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者各自带着他们之前跑掉了、现在又重新找回来的徒弟，背着他们的各自的家伙，徒步去了常在湖边。

常常试着让他们乘车，他们就是不乘。

在木材起运的时候，他们还按他们自己的方式作了个起运仪式。在做这些仪式之前，常常自然得避开。

常常先是不懂，正准备做仪式时，常常还站在那里，被耳聪目明老者和颜悦色地请开了。

常常还弄了另一出，在事先没有争得他们许可的前提下，请了几个搬运木材的人。这事却让常常请去的人们下不了台。

三位老者和他们的徒儿执意不让常常请去的人，在常在镇把木材装上车，到了湖边、也不让这些人插手搬下车。

常常请去的人们，怕因不干活得不到那份工资，就围着常常闹了起来。

在这事上，常常自然不能和匠人们计较，也不能和常常请去的人们计较。常常如数给了常常请去人们工钱。这可能是他们做工经历中，遇到的头一桩，不干活也能挣钱的好事。人们拿到钱后，立马消了刚才的怨气，个个都乐呵呵地一起离开了。

三位老者和三位徒儿到得湖边，木材是由三位匠人的徒弟们装上船的，和之前一样，材料不许旁人碰。撑船的人是之前小岛上的住户，住户原本是没有船的，船家有事，让他代撑一下。

船是手撑船，船行驶在湖面上，其实是撑船上在用力。撑船人很累，撑得汗流浃背。

常常试着想帮一帮撑船人，被耳聪目明老者制止。

耳聪目明有老者说：“艄公多了打烂船。”

这句话常常自然是理解的，凡事不能人多事杂。

常常乖乖地退回原来站的地方，静看湖面。

湖面被浆画出若干个圈，圈从小到大，再大就看不见了，再大了就无形了。

有一阵子，常在湖面风平浪静。三位老人和他们各自的徒弟列在木材的两旁。常常看了看他们各自的徒弟，徒弟们都上了年纪，至少比常常的年纪大不少。

这么老了还做徒弟，常常是很少见的，于是常常就猜度，觉得这门手艺不好学。

运材料的船抵达小岛时，农户第一个从船上跳了下去，跳之前，腰上还不忘拴上纤绳。

农户跳上岸，第一要务是把拴在腰上的纤绳解下来，握在手里，然后在岸上找了一个桩子，把纤绳在桩子上拴好，再慢慢的把纤绳往岸上拉伸。拉伸到一定程度，农户就把船停好了。

搬运木材的事农户是不能染指的，常常也不能。这事也不急，常常引路，匠人们让三个徒弟把木材搬在停机坪下的房间里，依次码好。

码的时候常常还不忘了交待。当然，常常的交待是多余的，徒弟们码放的方式更科学，他们事先已经对将来拿取材料的方便作了合理的规划。

万事俱备，东风已经在小岛上登陆，但师傅们仍在平静地等待他们选择的良辰吉日。

是得开个好头，开个好头，这对谁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

开头的第一项不是动锯子动斧头，而是动起折锣鼓响器。耳聪目明在准备做加工房的房间里大喝一声，锣鼓响器就响起来了，唱词也从各自的嘴里冒了出来。

唱的什么常常和乐乐都不明白，只听得出是欢快和喜庆。

还不光是唱，还有舞蹈。舞蹈上词是常常理解的，用老者们的话说，就是跳神。

只见那神跳的人得意忘形，看的人只有常常和乐乐，俩人都没有看出门道。

不过看出或看不出门道没有什么关系，这叫仪式，这仪式得不折不扣地完成。

一阵神跳下来，耳聪目明带着瞎子和聋子走到一块木头边，耳聪目明挥起了斧头，用的是斧头背。耳聪目明用斧头背先是在一块楞木的中间重重地敲了一下，停了一会，再轻轻地敲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耳聪目明的语速特快，像扣动机关枪似的，咿咿呀呀。

一阵咿呀之后，其中一个徒儿递过来一只大红公鸡，公鸡在徒儿手上叫个不停，一到耳聪目明手上，就鸦雀无声了。

耳聪目明先是理了理大红公鸡鸡冠，鸡冠瞬间充血。耳聪目明用手理了理鸡冠的顶峰，用指甲把顶峰弄出血来，再用那血在木头上写字。

常常看了，这哪是写字，是鬼画桃符，反正他是认不得。

画桃符还不成，此时耳聪目明徒儿在楞木上摆放了三个碗，在每个碗里装满酒。耳聪目明再次把鸡冠弄出血来，把血滴进酒碗里，然后把鸡往脚下一放，鸡很乖，蹲在耳聪目明脚下一动不动。

耳聪目明左手端起中间那碗酒，右手中指先是伸进碗中，取出来时，和拇指共同举成ok的形状，然后先是举往高处，把手指上的酒经弹出去。

先弹往天，再弹往地，再弹往四面八方。每弹一处，手指回到碗里沾一回酒，嘴上念念有词。

待得整个程序走完，把碗中剩下的酒，直接往脚下一倒，敬脚下的土地。

剩下的两碗酒既不能喝，也不能倒，得一直供着，等活儿干完。活儿干完的时候，两碗酒多半已经风干。

这就算是开头了。这头一开，瞎子和他的徒儿就顺整场地。其他两位徒儿也没闲着，都在帮一把手。闲的自然是聋子和耳聪目明，聋子已经做好听的准备，他从头到尾得听每一个环节，像极了超声波探测。他得探测材料摆放时的轻重，开锯时的缓急，凿眼时的力道，以及装配时的默契程度。耳聪目明眼下看似没有他的事，但他得一直使用法术，以防备来自此地各类鬼神的干扰。

瞎子的活儿干得仔细，聋子听得也很仔细。耳聪目明在第三天的时候捉到一个鬼。鬼是小鬼，受大鬼指使。耳聪目明捉到小鬼，给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小鬼说，这些它都懂，但还得讨生活。

耳聪目明说：“我知道你混得也不容易，但谁都混得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