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终归没有绕，耳聪目明直接和瞎子徒儿泰山摊明，他这来不是要带走谁，而是把之前的事了啦。

瞎子徒儿泰山明知故问什么事？

耳聪目明也不绕，直接说，让瞎子徒儿把师给出了。

瞎子徒儿泰山说：“我女婿眼睛好好的，凭什么要去学瞎子的手艺？”

耳聪目明说：“你以为瞎子是真瞎？真瞎能做成床？装的。”

瞎子徒儿泰山说：“凭什么要装哟。”

耳聪目明说：“谁不装，我们都装。”

瞎子徒儿泰山说：“我就不装。”

耳聪目明说：“老哥，还是算了吧，谁不知道谁哟，看破不说破，装瞎呗。”

瞎子徒儿泰山心里绞了一下。

这说明耳聪目明们是知道他使的计，只是年轻人控制不住，上了套而已。不过瞎子徒儿泰山又想，那套女婿是乐意上的，要不然怎么爬得那么快？

耳聪目明知道自己捉到了瞎子徒儿泰山的七寸，点到为止，就没有再用力。

瞎子徒儿泰山说：“师傅，既然都来了，还是请坐，喝一杯清茶。”

耳聪目明说：“感谢老哥，多承老哥担待。”

于是瞎子先锋泰山就把耳聪目明让了进去，还特意用茶罐给煨了一壶酽茶。

茶很酽，不过耳聪目明爱这一口，重口味，醒脑。

然后俩人又聊上了。

瞎子徒儿泰山问：“是不是又得三年？”

耳聪目明说：“哪用得着三年？要不是闺女实在是让人喜欢，徒儿从草窝跳到了金窝窝，差不多一个月就出了师的。”

瞎子先锋泰山说：“我们也没有薄他哟。”

耳聪目明回瞎子徒儿泰山说：“徒儿命好，到哪里都遇到贵人。”

这话瞎子徒儿泰山愿听。

耳聪目明说：“也就半年时间，最近接到了大活，有工钱的，徒弟们都有份。”

瞎子徒儿泰山说：“多承师父们担待。”

耳聪目明说：“都是自家的娃，我们不担待谁担待？”

这事在瞎子徒儿泰山这里就算过了，这一在一过，徒儿媳妇那一关就不难了，徒儿那里是没有关的，徒儿日子过得清贫，瞎子在这事上没有装瞎，他是亲眼看到的。

不过清贫也是没有办法的，就算徒儿出了师，这活有好多年来一直不让做，想在这上挣钱也只是做梦。

徒儿回家时，耳聪目明已经走了，走得不远，应该是刚到家一阵子。泰山把事情告知了他，他沉默了许多。泰山问他回去不？他回泰山，不回。泰山说，那我们让你回呢？他说，让他想想。

想到后面他说回去，白天回去干活，晚上回到家来。这话泰山乐意，媳妇也乐意。徒儿和媳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晚上都喜欢受活，几乎不容夜晚虚度。

泰山说：“那你就回吧，说话得算数哈，要不然会遭报应的。”

媳妇说：“回吧。”

徒儿以为媳妇也会跟着泰山说那一套，结果媳妇没有说，只说了“回吧”两字。

耳聪目明徒儿再次登耳聪目明的门几乎到了深夜，是有瞎子徒儿和聋子徒儿陪着去的。耳聪目明不敢敲门，借故说手不好使。

确实也不好使。原来只是一只手不好使，现在是两只手都不好使了。两只手十个指头，就只有两个拇指能够活络，其他八个倒是僵死的。

聋子徒儿装聋，假装没有听到耳聪目明徒儿的话。瞎子徒儿心存感激，在这事上没有装瞎。他主动承担起了敲门的任务。

耳聪目明还没有睡，老婆叫过他几次，他都说等一会。他在回来的路上算了算，结果是徒儿晚上会登门，怕不准，回来不卜了一课，还是说徒儿会来的。

老婆说：“下午都来过了，都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哟？”

耳聪目明说：“会来的。”

老婆说：“不会来了。”

耳聪目明说：“那我们打赌。”

老婆问：“赌什么哟？”

耳聪目明说：“赌之前的输赢。”

老婆说：“都老到了这把年纪，以为你还是年轻的时候？”

耳聪目明自知自己已经不年轻，即便输赢了，多半也兑现不了承诺，就是嘴上喜欢叫叫。

耳聪目明说：“没有输赢，怎么就知道成与不成？”

老婆说：“量你不成。”

耳聪目明说：“不信打回赌试试？”

老婆说：“试试就试试，试不成，我拿刀把它割下来喂狗。”

俩人嘴上斗得正起劲，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老婆说：“你去敲门，我去找刀。”

耳聪目明问：“找刀干吗？”

老婆说：“割你去，狗在门边等着呢。”

耳聪目明去开门，来的正是徒儿们。

门一打开，俩人叫师伯，一人叫师父，通通都朝他跪下。弄得耳聪目明不知所措。

还是他老婆机灵，没有去找刀，而是把三个徒儿一一扶了起来。

招回徒儿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和老婆打的赌，耳聪目明也只得暂时放下了。这赌如果往前溯上三十年，怎么打他都是赢的，最近这三十年，几乎提都不敢提了。

各位，那究竟打的是什么赌呢？怎么论输赢呢？耳聪目明五十年前，就和老婆有个约定：如果是他赢了，老婆任他收拾；如果老婆赢了，他任老婆收拾。

徒儿们走后，耳聪目明没有主动去兑现，老婆也没有提找刀的事。都上了年纪，夜注定会虚度。徒儿还没进门之前俩人嘴上还活络，这来了和走了，连嘴上都不活络了。

那一晚就耳聪目明来说夜不算长，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天亮醒来，想胡乱吃点早餐，老婆却给准备好了的，与往常打赌后一样，荷包蛋。之前是一海碗，他每次都是狼吞虎咽。用老婆开玩笑的说法，照他这种吃法，鸡下蛋都下不赢。现在只能象征性的吃上一个，或者两个。

今早耳聪目明吃得很展劲，吃下的，是三个。

出门的时候耳聪目明奔着瞎子家去，他得把事情的结果告知瞎子和聋子。

老婆送了他一程，一直送到了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