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紧邻湘江水,自古以来码头贸易兴盛,从广东、福建、江浙一带运往云贵川的货物,大多都要在此地中转。
尤其是现在战乱频繁,火车等陆路运输存在太多未知的危险,反而不如水路稳当。所以,尽管是生意普遍难做的战时,码头上的船来船往倒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做黑买卖的人也喜欢在码头交易。
这里三教九流熙熙攘攘,人多眼杂,有点子藏木于林的意思。旁边儿再放一艘船,但凡有突发情况,篙杆一撑就不见影子了,水道四通八达,到个野渡口悄摸上岸,追都没处追去。
晨起阳光灿烂,码头上早已人头攒动,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各种各样的鱼货挤满了道路两旁,小贩沿街叫卖,行人摩肩接踵,与节庆集日无异。
朝兮戴了墨镜和围巾,穿过人流,拐进了约定好的接头地点。
库房门外没有守卫。
朝兮推开门,里面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货物大多要避光储存,所以库房只开了一扇窗,昏暗的很,透过墨镜去视物,确实不太方便。
观察了半天,确认只有放着灯火的长桌对面,坐了一个人,看来便是接头人了。
朝兮思索一瞬,从袖里随便摸出来一只翡翠镯子,像丢暗器一般扔了过去。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手将那轻轻巧巧的镯子接住时,竟被力道震得后仰。他略含探究地打量打量朝兮,然后才低头检查镯子的成色,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
眼前寒光一闪。
朝兮本能地偏头,躲过飞射而来的利器,那玩意儿却很是灵活,抓取了他的墨镜过去。
“九爪钩?”
朝兮下意识说道,随即响起几点破空之声,像是弹弓一类的东西。他来不及多想,游刃有余地旋身避开,将几枚铁弹子夹在了指节中央。
没了墨镜的遮挡,朝兮得以更加清晰地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看起来相当年轻,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一个男人,肤色有些阴郁的白,乱蓬蓬的短发下,藏着一双不见桃花的桃花眼。
眼里藏着阴鸷,唇边尽是凉薄。
“丹凤眼。果然是你。”男人冷冷哼气,眼睛里透着凶光,凶光里透着欣赏,“能偷到解九爷头上的小贼,有点儿本事。”
还是被认了出来,朝兮有些头疼。
“你是解家人?”
“若我是解家人,打从你进门起,就会有人冲进来将你团团围住了。”男人颇为不屑。
“你不是解家人,又做了这行,刨根问底可不好。”朝兮摘下蛇皮包放到脚边,“刚才那镯子是给你的辛苦费,剩下的,你开个价吧。”
“介绍你来的人,没跟你说我的规矩么?”
这语气,乖戾嚣张。当然,能干这行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货留下,钱只能拿走一半。”
“我若不守规矩呢?”朝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你就什么都拿不走,我也不介意卖九爷一个人情。”
朝兮无奈叹息。
“我这人是真的怕麻烦,但你这么说,我就没办法了。”
他拔出手枪,瞄准的是对方的手,一枪过去,却只打中了一枚铁弹子。
这铁弹子真快,他想。
索性丢了枪,直接用拳脚应对。
男人将九爪钩使得飞舞如鞭,招招凶险,直取咽喉,朝兮略微后退,这次是围巾被取了去。可朝兮也抓住了他的钩爪,用力一挣,连着钩爪的连环铁索便应声断成数节,落于地上。
几步上前,趁着男人愣神的功夫,朝兮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抵在了长桌上。
“这回听我的规矩吧。东西你留下,价格翻一番,就当买你的命。”
却没有回答。
朝兮低眉一瞥,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似在出神。
不由得脚下用了更大的力,略感不悦:“怎么,舍不得钱财?”
男人闷咳一声,回了神,却道:“真的是你?”
朝兮迟疑一秒,“我们,见过?”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似乎有些沮丧,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话说的,活像他是个负心薄幸的纨绔公子。
朝兮沉思片刻,摇头。
他活得太久,见过太多人,尤其先头儿在地下待了太长时间,人世间的一切他都觉得陌生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九爪钩?”
九爪钩……似乎有些印象。
他曾经也有过一个,是某个远房侄子送的,据说用黑金打造,一等一的杀器。后来他好像……送人了?
恍然想起点什么,他认真地瞧了一眼脚下的人,随后听见一个幽怨的声音:
“谢朝兮。”
“我是陈皮。”
耳畔轰然一响,经年的记忆流入脑海,朝兮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将那阴狠凉薄的男人与某个瘦小的少年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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