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亲（画）

“宣！”

未央宫里头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叫唤，随之走来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老秀才，和一位尖嘴猴腮的小书童。

“哎呀呀，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郑板桥郑兄的弟弟，郑拱桥？”老蛇王一边搓着手，一边走下来，热情且激动地握住了何如的手。

何如笑，谦虚道：“其实在下也不过借着家兄的名气写写字卖卖画而已，实在谈不上什么出名不出名。”

说着，身后的阿恨站在凳子上将一幅长长的画卷展开。

“此画乃是在下穷极毕生精力所作，耗时半年，前后为了收集素材，踏破好几双草鞋，终於将这神来之笔完成了。”

脚下踢开还有半点没展开的画轴，何如拽着老蛇王将这幅画作细细观摩。

连一旁的孔八也禁不住好奇探过去看了看。

“这，就是传说中富春，包子图。”

蛇家父子齐齐将目光看向大言不惭的何如，有些懵。

见过画景的，画物的，就是没见过画包子，难不成这位郑拱桥真是世外高人，老蛇王如是想到。

只是，这画，画的实在是，有点奔放哈。

老蛇王躬身在画卷上仔细观摩，良久才起身，冲何如笑了笑。

“其实呢，我本来啊，是想你找你兄弟郑板桥要一幅竹子图的，就是想问问，他现在，在哪儿啊？”

何如尬笑了好一阵，默默将画卷收起，道：“看来蛇君找我来，是为了我哥哥啊，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必将自己的作品给蛇君看了。想找我哥哥是吧，上三楼开窗头朝地，不出片刻就到了奈何桥，我哥哥正在那儿喝汤呢。”

老蛇王思索，拈了拈下巴的小胡子，又看了看面前的郑拱桥，笑嘻嘻道：“哎呀小兄弟别生气嘛，我又不是说不买你这画，只要你告诉我，你哥在哪儿。”

何如白眼一翻，哼哼道：“不说了么，我哥在奈何桥。”

奈何桥，这又是哪座桥？一旁的孔八不禁陷入了沈思。

“这画你还要不要，我跟你讲，你不要，有的是相中的，到时候成别家厅堂里头的雅设，可别怪我没你这机会啊。”

阿恨从板凳上跳下，颇是小心翼翼将画卷收好，装进布袋子里，跟在何如后头就是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

“哎呀，别置气啊，我这不在跟你商量呢嘛，这样啊，你呢，先带着这画去侧殿休息休息，我呢，再请几位懂行的来看看，你说怎么样？”

何如转头给阿恨递了个眼色，笑着止步，冲老蛇王眨了眨眼睛。

“那么，就请蛇君带路。”

“有请有请！”

“请！”

眼瞅着父亲挽着郑拱桥的胳膊大摇大摆走出去了，剩的孔八煞有其事地在那只小书童站过的凳子上嗅啊嗅。

“这小家夥，莫非是猴儿？”

一股子的猴骚味，怪呛鼻的。

未央宫，侧殿。

总算七扯八扯地将老蛇王给送走，阿恨这才终於有空给自己后颈儿挠个痒痒，环顾起厢房的环境来。

“何如，就你画的那个什么包子，能糊弄过去嘛。”

为了找到那枚戒指，以及找出当年孔绡死后残馀党派的势力，何如最终决定带着一猫一猴儿混进宫中好好刺探一番。

“不行你来画！”何如这话是眦着牙说出来，唬得阿恨一楞一楞的。

“还是算了吧，我就是担心，明儿他要是真带了什么懂行的来看，不一眼就识破了么，那咱们还怎么在宫里头呆啊。”

“所以我不是叫猫儿去李骸那儿了么。”

何如躺在藤椅上，翘起二郎腿哼哼道。

“李骸？”阿恨表示不明白。

“嘿嘿，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跟你讲，早在我在三玄堂当差那会儿，李家那个李慎就是个画画的好手，人家么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素质培养还是挺全面的，李骸跟着他爹后头也会这么几手，我记得他们一家子姐姐两个弟弟，那都是一等一的全能小天才。”

阿恨跟着坐在了何如身旁，思索道：“李骸他还有个哥哥啊。”

只是晓得姐姐李锦蓉下落不明，却从来没听过关於哥哥的传言。

“对啊，他们兄弟俩长的老像了，我记得当时在宫里头，哥哥总带着弟弟四处转悠，想想李家那会儿的日子，还是蛮舒坦的。”

何如忆起往昔峥嵘岁月，心中感慨自个儿怎么还不死，

若不是吴庸在这儿急需扶持，指不定他就真头朝下摔下去到奈何桥喝汤了。

“那他哥哥，也死了？”阿恨问道。

何如没说话，只是望着房梁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也是造孽啊，那个时候老仙家命令李骸亲手将他哥哥给活扒了皮，以此来明示对他的效忠，所以。”

何如没再说下去。

听得阿恨也叹了口气：“原来，命苦的，还真不是只有我和吴庸啊。这些年跟在你后头游历四方，看到了好多民间疾苦，有时候想想还真挺难过的。”

何如一巴掌拍在阿恨背上，摇头：“这世道，怎么说呢。我当初本来也打算着归隐山林了，只是后来碰见了你，还有猫儿，三百年来我看你们俩个活的挺开心的，有时候还觉得，要不就这样吧，就这么四处游山玩水，可有时候吧，我总觉得，要给你们俩一个交代，尤其是吴庸。”

“吴庸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阿恨一歪头，跟着何如望着房梁发呆。

“你还烦神他啊，肯定小日子过的滋润的不得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未央宫，新婚夫妇的寝宫内。

这是李骸第二十八回从地上爬起，然后看着床那头的身影，心里怄气到天亮也没能合眼。

试问这是谁的洞房花烛夜？这是谁的娇妻？

怎么全让他给占了？

种了这么多年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不光拱了，还占为己有了，这像话么？

窝在软垫上的白猫优雅的伸了伸四肢，然后将爪子插进孔笙的背与床的细缝里，他跟李骸睡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爪子牢牢塞进去，不登时就热乎了，不光热乎，还软软的，香香的，美美的。

一旁的孔笙还在熟睡中，昨儿晚上，这只白猫来到门外头，撕心裂肺地喊了好半会儿，终於把里头的新娘子给唤了出去，然后四肢朝上这么一躺，将胸口处的伤口血淋淋地露了出来。

不出所料，姑娘们最见不得如此瘦弱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求救了，赶忙抱紧紧在怀里。

於是吴喵喵的脑袋靠在了两坨超舒服超柔软，还散着淡淡幽香的肉疙瘩上，宛如畅游在温柔乡。

与之相对比的，就是打地铺睡下面的李骸，一整夜冻的瑟瑟发抖。

“孔笙，这种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我强烈建议你赶紧丢掉。”那夜的李骸如是说道。

“喵啊，喵呜啊，喵呜呜啊。”

翻译过来就是，天呐，地呐，天地良心呐，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不行啊，我看他瘦的可怜，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骸哥哥，不如咱们收养他吧，实在是太可怜了。”孔笙一把将猫搂紧在怀里。

於是吴喵喵一头栽进那两坨肉疙瘩里头，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瞥一眼李骸。

“你确定他瘦的可怜？”就这圆滚滚的体态，说是猪也就差俩鼻孔了吧。

“反正我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正好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能在这么意义非凡的时刻遇见小猫，我觉得他跟咱们有缘。”

缘，是有缘，扯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骸哥哥，我困了，不如早点休息吧。”说着，孔笙抱着猫坐在了床边。

“你还不把这东西放开，你打算搂着他睡？”

看这架势，似乎无需李骸多言了。

“小猫黏我黏的紧，你还是随便找个被子睡地下吧。”

“不是，今儿个是咱们成亲的日子。”这场戏的主角是他李骸跟孔笙好不好，干这肥猫半点关系？

“可是你看，他的爪子一直扒住我的衣服，还时不时地舔我，我担心他自己单独睡会冷，他又受伤了，万一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那我睡地上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天色微明，李骸裹着小被子再度幽怨地将视线投向上方。

一条猫尾巴甚是悠闲地挂在了床沿，接着是一只肥硕的身躯，庸懒地，优雅地，转过头来，冲下头的李骸来了个璀璨一笑，外加伸出爪子这么在胡须上一拈。

“早啊，李小骸同志。”

不只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李骸的面色看上去很差。

“昨晚睡的怎么样啊。”吴喵喵起身，伸了个大懒腰。

“吴庸，你玩真的？”

呦呦呦，这口气听上去很不爽嘛。

吴喵喵端坐在床沿，翻了个白眼：“小朋友，你还是乖乖认输吧，你玩不过老子的。”

“你给孔笙下了迷魂术？迷魂汤？”

“错了错了，我是用我作为一只猫咪的独特而又幽深的魅力去打动她的，信不信老子变成人形照样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

打架，我不行。

泡妞，你不行。

吴喵喵先是舔了舔爪子，接着伸出后肢使劲挠了挠脖颈，挠得毛屑子满天飞，来以示他的威严与手段。

李骸气的走出被子便摔门而去。

那门“嘭咚”一声摔出去，又“嘭咚”一声摔了回来，惊醒还在睡梦里的孔笙，迷迷糊糊叫了句：“骸哥哥，怎么了。”

吴庸见状赶忙跳进她的怀里，喵呜撒娇打滚卖萌了好一阵子。

“喵喵啊，喵喵喵啊。”

忘了你的骸哥哥吧，从现在开始，你是老子的。

喵啊喵啊，别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