冷哼一声,大喇喇地告诉我,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不想我妹妹以后嫁给他受尽折磨的话,就现在跪下来恳求他,也许他王公子心情一好,说不定以后就绕过我妹妹少吃点苦头,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么样?

“叶华棠,我告诉你,就算你用武力威胁我也没用。”王蓝田注意到我的拳头握紧,急忙开口道。摆明了是想拿这事威胁我。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好好与我妥协,也罢,放心,我不打你,刚刚生完病,我就算想打人,也是不一定有那份力气的。不过……

“对了王蓝田,听说你一直很喜欢心莲姑娘,还曾经多次去浣衣局里堵她啊,这次她去青楼的事情,好像也是从你口里传出来的,是也不是?看来蓝田兄对于谷心莲的东西可是清楚的很呢。”

“她去不去青楼,关我什么事!”王蓝田闻言不禁皱眉。我也不去在意他的话,径自从怀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卖身契,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

“王蓝田,你看这是什么?”

王蓝田微微一怔,我已经迅速展开了契约纸单,拿在手里道:“一下子就卖了二十两金子,蓝田兄可真是大手笔,空手套白狼的滋味想必很不错吧?只是不知道这张卖身契若是被山长看到,晓得他的书院里竟然会出现这样品行败坏的学子,又会怎么样呢?”

“你,你别信口胡说!”王蓝田急道,“你凭什么说这张卖身契是我用来欺骗谷心莲的?她一个西湖边上的卖花女,肯定是自己嫌生活清苦,所以才混去那种风流之地,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哼,他这叫什么逻辑?生活清苦,不代表着就要败落出卖自身!谷心莲就算是出身卑微了一点,她却是靠自己的双手持家奉养老母,比你这样遇事只会哭爹喊娘的蛀虫败家子岂不是好上千百倍!

“你不承认也就罢了,反正山长和夫子那里可有着书院里所有学子这么久以来的书法作业,这张卖身契究竟是出自于何人手笔,随便找出来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那个人不是蓝田兄,你是万万不必着急的。”我说着转身欲走,王蓝田却嗖地一下冲到我面前,迅速夺过我手中的卖身契撕了个粉碎!

“哼,叶华棠,我倒是要看看,你现在拿什么去向山长证明!”

王蓝田用力将手中纸屑碎片在我面前一扬,注意到我脸上愤怒的神情,不由得得意洋洋地笑道,“就凭你,也想跟我斗。没错,谷心莲的确是被我骗进青楼的,这次被你们弄出来,算她运气好,不过她是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不仅仅是她,你的妹妹我也会一并娶回家里,到时候我要怎么玩她,可就不是你这个哥哥能够决定的了。”

玉无瑕

“王蓝田,你!”我没想到这厮竟然敢公然当着主人的面毁灭物证,气得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王蓝田面上满满的得意之色,一脸小人得志模样向我道:“我怎么样?我就是把这卖身契撕了,你又能奈我何?”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略带无奈地道:“我的确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算了,撕就撕吧,反正我这里还有一张。忘了告诉你,刚才那张是假的。”

我说着从袖子里迅速又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卖身契,故意在王蓝田面前抖了抖,后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后手……你这个白痴居然也会……”

喂,你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这个白痴居然也会留后手?居然敢小瞧我!

最终王蓝田还是败下阵来,开始哀求我不要去找山长,有什么事好商量。哼,你刚才不是硬气得很么?你不是要把我和谷心莲一起抬回家里玩么?你怎么不继续能耐下去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就是一个熊货。在别人面前像个大爷一样对人家呼来喝去,见了马文才往往就蔫了,现在也是,没有证据的时候洋洋得意地跟我叫板,一旦发现摆弄不了我,立即变成了这副熊样。我叹了口气,朝着门外一挥手,道:“进来吧。”

下一秒,马文才已经大步迈进房来,神色囧囧地看住了王蓝田,后者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忙不迭地往后退,被马文才一喝,又定了原地。

马文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撕成碎片的卖身契,没有说什么,径自过去一把揪过王蓝田往桌边一扔,沉声道:“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给我写。”

“写,写什么?”王蓝田被他推掇得差点摔倒,神色紧张地道。马文才眼中凶光一闪,“你说写什么?自然是家书了,现在就给我写!”

“家,家书?”王蓝田被吼懵了,我毫不客气地将纸笔往他面前一拍,道:“我说你写。不写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把卖身契交给山长,把你逐出书院!”

“我写我写,我现在就写!”王蓝田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卖身契,又瞧了瞧一旁虎视眈眈的马文才,立即抓起身旁的笔,表示愿意听从领导差遣。早这样就对了嘛,害我还多费那么多口舌。

当日下午,王蓝田的家书便送了出去。当然,是由我和马文才额外找信使捎过去的,可不能让王蓝田的书僮送,万一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办了。看得出王蓝田在家中很受宠,要不然也不会被娇惯成这幅模样,只希望他爹或者他娘之类的看到这封家书,能够体谅一下自家儿子的想法。

几日之后,回信收到,王父表示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不能够更改,要求儿子委屈一下就把叶家小女娶了吧,大不了等过两年给他多抬几房标致的小妾进门。这信才一回来就被马统和木槿拦截住,送来我们这边,马文才看了信的内容以后二话不说赶去把王蓝田狠揍了一顿,逼得他哆哆嗦嗦又写了一封家书回去。这回可是真心地在信里痛哭流涕,要求他爹换一家结亲,叶家的实在惹不起,太霸道了。

我看是他王家太霸道了吧,居然新媳妇还没进门就先想着给儿子抬小妾了,这爹当的可真是够好的。

就这样连着三封家书大老远地送回去,王家总算也隐约晓得似乎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终于回信说这件事要好好考虑,过段时间再给他答复。与此同时叶家的家书也递过来了,要我在书院好好学习,不用担心其他的,只要我给哥哥弄到一个不错的官职,爹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同时跟来的还有一封哥哥的书信,告诉我关于婚事的问题别担心,他会想办法。

既然哥哥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王蓝田接连被我们收拾了两次,背地里也有不服,曾想偷偷陷害我们,在骑射比赛的前一天去给马文才的马下泻药,结果被负责喂马的梁山伯发现,将这事揭露了出去,结果王蓝田事后又被马文才收拾了一顿,后来便收敛了许多。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玉无瑕,在前几日竟然意外地找上书院来,想要去里面找人。我和马文才倒还没来得及去枕霞楼去为她赎身,她就来到了这里,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找她的恩客。马文才估计是看见那张和他母亲长得一样的脸,居然穿着这么艳丽的衣服出现在尼山书院山门口,不由得勃然大怒,在山门处将她拦住,说这是读书人的地方,不许她进去,让她赶紧滚下山,不要出现在这里。

玉无瑕被马文才骂得有些猝不及防,又被书院里一帮学子蹿出来围着看,不由得也冒起了些许火气,表示读书人怎么了?能进得了我枕霞楼的,哪个不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你们现在白看了我不要钱,可是便宜你们了。马文才被她这话气得够呛,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无耻不要脸,估计下一秒都可能会冲上去打人的样子。

我见这状况不太对,赶紧上去把暴走的马大爷抓回来,自己过去问玉无瑕究竟要找谁。玉无瑕犹豫了一下,还没等说出名字,已经有一个人从后面的学生群里冲出来,把我挤到一边,抓住玉无瑕就重重给了她一耳光!

众人都愣了,也包括我和玉无瑕。后者的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马文才一看见玉无瑕被打,不由得脸色骤变,就要过去揪住那个人暴揍。我赶紧把他拦腰抱住使劲往后拖,防止这只愤怒的炸弹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引人闲话。这时候那个出拳打玉无瑕的人已经去伸手抓住了她,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丢人,难道就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玉无瑕被他打得眼泪汪汪,却只是捂住脸,任凭对方揪着自己的衣服疯了似的咆哮,也不出言讽刺。

这个人却是秦京生。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是秦京生呢?周围也有学子觉得古怪,纷纷议论,觉得那个玉无瑕连马文才都敢顶撞,却偏偏不怕秦京生这个见了人就卑躬屈膝的小人,实在是古怪的很。我则想到秦京生之前曾向我打听玉无瑕的事情,以及他梦游时候口中所喊的小玉,心里不由得已有了七分谱。但为了更加确定事实真相,就没有上前去多事。

身边马文才情绪依旧激荡,看得出虽然他自己可以辱骂玉无瑕,却不愿意看到别人这样对待她,若不是我拦住,估计早就冲过去将秦京生一拳打翻在地了。我之所以拦阻住他,其实倒不是不愿意他去帮助玉无瑕,毕竟这个女子在青楼里那般引逗马文才,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和梁山伯,祝英台等人,我并不怪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与马文才母亲长相相同的人而吃醋,最多也不过是有些不舒服而已。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我觉得玉无瑕来尼山书院不是为了找秦京生的。

但是如果不是秦京生,那么她是来找谁的呢?我的目光在学子中游移,最终落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脸上矛盾交错,两道泪痕划过,手也在身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仿佛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祝英台!

我就知道,玉无瑕,果然跟她有关系!

79私心

“你这个贱人,你来书院干什么啊?还不快滚啊!你来找死啊你?不知好歹的东西!”秦京生见玉无瑕站在原地还不走,不由得伸手用力一掇,推得她往后退了一步,“滚!还不快滚!”

玉无瑕捂着胸口看住了秦京生,眼中神色哀怨莫名,但是她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坚定地上前一步,看着书院里面涌出来对她指指点点的学子们,大声道:“不,我不会走。我还没有见到我想找的人,我不会走!”

“喂我说,你在这里扯了老半天,到底要找谁啊?”王蓝田走人群中大步走出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老相好啊?”

玉无瑕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扫,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这时候她突然间瞥见了我,立即道:“我要找叶华棠,叶公子。”

“叶华棠?叶华棠就在那儿啊!”

“怎么会找他?”一行人议论纷纷,却没有谁敢大声说我的不是,连王蓝田也闭了嘴,估计可能是这几天来被马文才给打怕了。

独有秦京生突然大发雷霆,看着玉无瑕怒气冲冲地道:“好哇,原来叶华棠去枕霞楼,找的人就是你呀!”他说着偏头瞪了我一眼,又向玉无瑕道,“你说,你跟叶华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来往多久了?”

玉无瑕冷冷地看着他。“我和叶公子初次相见,清清白白,你不要信口开河。”

“鬼才相信你们是初次见面!你这个卑鄙龌龊的女人!”秦京生喘了口粗气,继续揪住玉无瑕让她滚。人群里祝英台的目光却已经挪到了我身上,里面竟然带着一丝疑惑。眼见着秦京生因为怀疑玉无瑕与我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又要伸手去打她,我示意马文才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冲上前去,将几近癫狂的秦京生硬生生拽离了玉无瑕身边!

“叶华棠!”秦京生一见我过来,怒气更甚,指住我叫道,“你竟然跟这个女人不干不净,亏你还敢跟山长说你去青楼是为了救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说,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当然是要给她赎身的关系了,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冷冷一笑,转身扶起玉无瑕。后者显然因为我的话而有些征愣,我也不多解释,开口问道:“玉姑娘,你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叶公子。”玉无瑕迟疑了一下,很快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能不能请你帮忙,把祝公子叫出来一下。祝公子对我误会颇深,不肯见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向她解释一下,我不是为了……”

“好你个贱人,你连祝英台都勾搭上了!”秦京生一听这话怒气更甚,竟然连我在这里都不管不顾,径直上前来一把拉过玉无瑕,伸手就往她脸上扇去!我急忙上前阻拦,却被秦京生一拳挥来,打中了侧脸,当时就有点站立不稳,一恍神之际,玉无瑕已经挨了他重重一耳光!

“你找死!”马文才一见到我被波及,登时大怒,冲过来扶住我,抬脚就要踹,我急忙拦住他,把他往后扯。马文才气忿未消,狠狠瞪了秦京生一眼,过来看我的脸上状况,我觉得额角处有点儿痛,却是被打出了一处青淤。

这时候梁山伯和祝英台已经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死死拉住秦京生,祝英台更是上前去用力甩了秦京生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敢打她!她是你能打的吗?”

马文才也道:“秦京生,你给我等着,等回到书院里,我绝对饶不了你!”

见到这么多人同时针对他,秦京生不由得有点胆怯,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们,你们都给我记着!”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朝书院山门处跑去。有几个学子挡了他的路,他大骂着滚开,一路推开众人,很快消失在了山门口。

这时候祝英台已经拉着玉无瑕,向着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私下里说起话来。梁山伯则走过来,想看看我伤的情况,马文才却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大声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梁山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神色,后退一步与我们拉开距离,马文才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又故意把手臂往我肩膀上一搭,做出亲密模样。这家伙怎么好像在向梁山伯示威似的?我觉得有些好笑,拨开他的手臂,告诉梁山伯我没事。马文才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过来按住我的肩膀,当着人家的面明目张胆地告诉我,以后要跟梁山伯保持距离,他话还没说完,人群又**起来,只听山门处响起一个声音道:

“英台,你们在这边做什么?我叫你吃饭怎么不去呢?”

却见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山门口,方脸浓眉,模样很是周正。我不认识这个人,微微一愣之际,梁山伯已经向我解释道:“阿棠,你前两天生病,可能没见过他,这位是英台的八哥,祝英齐,特地从上虞来书院看望英台的。”

原来他就是祝英台的八哥。我瞧了那人一眼,没什么兴趣地扭过了头。这时候祝英台那边已经听到声音,立即将玉无瑕挡在身后,神色慌张地道:“不,没什么事,八哥,你先回去。”

奇怪,她为什么要挡住玉无瑕?

祝英齐显然也觉得有些怪异,又朝前走了两步,祝英台吓得急忙向梁山伯打眼色,梁山伯会意,上前一步朝祝英齐道:“八哥,英台在下面跟人说话,我们先回去等他吧。”

“恩?英台在跟谁说话,我也去听听。”祝英齐说着就想往下走,梁山伯赶紧挡住他,并且向我使眼色。马文才才一皱眉的工夫,我已经在他拦我之前先大步走了下去,走到祝英台旁边,帮她挡住玉无瑕。祝英台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自己向阶梯上走去,半途拦下了她哥哥,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她哥便放下怀疑,揽着她笑着往回走。走到山门处的时候,祝英台遥遥回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而这边的玉无瑕,早已经泪流满面,只到祝英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处之后,便伏地流泪不止,停也停不住。

这时候书院里面的学子大部分已经失去了兴趣,纷纷回转而去。只有梁山伯和马文才还在这边没有走,但也没有过来,两个人在远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伸手扶起玉无瑕,从怀里摸出一张巾帕让她擦眼泪。玉无瑕哽咽着向我说谢谢,我摇头表示你不必如此客气,并且直接问她道:“玉姑娘,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我打算给你赎身,你愿意不愿意?”

“给……给我赎身?”玉无瑕惊愣道,“好妹妹,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为什么要给我赎身?”

她叫我妹妹?

我瞪大眼睛望住她,却见玉无瑕擦去眼泪,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笑道:“你也是女扮男装,来到这书院里面读书的吧?那一日你哥哥带你去过枕霞楼,我是记得的。我整日呆在烟花之地,识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家?好妹妹,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你也不必为我赎身,就当做不认识我吧。我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与你们有交集的。”

她说着目光微沉,很快转过身,飞快地钻进了轿子里。小轿被迅速抬起,几个脚夫调转方向,朝着山下行去。我却不管那个,伸手扩了个喇叭花,朝着轿子大声喊道:“玉姐姐,记得等着我!”

小轿很快消失在远方。我淡淡一笑,回身向马文才走去,后者冲我点了点头,表明了他的立场。

不管怎样,玉无瑕这个人,我们是赎定了。

然后,秦京生这个混蛋,也死定了。

当天下午,秦京生就被马文才和王蓝田叫去蹴鞠场,王蓝田对于欺负人这种事情倒是自来熟的很,主动过来帮助马文才收拾秦京生,结果他们动手打人的时候,偏偏被祝英台的那位倒霉催的八哥给看到了,过来管闲事,救下了秦京生,还责怪我们无故欺辱同窗学子。好吧,其实我们是欺负同窗学子了,不过这种无耻的东西,欺负了也是活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十有,就是那个把玉无瑕卖进青楼里的人。

我看得出,马文才对于玉无瑕的事情是很在意的,但是他又不愿意去直面这个与他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帮他出头。当天晚上我便换上便服偷溜出了书院,亲自去了一趟青楼,跟玉无瑕说了要为她赎身的决心和原因,并希望她以后离开杭州城,随便去什么地方谋生,如果有家的话,把她送回家去也是可以的。玉无瑕摇摇头,表示她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至于赎身的事情,她还要考虑,等到下个月再给我答复。

感觉她好像还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在等待什么人的样子。我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兴趣管太多她的事,反正对我来说,首要的问题是解决马文才的烦恼,别人的事不打算管。但正当我准备跳窗离开枕霞楼的时候,却意外地撞见了秦京生!

这家伙竟然也在今晚跑来找玉无瑕!

混蛋,还敢来跟文才兄抢女人,你是想找死么!

80葵水

秦京生一看到我,登时也傻了眼,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束花嗖地扔掉,从窗外跳进来,指着我们大骂道:“好啊,叶华棠,黄良玉你们两个贱人,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背着我跑来这里幽会!我……”

“喂,你说谁是贱人呢!”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挺直腰板横在他身前,将玉无瑕挡在后面,同时冷冷道,“秦京生,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点儿。现在咱们两个可同样都是半夜来逛青楼的**学子,这事捅出去可是谁都没有好处。不过看秦兄如此激动,莫不是你与这位玉无瑕玉姑娘之间,另外有着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不,没,没有!谁会跟这种贱人有什么关系!”秦京生神色一滞,当机立断地开口反驳。他这话一出,玉无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人也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我是来拿我的月钱!”秦京生道,并试图绕过我往屋里去,“这个□欠了我上月的月钱还没给,叶华棠你少管闲事,快让开!”

“她欠了你的月钱?”我觉得奇怪,“你在开玩笑吗?她怎么可能会欠你月钱?”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让开!”秦京生见我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胆子也大了,竟然还敢伸手来推我,被我一把钳制住关节,刚想动手将他扔出去,却听到身后的玉无瑕突然开口道:“叶公子,放开他吧。”

我闻言松了手,隐约感觉到玉无瑕似乎想单独跟秦京生那畜生说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嘱咐她小心之后便离开了。这里毕竟是青楼,有那么多人在,想来秦京生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回书院的时候,我意外地在花园溪边碰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这对鸳鸯正背靠着背,坐在梯阶上甜甜蜜蜜地放风筝。

==大晚上的,他俩也不嫌冷,还在外面卿卿我我。我目不斜视地从鸳鸯们身边笔直走过,隐约听见砰的一声,好像是梁山伯手里的线轴掉了。

“哎,叶……阿棠!你这么晚出去是去哪里了?”梁山伯急急把风筝递给祝英台,冲过来问道。

“你问我吗?”我抓抓头,也没有掩饰,直接告诉他,“我去枕霞楼了呀。”

“枕霞楼!”梁山伯被噎了一下,急急过来拽住我的袖子道,“你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心莲姑娘不是已经救出来了吗,你怎么又跑了去?万一被老鸨发现,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我偏头看了祝英台一眼,注意到她红唇紧咬,显然是有些明白我去枕霞楼做什么,便也没有再多说话,径自向卧房处走去。马文才正在门口等我,见我平安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我给他讲诉在青楼里遇到秦京生的事情,还想推断一下那两人之间的关系。马文才却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道:“够了,阿棠,不用再做了。这样就足够了。”

==啊?我没有做什么啊,不过是去传个信罢了。干嘛这样一幅仇大苦深的模样?况且秦京生那个家伙居然说你的女人欠他月钱,文才兄你也不生气?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什么我的女人?”马文才有点儿莫名其妙,“你说谁是我的女人?”

“玉无瑕啊!”我也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要给她赎身么?秦京生半夜跳窗去她那里要钱,你也不生气?”

“谁说她是我的女人了!她是我女人,你是什么?”马文才皱眉,伸手一把揪住我在我耳边咆哮。

“我是人啊。”=。=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有些不解,伸手去拨他的手臂,结果反被对方一把捉住,拽过去按到了床上,紧紧压在身下。

“你,你干什么?”我发现情况不对,终于开始紧张起来,努力踢打道,“马,马文才,你压着我干什么?给我起来!上长椅上睡去!”

前几日我生病,这家伙怕我晚上乱蹬被子着凉,一直是搂着我睡的。我连着说了几次会传染他让他别过来,他也不听。好不容易这两天我的病好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撵他去睡长椅,结果这才过了多久,他居然又想往床上来挤,难道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现在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马文才瞪起眼睛看我,“之前跟梁山伯,荀巨伯那些人勾肩搭背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跑去青楼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

“我去青楼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梗起脖子反驳,结果被马文才重重一拍,脑袋又陷进了枕头里。

“为了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这些事,那个玉无瑕,就让她去自生自灭好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往青楼里跑。结果呢?是谁告诉我要去找木槿补衣服,自己中途溜出去几个时辰后才回来,还大摇大摆地告诉我,你是去去帮‘我的女人’赎身,恩?你给我说清楚,我的女人到底是谁?”

“你女人是谁你自己不知道,还跑来问我!”我努力把脑袋从枕头里面伸出来,下一秒又被按了回去,马文才压住我,凶神恶煞地质问道:

“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我们的对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知道不知道,变为了说不说,于是马文才表示,你既然不想说,以后也就别说了。

我觉得他是在威胁我,挣扎着从枕头里面脱出来,试图与他争辩,结果下一秒,嘴被堵上了。

这下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对吧!

我被他死死压在被子里,身体也给压得牢牢的,挣扎之际感觉马文才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我的腰间,摸索着就要去拽腰带。我一下子慌了,想开口阻止,嘴却被堵住说不出话,惶急之间突然觉得小腹处猛地一抽,整个身体霎时僵住了。

许是因为我之前一直拼命挣扎的缘故,现在突然一下子不动弹了,马文才反倒觉得有点奇怪,再加上我的脸色也有点痛苦,他终于松开我的唇,轻微地喘息着,向我问道:“怎么了,阿棠?”

“肚子……肚,肚子疼……你快起来……”

我伸手捂住了肚子,脸色青青白白,疼得几乎喘息不匀。马文才赶紧站起身,我这才发现他上身的衣服已经剥了一半,估计再几分钟过去,他连中衣都不剩了!

这厮自己也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脸色微红,急急背过身去整理服饰。我则没时间去骂那边的禽兽,自己捂着肚子疼得几乎在床上打滚,正焦躁中,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正常来讲,我这个身体虽然体力不怎么样,其它地方底子还是不错的,就算偶尔暴饮暴食,吃完热的喝凉的也基本不会坏肚子,怎么今天突然毫无预兆地一下子疼成这样?而且,我还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

这时候马文才已经整理好衣服转了回来,看到我脸色扭曲的模样,神色间有些紧张,凑过来想问我些什么。结果话还没出口,就一下子变成了咆哮,揪住我大声道:“阿棠,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该死的,到底是谁伤了你!”

“不,我没受伤……”我脸红得要滴下血来,急急要把马文才往外推,他却不依不饶,按住我的肩膀坚持问究竟是谁欺负了我?是不是离开书院的这段时间有人对我做了什么。我实在解释不清,急得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抱着衣服大吼让他滚开,别靠近我!马文才被我打懵了,后退两步怔怔地望着我,眼睛里倒没有愤怒,只是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马文才后退的时候有些急促,撞翻了一只凳子,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听起来响亮的很。没过几分钟马统就一边披着衣服一边急匆匆地赶了来,我二话不说,让他快去把木槿叫过来。

马文才也有点慌,见马统愣头愣脑地在那里发傻,便吼了他一句,让他赶紧去叫木槿。木槿没过多久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再接着,马文才主仆俩全部被赶去了仆人房睡,一晚上愣是没能回来。

也亏得马文才今天没有怎么跟我耍性子,要是他死活不愿意去跟马统一个房间睡,我也是左右不了他的。但他不走,这屋子还真没法收拾,而造成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我的葵水来了。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么久都没有来这个东西,又没瞧见过祝英台有因为这方面的烦恼什么的,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的女人是不会来大姨妈的。结果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只是迟到了而已。

亏得马文才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哪里受伤了,要不然今天这人可就丢大发了。木槿那边倒是有早就从家里带来的棉布包之类的东西,拿出来打点妥当,又换了新的被褥,接着给我去熬红糖水。

整整折腾了一夜,我的肚子也疼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旧疼得厉害。

==真是见了鬼了,以前在现代来这个的时候也没有疼成这样啊,难道是这些日子都没有来,所以给我攒到一起了么?

断袖!断袖第二日上早课的时候,我的脸色很不好,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导致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同样的,马文才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估计可能是在下人房里睡不习惯。除了我们之外,梁山伯,祝英台和秦京生也一样眼睛通红,都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模样,荀巨伯戏称我们几个是“兔子军团”,并问我们是不是半夜偷摸出去烤兔肉了,得罪了兔子仙人,现在被报复了?

我缩在席位里抱着肚子发呆,懒得去理那个促狭鬼。梁山伯他们那边笑闹了几句,很快就上课了。因为我和马文才就坐在最前面的第一排,陈夫子进来的时候被我们给生生吓了一大跳,迅速躲得远远的,并不停询问我们是不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病症。因为我之前一直生病才好,陈夫子的怀疑目光更多地落在了我身上,并且对于我今日区别与以往的怏怏状态感到极度疑惑。

我依旧懒得理他,抱着肚子在席位上发呆。陈夫子旁敲侧击地示意我有病就快去医舍找王兰王惠姐妹俩看病,千万不要在这里影响到其他人,我对他的话听而不闻,马文才却听不下去了,在旁边提醒道:“夫子,该上课了。”

陈夫子这才抓起书本,一边与我们保持距离,一边讲起课来。他讲的东西极度的枯燥无味,听得人摇摇欲坠,我虽然努力打起精神听课,却因为昨晚睡的时间实在太短,睡眠量不足,听着听着就头一歪,不知道靠到了什么东西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被人给摇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梁山伯和荀巨伯都在这边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一回头,我发现讲堂内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人了,陈夫子也不见踪影,竟是早已下学多时了。

我这么一动,身后马文才就发出一声低吟,原来是肩膀被我靠麻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扶着桌子费力地站起来。荀巨伯他们本来是来约我下学后一起去蹴鞠的,蹴鞠场以前一直是马文才的地盘,不过在我们的关系比较亲近之后,马文才就不怎么出去射箭和蹴鞠了,除了必要的练习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我练字和读书,蹴鞠场也就自然免除了一人独霸的时期,成为多数学子可以游玩的公共之地。

我身体不适,本来是要拒绝的,结果还没等我开口,马文才先冷冷地帮我挡了回去。荀巨伯看起来还是对马文才很有意见,此刻不由得讽刺马文才对我的事情件件那么上心,简直比我的书僮木槿还要称职。马文才却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故意伸手在我肩膀处一搂,手臂烫的我都哆嗦了一下。

额,好热,奇怪,怎么会这么烫呢?我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热,不是生病,难道是被我刚才睡觉时候给靠的?

“叶华棠!”荀巨伯突然伸手来拉我,却被马文才一巴掌拍开。我还在发愣,他已经低声吼了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叫道:

“叶华棠,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你跟这个人整天这样不明不白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在外面私下里都说你们……”

“说我们什么?”马文才冷冷接口,我也有些莫名其妙,瞪大眼睛望向荀巨伯,荀巨伯重重跺了一下地面,转身就走。梁山伯叹了口气也跟着要走,被我一把拽住衣角,诧异问道:“山伯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书院里学子们都说我什么?”

“说你们是断袖!”

梁山伯迟疑着不愿开口,却是从门外募然走进来的祝英台替他回答了这句话。马文才闻言重重一拍桌面,脸色骤然变黑,我则迅速从他臂弯里钻出来,着急地摆手解释我不是断袖不是断袖。梁山伯急忙安慰我说他是相信我的,不用担心,祝英台则用锐利的目光盯了我几秒,见我反瞪她,突然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又抬起头道:“你放心,我也相信你不是断袖,因为,我们都一样。”

都一样?难道她是在说,她猜出我也是女扮男装来书院的姑娘家?

我闻言一呆,祝英台和梁山伯却早已经离开了讲堂,房间内只剩下我和马文才二人。我们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因为室内无人,马文才也干脆不急着走了,问我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受伤了,严重不严重,为什么不让他带我去医舍看病?我哪里好意思告诉他是大姨妈千里迢迢跑来看望我,试图拿别的事情敷衍过去,但面前的这家伙依依不饶,居然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讲,他就直接把我给抱到医舍里去,到时候王兰一诊脉,就什么事都知道了,由不得我不说!

这个该死的东西,王兰医术高超,她诊脉可是能够分得出病人是男是女的,我要是去主动让她诊脉,岂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家发现我的身份,把我逐出尼山书院的么?

“那正好!”马文才揽住我的肩膀,似乎想要去摸我的头发,结果因为我今天戴了一顶蓝色的帽子,所以他只能轻轻拍了拍我的帽子顶,继续道,“等你一离开书院,我就去写信给我爹,让他去你们叶家提亲,抢先把你给定下来,看他什么太原王家,琅琊王家还敢不敢来跟我马文才抢人!”

喂喂,太原王家也就算了,好端端的关人家琅琊王家什么事?况且我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书院的呀,我还要好好学习,夺取品状排行第一名,将来好给哥哥争取个好的官职呢。不过这么一说起来,以后在外面的时候看来我也应该跟马文才保持距离了,万一真被人家认为我们是断袖,那可就不太好了。

马文才听了这话却很不高兴,表示谁敢说三道四,他就去收拾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也不许跟他保持距离,要保持距离的人应该是梁山伯和荀巨伯才对,恩,还有那个谷心莲。我对他的霸道很不满,不过看在这家伙的注意力终于被从大姨妈事件上吸引走了的条件下,也就由他去了。不过说起来,刚才靠着马文才睡了这么半天,腹痛的状况倒是减轻了许多。之前小腹处一直是冰冰凉凉的,现在却温热的很,好像刚被什么滚热的东西熨烫过一样。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因为我猜想自己之所以肚子痛,可能是因为平时总是手脚冰凉的缘故,就有叫木槿下山去买手炉或者其他可以暖身的东西,但木槿明明还没有回来,怎么我的身体就突然能够自行供暖了?还暖的不是别的地方,偏偏是最怕受凉的那个部位?

管它呢,不痛了就好。今天回去以后就不看书了,跟木槿学习学习怎么样缝补衣服吧,昨天马文才把他那件练剑的时候刺得破破烂烂的外裳扔给我,非得让我给他缝补,虽然我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他,告诉他这种事情应该去找他勤勤恳恳的贴身书僮马统,而不是我这位同窗学子来做。不过等到马文才气呼呼地出门去之后,我还是把衣服偷偷摸摸地给藏了起来,并在后来马统进来找衣服的时候骗他说我已经把那件破的外裳丢出去了。

恩,就看在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的份儿上,勉强替你好好缝补一下吧。希望这回不会把手上扎得到处都是血洞才好……

迹象!迹象“你要给谁缝补衣服?”

木槿并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问,直接上来便教我,而是怀疑地眯起了眼睛。我有些心虚,故作正色道:“当然是给我自己缝了。”

“你的衣服不是向来都交给我来补的吗?”木槿眯了眯眼睛,“小姐,现在这里没人,你还是说实话吧。是不是要去给马公子补衣服?”

“开玩笑,怎么可能!”我当机立断地出口反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他的衣服自然有马统去弄,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木槿摇了摇头,还想开口,我却注意到她头上的笼冠与平常戴着的那个不一样,样式看起来很特别,不由得诧异问道:“咦,木槿,你什么时候去买了新的发冠?”

“这个呀。这是那个死马统送给我的。”木槿伸手去摸了摸发冠,虽然似乎想要做出嫌恶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笑容,“那个死马桶,挑东西也不会挑,弄出个这么古怪的颜色来,小姐你说,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很特别,还蛮不错的。”我觉得好笑,想不到马统整日里被木槿欺负,还会肯买东西送给她。不过木槿今日似乎是铁了心不肯教我针线女红的技巧,只是在那边一个劲儿地叹息我当年我的女红技艺,并不断地念叨各种技法,似乎想让我灵智突开,恢复昔日光彩。我被她念叨的头疼,一个人怏怏地回到卧房,打算自己琢磨一下。马文才并不在屋内,房间里空荡荡的,我从箱子底把那件衣服揪出来,拿着针线鼓捣了一会儿,马文才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我下意识地把衣服藏到身后,却早被眼尖的某人看到端倪,不由得歪头向后瞅瞅,问我道:

“在藏什么?”

“没什么。”我迅速将那衣服往被子里面塞。马文才也没有多说什么,端着盒子走到我旁边,打开之后,里面满满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漂亮糕点。

我看了一眼糕点,没有动。马文才便把盒子放在我手里,脾气意外很好地道:“怎么了,不喜欢?我叫他们买新的去。”

“不是不喜欢……”我有些纠结地抓了抓头,看看糕点,又看看马文才少见的温柔侧脸,没有经过思考的话竟一瞬间脱口而出道:“我的笼冠旧了。”

“什么?”马文才有些奇怪,“你那笼冠不是上个月新买的吗?”

==没错,确实是新买了没多久……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这家伙又怎么了?”马文才有些失笑,坐过来摸我的脑袋,试图安慰,我转身避开他的手,结果一个不小心被他从身后揪出了藏着的东西。马大爷毫不犹豫地将其拿在手中抖了抖,脸上露出奇怪神色道:“这不是我的衣服么?怎么被你揉成这样?”

我二话不说抢回衣服,试图起身躲到桌子旁边,马文才一把按住我,接好差点打翻的点心盒,皱眉道:“你不是肚子疼么?在这边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想要笼冠的话,我叫人下山去给你买一个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说实话,到底是在心烦什么,拿着我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他看见了,也不好再隐瞒下去,犹豫了一下,默默将那团衣服抱出来。马文才瞧瞧自己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的外裳,嘴角微抽,接过去展平仔细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不得不低声开口道:

“我不会补衣服。”

“我知道啊,看你那荷包的手艺。”马文才毫不留情地直指中心,见我神色低迷,又安慰道,“不过不会就不会吧,我也没指望你给我补衣服,以后让丫鬟缝就行。反正我娶你回去又不是为了缝衣服。”

==谁说这个了?不过我也的确说不出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郁闷,我想并不仅仅是不会缝补衣服的原因。或者我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到更好。

第二天,马文才果然给我买了顶新的漆笼小冠,尽管这只是毫无必要的东西——我不过是拿它当借口罢了。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平井无波,而玉无瑕也终于在第二个月来临的时候告诉我,她愿意赎身离开枕霞楼,也离开杭州,从此不在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她,容貌无疑是艳丽的,但眼睛里却失去了仅存的一丝光芒,就如同一潭死水,里面再也看不到希望。我不能透视人心,也自然无法知道那一晚我离开之后,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事,秦京生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现在看来,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这般心如死水,带着一股抛弃一切的决心。

但不管怎样,抉择是她做出的,未来的路也只有她自己选择。而我不是祝英台,与她也并无瓜葛,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么多事情。关于赎身的金子,我和文才兄拿了一大部分,玉无瑕自己也出了一些,加上马文才以他爹的官职压人,终于算是把玉无瑕弄了出去。不过这事始终留下了隐患,相信马太守以后来枕霞楼的话,很有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因为这事跟儿子闹翻,大不了气一阵子,也就罢了。

况且看到马文才在结束此事后,怅然里带着解脱的神情,我知道他也放下了一块心事。玉无瑕身在青楼,做着那样迎来送往的勾当,注定不能让马文才在她身上找到自己母亲的寄托,但是能让她脱离勾栏之地,也算是件好事。

祝英台在玉无瑕离开几天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急匆匆地跑来问我把玉无瑕弄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默然地望着她,告诉她玉无瑕去哪里,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只是要求她不要出现在杭州,并反问祝英台,既然你那样担心她,为什么不自己去给她赎身,带她回家?祝英台满脸的怅然,最后终于忍不住双手捂面哭出声来,但这样也已经无济于事,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安静下来之后,低声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说完这话之后,她许久的沉默,突然又问我,对梁山伯有什么看法。

梁山伯?恩,梁山伯是个谦谦君子,厚道的老实人,也是我的同窗益友,是个好大哥。

“就只有这样?”祝英台看住了我。

“就这样啊。”我也奇怪地望着她,不明白她这话的动机,要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要去替文才兄行道,没事拆散你们两只小蝴蝶不成?我与祝英台两人彼此对视良久,祝英台突然淡淡一笑,看着我说道:“叶姐姐,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她在说什么?

我一头雾水,被她说的满脑子浆糊,但是还没等我开口询问,祝英台已经转身跑开了。于是说,她究竟是过来干什么的啊?找我兴师问罪?想与我重归于好?都不像嘛,头痛,我说这位祝大小姐到底是想跟我讲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问我对梁山伯什么想法,莫非还觉得我会抢她家的书呆子不成?简直是开玩笑嘛,我又没有心情去破坏中国古代传说故事,你们两个还是自由地去化蝶好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第二天祝英台的那位八哥也离开了。临走时好像跟他的妹妹吵了一架。这也罢了,偏偏他下山的时候我们正好散学,那位名叫祝英齐的家伙连我和马文才都给狠狠地瞪了几眼,我倒没什么,马文才差点儿发飙,这位大爷可从来不是能忍气的。不过那位祝八哥离开的太快,文才兄也没有找到机会下黑手,不得不放弃了。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转眼间,一年多的时间就过去了。

我们依旧着每日在书院里面三点一线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我的学业成绩,也渐渐由倒数的一二名,变为了经常可以与梁山伯,马文才等人并列的前几名。武艺成绩自然不必说,我以前就是在武馆长大,拳脚方面很是不错,箭术和马术经过这么久以来的系统练习也变强了许多,身子骨也强健了。但反之的是,哥哥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

关于这一点,家信里从来没有提及过,只是哥哥有一次偷偷地又跑来看我,我才发现到这件事。哥哥虽然脸上涂了粉,衣服也穿的鲜亮,似乎是想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但脸颊凹陷,眼中无神,很明显是生了什么病的状态。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只是笑着告诉我没事。我有些忧心,劝他以后不要总是沉迷于酒色犬马,注意自己的身体为上。哥哥只是笑,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并问我在书院里的生活怎么样,我告诉他一切安好,只等着到时候我修业完毕,离学归家,朝廷安排一个好的官职,哥哥去走马上任就好。

不过奇怪的是,瞧哥哥的样子,似乎对于上任当官,并不显得十分高兴。他只是不断地告诉我,不要担心,一切都有他在。来到这里匆匆呆了一日的时间,哥哥便很快就离开了。

回家!回家可是我的心里却就此落下了病根。

哥哥上一次来,虽然神色萎靡了点,身体还是不错的。怎么这一回来,就削瘦成了这副模样?看着让人心疼。因为哥哥的事情我一整天的闷闷不乐,下午的时候又听说心莲姑娘大老远地从西湖边上给我送鱼来,却被马文才连人带鱼拦在山门外,不由得有些生气,跑去找马文才理论。后者居然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听错消息了,根本没有人来找过我。

这个混蛋,当我不知道他一直对心莲姑娘心存芥蒂么?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他做的多了,上次还趁我不注意往我被子里面放了十多条泥鳅,吓得我整整一晚上都没敢回自己的铺位去,唉,这悲催的事情不提也罢,总之这一年多来我是被他折腾得惨之又惨,尽管有拼命反抗,最终还是被占尽便宜,其中曲折,不提也罢。不过马文才虽说喜欢没事搂搂抱抱,却并没有真正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对他多次容忍,如果他敢越界,估计我也不可能平安地与他同房住了这么久。

一年多来,书院里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唯一有变的是,苏安在半年前离开书院了。王蓝田那个混蛋不知为何丢了金子,却在秦京生的房间内找了出来,结果我不巧正好在之前有去秦京生房内寻找荀巨伯。苏安不知为何竟然跟着那些人众口一词,说是我偷了王蓝田的金子。

我搞不明白这个向来憨厚善良的厨子为何偏偏要与我过不去,一开始还有点不太相信,觉得可能是误会一场也说不定。结果他偏偏就是要跟我过不去,一口咬定是我偷了王蓝田的金子。你妹的,我哥给我拿来的金子我还没用光呢,用得着去偷那个混蛋的东西?

敢在太岁的同房者头上拔毛,那是自然而然的找死之路。其实这一年多来,马文才的嚣张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对于这种事,他毫不留情地选择了武力加金钱的联合打压。我不知道王蓝田之前跟苏安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但很显然的,王蓝田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乖乖妥协,而苏安则在马文才和梁山伯设套之下不幸中招,当着全书院学子的面被揭露真相,竟然是他偷了金子放去秦京生的房间内,然后又嫁祸到我身上,妄图让我们两个都受到牵连,一同被赶出书院。

但这也未免太古怪了。苏安要是想陷害我,干嘛不干脆偷了金子送到我房间里,反而藏到秦京生房里?

没等我追查出真相,苏安和他娘就先被赶出了尼山书院,这还是通融之后的结果。马文才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继续追查也没有意义,苏安既然胆敢陷害我,他就不会再允许其继续留在书院里。现在还只是偷东西陷害,要是以后在食物里面下毒什么的怎么办?有些事情防不胜防,不如从根本上截断。至于苏安之所以陷害我的原因,他却犹豫着不肯说,直到后来我问狠了,才慢慢地道:“是因为谷心莲。”

因为心莲姑娘?

我皱眉不解。马文才却也不想跟我多说的模样,只是告诉我以后与谷心莲保持距离,说那姑娘心术不正,一开始就不该太多接触。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不过说起来,自从心莲姑娘回去了西湖边之后,苏安时不时地会跑去看她,但每次回来,总要失魂落魄一段时间,看向我的目光也带了些狠厉。我有心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隐约觉得不要太多打探为好,不过现在这样,也只能暂且如此了,至少那母子二人没有被送到官府,我也算是仁至义尽。

玉无瑕离开的事情马太守似乎也知道了,还写家书过来询问了一番,马文才明明白白地表示人是他放走的,怎么着吧,他爹自然拿儿子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让马文才继续好好读书云云。

因为彼此都知道了身份的原因,我与祝英台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僵了,虽然因为过去的事心中依旧有隙,却不至于恶言相向,见面也能点头一笑。我不知道祝英台是因为哪件事看出我是女子的,不过她倒是有因为之前误解我是登徒子的事情跟我道歉,我也无所谓,反正是代兄受过而已。荀巨伯性格洒脱,与我仍然是好朋友,只有梁山伯逐渐疏远了我。我觉得不解,也曾暗下里找他去问过几次原因,梁山伯只是笑而不语,催我还是快些回房去读书,不然一会儿文才兄又要出来寻人了。我也有些无奈,只得由他去了。

后山插枝的桃花,早已经长成了一片小小的桃林。只是不知那昔日的五柳先生陶渊明,可否仍然身在桃源之境?其实我是真心想要去桃林之中独自隐居的,只叹造化弄人,现如今时过境迁,昔日之梦早已破散,未来却依旧迷茫无边。

握着手中的委任书,我暗暗皱眉,朝廷委任予我的官职,却是一个九品县官,是一处名叫鄮县的地方,位置属会稽郡辖,倒是离梁山伯他们家比较近了。现在在书院才不过两年多,我就先受到了朝廷委派,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么早。我为此还找人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县的县令在前不久死掉了,状况也不稳定,所以朝廷那边才会这么急着派人过去。

状况不稳当啊……这倒是个问题了。我是想让哥哥去一个自在的地方逍遥,不是让他去受罪的呀。

我自认自己在书院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品状虽然一开始不是最好,后来也渐渐居上,起码排的进前五,怎么到头只分给我一个九品县官呢?总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不过委任令已经下来了,也没有办法,上任时间是两个月后,我也该收拾行装,打道回家了。

书院里诸多学子依依不舍,梁山伯荀巨伯等人自不必说,山长师母也都颇为挂念,嘱咐我要做个好官,就连王惠那个一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胖丫头竟然也跑出来送我,还给我拿了一盒她自己做的胭脂,绷着脸说是要我拿回去送给我养在家中的那十八房小妾去。我被她逗笑了,表示一盒胭脂分,怎么能够,起码也要拿十八盒来嘛。王惠听完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身跑了,这个奇怪的丫头。

其他人也都陆续送了礼物。王兰姑娘送了我一本手抄医书,祝英台和梁山伯两人分别送了我一根玉簪和一副字画,荀巨伯送的是一方端砚,独独马文才什么也没有送给我。

他只给了我一个承诺。

“阿棠,等着我。”临走的前一夜,他在我耳边这样说道。“两个月之后,我便会去你家下聘礼。一定记得等着我,不许嫁给别人。”

“好呀。”我淡淡微笑,我会在家里,等着你。因为我知道,我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会讲空话。

第二日,我和木槿便踏上了行程。马文才并没有来送我。最近世道较乱,又临近结业,书院禁严,一般没有大事是不允许下山的,我也不愿马文才无故违反这个规定,是以拒绝了他的送别。跟着我们一起帮忙扛行李往江边渡口走的,只有木槿和马统二人而已。

这个小胖子一边走一边抽泣,脸上糊的全都是泪水和鼻涕。我看着好笑,吩咐木槿拿绢帕给人家,木槿不得不放下挑担,一边甩绢帕扔给马统,一边掐腰大骂:“你这个死胖子,哭什么哭?存心跟我和我家公子过不去是吧?我们都没哭呢,你这里嚎什么你!”

“我……我……”马统擦干净脸,使劲抽了抽鼻子,大声道,“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你们,心里难过,哭也不行么?”

“谁说……见不到了……就你这个死胖子事多!”木槿不知为何也红了眼眶,伸出手去使劲掐了马统一把,跳脚大骂他不许哭,不许再哭了!我赶紧拉住他们,也看出这两个小家伙之间感情不寻常,出言安慰了几句,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缕惆怅,悄悄地叹了口气。木槿瞧见我神色不好,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忽听马统大声叫道:

“公子,叶公子,你快看!那是什么?”

“?”

我闻言转头,却诧然看见上方的书院中,不知何时飞起了一只黑色的鹰风筝,飒飒扬在半空。

“是公子!”马统高兴地叫了起来,“叶公子,是我们家公子,这是我们家公子做的风筝,我看到他亲手做的!”说到这儿,他突然又迟疑起来,转头看了我一眼,迟疑着道,“不过……我们家公子怎么突然想到要放起风筝来了?”

“谁知道呢。”我唇角微勾,原本滞涩的心情突然间一下子舒畅开来,转头对着木槿道,“木槿,我们走吧。”

“公子……”木槿咬唇看了我一眼,犹豫着道,“你真的不再等马公子来送你吗?其实如果是他的话,门禁也许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的……”

“他已经在送了。”我不再说话,抓起包袱,径自向山下走去。

在江边渡口与马统告别,我和木槿租了一只乌篷船,开始往船上面搬东西。这回回家,又不知要几日几夜,我们特地多准备了一些食物,也好留着路上饿了的时候吃。但就在即将开船的时候,木槿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袖,惊讶道:“小姐,你看那边,那个人,不是王蓝田吗!他怎么也下山来了!”

异象!异象什么?

“你看错了吧?”我有些诧异,木槿却伸手过来使劲扳着我的头,示意我抬头往上看。结果才一眼,我就瞥见了王蓝田正摇着扇子走在河堤上,而他的书僮则扛着一副扁担,费力地跟在他身后。

我一下子愣了。木槿还在一旁抓着不停地摇晃我。

“小姐你瞧,小姐你瞧,我没有看错,他确实是王蓝田,王蓝田也跟着下山来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知道了。”我赶紧推开木槿,示意船家暂停开船,迅速跳下船舱,朝着王蓝田跑去。因为港口边暂时还没有其它的船,那两位不得不在堤边转悠,一边咒骂一边等待着新船舶来。许是听见后面有脚步声,王蓝田一回头就看见了我,登时一怔,似乎还隐约后退了一小步。

我装作没看到他的囧模样,一本正经地张口问道:“王蓝田,你怎么也下山来了?我好像没听说你也接到了委任令啊?”

“哼,本公子是家中有事,临时回去。像你这么早就下委任令的,就算不是县官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职位!”

临时回家?额,书院会给假么?

在这里足足呆了两年,除了一日两日的假期之外,我可没看见山长有允许过谁回家探亲的。当然,离学者除外。

“公子……公子,要开船了!”木槿远远地在乌篷船内叫道。我见从王蓝田那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索性也不再理会他,扔下那对依旧在河堤边骂骂咧咧的主仆二人,回到了船上。船家早已经等急了,见我上船便立即起航,连半刻钟都不肯再停留。我坐在船舱之内,望着外面越来越远的尼山,心中不知名的悄悄浮出,口中不由叹道: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木槿却没有时间在那里悲春悯秋,她正在忙着给我查看行李,顺便从里面找出糕饼果子聊以充饥加解闷。此时听到我吟诗,不由得好奇道:“小姐,你在背什么诗呀?什么北郭东城落日班马的?现在可是正午呢,而且咱们是坐船,不是赶马车。”

“我知道。”我有些无奈,赶紧转移话题。人家不是一时想吟首离别诗,结果自己临时没想起来合适的,随便捞来人家李白先生的一首诗歌表示离别的哀思么!诗这东西主要是为了抒发咱内心的忧伤情感,你管我里面有没有落日和马!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我隐约觉得自己被木槿这死丫头给小看了,在原地憋了一会儿,又蹦出一句咏叹词道: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木槿:“小姐,你想过清秋节啦?清秋节还早着呢,那可得等到九月份,最近刚刚过了清明节不久,离现在最近的是端午节。”

这死丫头!我被她堵得也没了吟诗的兴致,有些郁闷地收回手中折扇,也不站在船头了,回到船舱内端坐,顺手抓起一只芙蓉卷就往嘴里塞。见木槿瞪大眼睛望我,又想起前些日子努力练习的淑女言行,急忙摆好老佛爷讲禅似的的坐姿,拈着糕点一点一点往口中放。木槿舒了口气,看向我的目光里又带了些同情和怜惜,低低地道:“小姐,在书院里这么久,真是委屈你了……”

“是委屈你了才对。”我摸摸木槿的脑袋,笑着安慰她。隐约感觉木槿对于回叶家这件事情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抗拒。之前在书院里让她回家捎信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出来,这次与她一同坐船,倒是有些感觉,木槿似乎很惧怕回去呢。

靠着之前失忆的说法,我也把叶家的基本情况套了个大概。叶府内的嫡系子女基本就只有我和哥哥,另外还有一位庶出的弟弟,是父亲的姨娘所生。哥哥本来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却在莫名暴毙,后来哥哥也不肯另外找别人家的女子提亲,而是招来了许多侍妾进门,整日花天酒地。这些事情,哥哥都从来不曾与我提过,也不知其中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我一边暗暗回想着自己得到的信息,一边继续吃糕饼,却忽觉口中一滞,竟是咬到了什么硬物,差点把我的牙硌坏。吐出来一看,糕饼里竟然封着一只蜡丸,蜡丸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字条,上面有着熟悉的字迹。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诗只写到这里,后面便是一片模糊的墨迹。我暗暗咬住嘴唇,抓起字条,闭上了眼睛。

这首诗,我们在讲堂上曾经学过,夫子在讲课时,还特地嘱咐我们说,这是一首讲战士出征的诗,我们不能够用儿女私情的角度去看待它,要完全摒除那些不道德的古怪思想。不知道,文才兄是不是有真的按陈夫子的话去做呢,不过现在看来,他倒确实是没有写出后面的两句话。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算你没有写,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些字句,我早已经记在了心里。

“木槿。”我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对面小姑娘的肩头。那个丫头眨巴着眼睛抬头看我,我笑了笑,轻声问她道:

“回去以后,还想不想再看到马统?”

“谁,谁会想看到那个死胖子!”木槿一下子涨红了脸,差点儿将一只盒子摔到扁担外面去。我帮她把东西扶好,继续笑道:“你要是喜欢他,我就告诉文才兄,让马统来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木槿赶紧摇头,“我以后可是要陪着小姐的。小姐去哪里,木槿就去哪里,才不会因为那个死胖子就丢掉小姐呢!如果我走了,小姐以后去了王家,万一被那些个坏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王家!”我皱起眉头,王蓝田不是已经写家书回去让他们解除婚约了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木槿见我疑惑,便又提醒道,“小姐,你要知道,老爷的话向来不靠谱。当初他不是也说,允许大公子去看望病重的李家小姐,结果到头来突然就解除了婚约,害那小姐呕血而死了。现在又说什么不会让你嫁给王公子,结果你看,你才要回去,那个王蓝田不就也跟着往回赶了?要我说,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中毒!中毒“他就算赶回去又怎样?”

我微微皱眉,面上却不愿露出焦虑神色,反过来安慰木槿,告诉她没事,不用担心。木槿点点头,许是见我一脸淡定,便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我淡定地将字条揣入怀里,望着舱外的潺潺流水,没有再说话。

三日之后,我和木槿到了太原。

虽然同在太原,因为坐的船不同,大家是不顺路的。我与王蓝田之间自然也就没什么交集。况且根本没人想和那种家伙有交集。

哥哥自是坐着马车来到渡口迎接我。除他之外,还来了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一看到我便泪流满面,不断地用帕子拭泪,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黑了瘦了,这么久以来在书院受苦了云云。我觉得这妇人看上去眼熟,很快想起她曾经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我的母亲大人无疑了。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娘,那妇人原本止住的泪又掉落下来,拉着我的手不说话。我也莫名心酸,跟着她和哥哥上了马车,木槿因为是下人,担着扁担跟其他人坐到另外一辆马车上去了。

颠簸了几个小时,我们到达了叶家。我对太原并不熟,这一道就忙着记路了,还有就是应付这位新任母亲的种种问题,关于在书院的生活之类。我当然没有告诉她我是与一位男子同房两年的,想来哥哥也不可能告诉她这种事,仅仅哄骗她说我在书院是一人一房的,其它的条件之类的也很好。成绩品状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不过关于这一次的委任令,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本来以为能够是高一点官职的说。

哥哥却在一旁直摆手,笑着告诉我没事,他正好不喜欢大官,只想去当个小县城的县令锻炼一下。我注意到哥哥脸色不正常,脸颊两侧比起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更加凹陷了许多。我有心想问,却因为当着母亲的面,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叶家在太原也算大户,拥有良田千亩,佃户无数,门户之内亭台楼阁样样俱全。我自然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所谓闺房的。木槿带着我先回房内换上女装,打点好一切之后,便去正堂拜见父亲大人。

叶家老父是个长须的中年人,年纪看起来比那位母亲要更大一些,面目神情不怒而威,虽然已经辞官多年,神色间还是自带着一股官僚气息,看人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场景,感觉不像父女相见,倒更像是衙门审讯。父亲大人见我向他请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随便问了几句书院里的生活,便吩咐我回房间去休息。

这位父亲大人告诉我,既然我帮哥哥圆满完成了书院的修业,他也就不计较我擅自离家出走的事情了,告诉我以后注意,不要再做同样的事情,以后在家里好好跟着教习的婆子学习规矩,学着如何做女红针织,把在书院里这些年的古怪习惯统统纠正过来。

话说,他这话里意思好像不太对啊!我记得这位叶家的父亲大人之前写家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如果我给哥哥弄到了不错的官职,他就不再干涉我的婚事,凭我自己做主还是怎么着。怎么现在我一回来,就突然变成了“不计较擅自离家出走的事”,这之间差的意思未免也太多了吧?

但叶父显然不肯给我询问和解释时间,挥挥手让我下去了。因为他没有直接说出王家荣提亲啊你给我赶紧在家绣嫁妆之类的话,我也不好拿出那封家书里的内容做借口,只得暂时回去房间,打算再作决定。见到我回来,哥哥倒是很高兴的样子,遣走仆役,跑来我房间抓着我仔细看瘦了没有。书院的伙食并不算差,我也没有怎么清减,只是因为经常练习弓箭马术,黑了不少。哥哥有些心疼,从他房间里拿来不少古里古怪的东西让我擦,说是可以增白之类的,并偷偷告诉这是从他的那些侍妾手里省出来的,千万不能被她们知道,那些女人耳朵才尖呢,要是听到消息,非得来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我觉得好笑,便也收下了那些瓶瓶罐罐,转而询问哥哥他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哥哥笑着说他没事,我却注意到他眼窝深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不管怎么问,哥哥就是不肯告诉我,只是说我多心了。我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反正现在回家来了,私下里打听也有的是方法,就没有再去缠着他追问。

关于婚事的问题,哥哥还是告诉我别担心,一切有他在。说完这话他又咳了几声,样子很是有些憔悴,接着他就急急忙忙地告辞走人了,连半秒也不肯再多留。

我心下焦急,私下里叫人留意哥哥的饮食方面,果然发现他会在晚上叫人偷偷熬药喝。木槿帮我偷摸弄了药渣出去找大夫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些药都是含毒的烈性药物,吃久了会中毒不说,还会对身体造成极强的危害。

我一下子急了,当日便拿着药方去书房里找哥哥询问,问他为什么要喝毒药!哥哥见瞒不过我,便告诉了我部分事实真相。原来他在很久之前因为某种原因中了一种奇毒,一直潜伏在体内,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这个毒它就复发了,又因为某种原因,他就得到了这个药方,不得不以毒攻毒,最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去你的某种原因,当我不知道这药方就是那时候王兰姑娘给你的那个?这世界上神医肯定在某个地方还有,不要就这样用毒药来伤身啊!

但我并不是医生。除了这样做,我也并没有其它的办法。在叶家安安静静地呆了两个月,并没有人提起要把我嫁往王家的事。但是两个月之后,哥哥启程前往了鄮县,而马家的人,却并没有来。

离家!离家等待,是一场无期徒刑。

对我而言,叶家就像一座监牢。我向来不习惯这种豪门大院,基本上除了食物还不错之外,别的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拒绝了哥哥要带我一起去鄮县的提议,只是为了在这里等他。但是他却没有来,也没有派人来。

我想,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离我和马文才之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不愿再在家中空等,打算悄悄地离家出走,收拾包袱行装去找哥哥或者回去杭州打探一下情况。结果这时候,鄮县那边却捎来了一封家书,父亲看过之后脸色大变,也不肯说出家书的内容,只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内,第二日便生起病来。

父亲这一病,家里顿时乱成一团,我也不由得心慌,觉得很可能是哥哥出事了,趁着半夜去父亲书房里偷出家书,打开查看,发现这封信是与哥哥同去的书僮写来的。里面内容虽然没有提及哥哥毒发的事情,不过所写的内容比那还要更糟糕一点。

他在家书中说,哥哥所去的县城水患严重,灾民四起,前任官吏将民脂民膏搜刮一空后离开,留给哥哥一副烂摊子,到处都是灾民。

哥哥带去的金子都换了粮食,分给那些灾民果腹。

结果前几日他带了几个人出去勘察水患,意外被一群山贼掳劫,事后去寻,在河边发现了与他同行的两名差役的尸体,哥哥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哥哥……去哪里了?被杀死了么?

不,既然没有留下尸体,就很可能没有死。那些山贼的目的是为了钱,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他们杀了两个差役,却没有杀哥哥,那么一定是想拿哥哥换取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鄮县一趟。

不能等着朝廷派人缉捕平叛乱。那样还不一定要拖到什么时候,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山贼的话,如果文才兄在就好了……

他在就好了。

但是会怎么样呢?他不在这里,也不能依靠别人。不管怎么说,父亲是不会同意的,虽然他一直对我这个小女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叶家小女,按他们的想法,就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直到嫁人离开。关于其它的事情,不能做,也不该做的。

但是我必须要去。

一定要去。

这种事情总归是不该问的,我试着跟母亲略微提了一点,她却只会抹着眼泪,要我跟他一起跪拜在佛堂前上香,请求菩萨开恩,将哥哥送回来。后来又责怪我在书院不好好学习,没有给哥哥弄到一个好职位,害得他被分派到那样的地方去,被山贼掳走,一切都是这个没用的女儿不争气。

那个在我刚刚回家的时候,激动的不断流泪的母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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