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星雪」

第二十九章 神之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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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五年前,沃特村旁的神山上,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孩子站在山顶,双手合十,好像在为什么祈祷着。

过了一会儿,两人不再停留,开始下山之路。

“爸爸,我以后如果死了,想跟妈妈葬在一起,就在这山顶上。”小男孩卡斯特对着爸爸说道。

砰的一声,一只大拳头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小男孩大声呼痛。

“说的什么混账话?以后再说小心我揍你!”卡福林瞪着他的儿子,非常生气地教育道。

“呜呜,知道了……”

今天是卡斯特妈妈的祭日,他的妈妈被葬在了山上,据说这座山是妈妈活着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赶紧走吧,晚饭前还能赶回去,你不是还想跟威尔玩呢吗?”

“嗯嗯,对,我们快走吧!”卡斯特的眼中焕发出光彩。

“……,慢点儿,小心磕石头上……”

尽管卡斯特才八岁,他下山可一点不慢,两条腿又蹦又跳的,树根石头什么的根本拦不住他,这让后面的卡福林追得很是辛苦。

“爸爸,快点啊!”卡斯特回头招手催促着。

卡福林并没有因为卡斯特满脑子想着玩而生气,他希望卡斯特能够一直带着这样的笑容活下去。

这是他的愿望,也一定是他死去的妻子的愿望。

但是,即使是如此普通的愿望,这个残酷的世界也并没有让它被实现。

旁边的树丛中有树枝碎裂、树叶摩擦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有人正在极速朝这边移动,年幼的卡斯特正好挡在他的面前!

一眨眼的功夫,一身黑衣的死神就降临到卡斯特的身边。

“滚开!”“死神”只吼了这么一句,就继续他前进的路线,消失不见了。

卡斯特被如蛮牛一般的“死神”狠狠撞飞,最后脑袋撞到了一块石头上,鲜血从脑后汨汨而出。

“卡斯特!”卡福林睁大双眼,仿佛要把眼角撕裂,大喊着跑向他的儿子。

卡斯特还有气,但假如不赶紧救治的话……

旁边又传来了枝叶破碎的声音,一众穿着黑色披风的人像一枝枝箭一般,从他们父子面前掠过。

“站住!你们是谁?给我站住!!!”

没人理会卡福林的咆哮,一众黑衣人继续追杀着前方的逃亡者。

“站住……给我站住啊!”卡福林歇斯底里地喊道,但很快就放弃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快把卡斯特带到奥奇曼那里治疗。

忽然,一个药包被扔到了卡福林面前。

好像是卡福林的呼喊起了作用,一个黑衣人放慢了些速度,从身上掏出一个药包扔给了他,然后也随着队伍消失了。

黑衣人带着兜帽,脸看不清,唯一清楚的特征就是他身边飞着一只鹰。

卡福林打开了药包,发现是止血的药粉。

“爸……爸爸……”卡斯特低声呼唤着。

“在,爸爸在这!”

卡福林连忙把药粉胡乱地涂在卡斯特的伤口上,然后迅速抱起他,往村子里冲去。

“爸爸,我好困……”

“不要睡!卡斯特!千万不要睡!”

卡福林有预感,假如卡斯特睡着,那么卡福林将永远失去他。

刚刚连下山都气喘吁吁的卡福林,现在正以无比快的速度冲向村子,并一直跟卡斯特说着以前开心的事,不让卡斯特睡着。

02

这一众黑衣人正是「风蚀」的人,撞飞卡斯特的“死神”是「风蚀」的追杀目标:「堡垒」的贵族。

现在他们停了下来,并不是追杀到了那个贵族,而是被那个贵族逃走了。

“灰鹰,就因为你刚刚慢了一步,就让他给逃了。”灰鹰五年前的队长用刻薄的声音指责道,显然想让灰鹰背这个黑锅。

明明是你刚刚得意忘形,才让叛徒趁机逃走的。

灰鹰非常不服气,但也不敢把这些说出口。他是新人,能力也并不是很强大,顶撞上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怎么?你有意见?还是说,你认为这是大家的失误?”

“没有……是我连累了大家。”灰鹰咬着牙说道。

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把你这个人踩在脚底下!

灰鹰在心中暗暗发下了这样的誓言。

……

03

卡福林抱着卡斯特跑进了医院,衣服上沾满了血,眼中布满了血丝。

“奥奇曼,快……快救救卡斯特……!”

奥奇曼是卡福林的老朋友,也是他见过最好的医生,他相信奥奇曼一定可以救活卡斯特。

经过一路拼命狂奔,终于抵达医院,卡福林力竭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04

就在不久之前,八岁的汉娜在洗衣服回来的路上被忽然倒下的树砸了,枝杈插进了小女孩的身体,她差点就直接死了。幸亏当时有村民在旁边,看汉娜还剩口气就直接把她送到医院。事后才知道,当时有几个小孩在树下玩,为了救他们,汉娜才被树砸倒的。

奥奇曼看了看汉娜的伤势,情况很不乐观,但奥奇曼有把握让她活下来。然后他又看了看柜里所剩不多的药品,皱了皱眉——药品有些少,救治汉娜以后,假如再有人受伤可能将无药可用。

奥奇曼也只叹了口气,于是抛除杂念,马上开始全力救治汉娜。

但就在他刚要开始的时候,卡福林抱着他的儿子破门而入……

05

奥奇曼现在面临着一个很艰难的抉择:是救汉娜还是救卡斯特。

卡福林是奥奇曼的老朋友,但他的儿子实在是失血太多了,即使把这里的药都用完了也不一定能把他救活。而对于汉娜的救治,奥奇曼很有把握。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每耽误一秒都会降低病人活下来的概率。

最终,他下了决定:救汉娜。

06

“奥奇曼!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救卡斯特?你为什么不救卡斯特!!?”

被告知卡斯特的死讯后,卡福林脸色惨白,疯了一般地扑向奥奇曼。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不相信奥奇曼救不活卡斯特。

“我儿子的命就不如她女儿的命重要吗?我儿子的命就贱吗?你为什么不救他?!”

卡福林抓着奥奇曼的衣领,快让奥奇曼喘不过气来了,陪在旁边的几个村民赶快拉开他们俩。

“卡福林,你别怪医生了,他一定尽力了。”

“对啊,医生每天帮大家伙治病,还辛辛苦苦四处寻药,能救的话他一定会救啊。”

……

架住卡福林的村民劝说着,说着说着,卡福林就卸了力气,流出了眼泪。

“卡斯特……我都把他带回来了呀,我都把他带回来了呀……”

沉重的气氛蔓延,让人不禁为之叹口气。奥奇曼心中也很愧疚,悬在嘴边的“抱歉”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07

依然是那座山,仍旧是父与子。

只是父亲不再微笑,儿子也再也无法像昨天那样奔跑。

哭了一晚之后,卡福林决定亲自把卡斯特和他的妈妈合葬在一起。

卡福林谢绝了村民们的帮忙,独自抱着卡斯特冰冷的躯体,再次爬上了山。

他登山的速度并不快,走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和卡斯特说说话,虽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08

终于登上了山顶,卡福林抱着卡斯特走向了他妻子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伊莲”,他最爱的妻子的名字。

然后他跪了下来,把卡斯特的尸体默默放在一边,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伊莲,我没能照顾好卡斯特,明明昨天才向你承诺过的……”

“呵呵……”他凄惨一笑,继续说道,“你生前也总埋怨我,说我是个没有信用的男人……是啊,我真是个混蛋……”

“假如我能早点意识到的话,卡斯特也许就不会被撞了……如果我能更快地跑回村子的话,也许卡斯特就可以救回来了……”

“伊莲,我好恨啊,我好恨啊!为什么神如此无情?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你,现在,又夺走了卡斯特……!”

“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想普普通通地活下去而已啊!为什么神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失去了你们俩,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伊莲,我知道,你一定会劝我活下去。但是我好痛苦啊,让我去陪你好吗?让我们一家在天堂相聚好吗?……我们一家没有做过坏事,一定是上天堂的对吧?”

卡福林站起身,拿起带来的铲子。

“你们母子先等我一会儿,我随后就去找你们。”

于是他开始铲开坟墓的土,一铲,又一铲……

……

“人类。”

……

卡福林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他刚刚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是谁?有谁在吗?”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但我能救回你的孩子。”

卡福林怀疑自己幻听了,四周无人,但这声音却让他觉得很近,似乎来自于天上。

难道,神是真的存在的?这是神明显现了?

“难道,您是这神山的水神?”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问出了问题。

“……,你可以这样想。”神似乎笑了一声。

然后,不知从何处飘出一颗绿色的种子,没入了卡斯特的身体。

卡福林见状,慌忙检查了一下卡斯特的身体,他发现,卡斯特的心脏又开始了跳动!

这是神迹,这是神迹啊!

原本已心如死灰的他,现在又重拾了希望。

“感谢您,慈爱的神!感谢您让卡斯特复活!”

“别高兴得太早,你的儿子不会这么简单就复活。”

“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您请说,我一定会找到的!而且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就算您要我这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哦,是吗?”神似乎又笑了一声。

“祭品,我需要祭品。”神说出了她的要求。

“什么祭品?”

“一对年青的男女,记住,要活的。”

“什么?!您这是要我去绑架吗?……水神大人,如果我这条命——”

“闭嘴!照我说的做,否则就别想救你的孩子了。”神怒斥道。

卡福林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水……水神大人,请问……祭品的结果会怎么样?”

“当然是化作神的养料。”

卡福林脸色煞白,这不是杀人吗?做这种事,不是会下地狱的吗?

“怎么了,刚才不是说什么事都愿意做吗?”看不见的神戏谑道。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事怎么能做呢?如果我做出这种事,我还有什么脸作为卡斯特的父亲?如果我做出这种事,伊莲也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吧……

伊莲,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正是有她存在,才让与她一起长大的卡福林心中充满光。

他曾在伊莲面前发过誓,就算死亡,也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水神大人……对不起,这种事……我做不到……”

……

“哦,是吗?”刚刚神说过一句同样的话,但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了。

神现在的声音,愤怒又低沉。

“那我就毁了下面那个村子吧。”

“什么?!水神大人,请您息怒,可不可以请您换个条件?”

神没有理会。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山顶的洞口传来,汹涌的黑水从中喷涌而出,将原本有些浑浊的河流彻底染成黑色。

这些黑水都是黩水!

喷发的黑水,像猛兽一样,向山下奔涌而去。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会将村子淹没!

卡福林离洞口不远,原本一瞬间他就会被黑水吞没,但那黑水就好像有灵智,故意绕开了卡福林。

“是献上祭品还是让村子毁灭,知道该怎么选吧,人类?……呵呵呵。”

神的笑很阴冷,让卡福林的心又再次回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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