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想，攀附其实是有辱先人的事。比如说常常如果认坟里这人做祖宗，无异于往自己女祖宗身上泼脏水和强行往自己男祖宗头上扣上一顶绿帽子。本来是没有的事啊，一旦摊上了子孙的攀附，就硬性被栽脏。

常常不想有辱丢人，却又想在这事上玩圆滑，于是在这事上取舍两难。

常常在这事上选择的是避开。

这也许是上天的旨意，或是坟里的人有意对常常即将可能发生的行为有意纠偏。除了胡登临手下的回答灭了常常心中的一些火气，与此同时，灌木丛中突然掀起了一阵子微风。

这是春天的微风，是常常在常在山上感受到的第一缕春天的微风，微风中带着一股鲜嫩的青草味。

常常开始并没有感受到青草味的魅力所在，常常在秦城吸了几十年的汽车尾气，鼻孔内侧像汽车的排气管一样，肯定是积了很厚的一层汽车尾气的垢；是在一阵微风吹过来的时候，兴许垢终归有些脱落或松动，常常才正儿八经地感受到了一点春天的微风中青草的味儿来。

有着微风的吹拂，常常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心情好了许多之后，人就恢复了理智。常常认为，刚才的抱怨幸好只在肚子里，要是从嘴里说出来了话，现在常常可能连肠子都悔青了。

常常跟着小伙子小心翼翼走到碑前，试着去看碑刻上的文字，发现文字中长满了青苔。

胡登临的手下说：“常老板，这些文字办公室都有拓本。”

常常“嗯”了一声，还是把头又低了下去。

还是无法看，更不要说看清了。

眼下这墓虽然是在常在山的阳面，但由于周围有着太多的灌木和荒草的围护，仍旧有着相当大的湿度。

青苔不讲规矩，有字的地方生长，无字的地方也生长，它用最卑微也最旺盛的绿，把坟里这个人的功勋掩盖的严严实实，似乎有意让碑上的文字，尘归尘，土归土，悄无声息回归自然。

老实说，常常是对碑刻并不感兴趣的人。如果睡在坟里的人不姓常，常常自然不会在这里发呆这么久。现在常常觉得已经发呆不下去了，眼下常常只想着离开。

胡登临试探着朝大家问：“是不是要登上山顶去看看？”

在场的人没有人回应。

半晌之后，胡登临又给自己打个圆场：“要不，我们返回？”

这下李满第一个站出来赞同。

常常不由得对李满另眼相看。这个屠夫，你还不能看他表面上的粗，他着实是粗中有细。

李满的粗细，似乎都关乎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打个比方说，胡登临试探着说爬山时，人没有反应，一提到返回时，他却反应这么灵敏。

自然是一致都同意返回的，可能是常在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再加上今天的清明节，胡登临才把常常们拖到这常在山的阳面来。

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回去时，途经过了常在大坝的一部分。经过了常常们才知道，行政区划把常在大坝分归常在镇。

胡登临的手下说，从前方大坝尽头山根起，一开始爬山，就都归常乐镇了。

常常问胡登临：“眼下是常在镇强呢，还是常乐镇强？”

胡登临说：“自然是我们常在镇啦。”

柳翠问胡登临：“具体表现强在哪个方面？”

胡登临回答说：“没有常在，哪有常乐？”

这自然是一个偷换概念的回答，但他这一回答，让人无懈可击。

常在大坝的确是非常贫瘠的大地。怎么说呢？常常想说，但在心中老是说不清楚，更不要说用语言表达了。常常总觉得这大坝就像一个耗尽了一生的老人，平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病，就是体力不支，气上不来。

从常在山下来，距天黑为时尚早。如果立马回到镇上去，一行人总觉得没什么意义。不过黄泽元倒是提议回去，他提议回去的目的，是玩钱。

这事得到了柳翠的响应。

然而柳翠虽然响应，其他几人中，却没有一个做声的。

一行的人们都知道，柳翠是玩钱的高手。在他们的印象中，柳翠好像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倒是听说柳翠玩钱时会不时放水，由于谁都没有和她过过招，这一行人之中，没有人享受过她放水的福利。

黄泽元是讨账的高手，即便你没有该他的钱，他都有千万个理由和手段，让你还钱。不过他倒是有时会放水。即便他们会放水，也是有目的性的，比如说要求谁帮忙，又不好明送，就以玩钱的方式送。这些送出去的钱都有出处，黄泽元最高的境界就是不从中过手肥，最后都是别人替他输钱。

听说他们都能做到在放水的时候，还能全身而退。

胡登临似乎对玩钱这事不感兴趣。常常们自然不知道他是不跟像黄泽元柳翠之流的人玩，因而在常常们面前装13，还是本身就不感兴趣？

如果是前者，常常很理解，虽然常常们之间是同学，但作为处事，还是有必要防范的。毕竟胡登临的同学比常常们多啊，他有在求学时形成的同学，也有在后期各种培训班上形成的同学。特别是后期在各种培训班上形成的同学，作为像胡登临这种屁股坐在公权凳子上的人，那是最有用的资源。

而常常们现在这一行人，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同学，如果是放在往时，多半是不会遭像胡登临之流屁股坐在公权凳子上的人的待见，都是三教九流的，不入流的货色。

不过时过境迁，时代在进步，风水也在轮流转，眼下常常们遇到了好时代，风水似乎已经转到常常们这些三教九流这里来了。

就眼下转过来的风水，一行是很满意的，七个人中七种职业，各自在自己的职业中找准了位置，同时也从中获得了回报。

要说是过小日子，没有更大的指望，眼下这个常在镇，是可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