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死了,车子被重型货车挤压变形,什么异常痕迹也没有留下,而且跟踪他的警员根据他那晚的表现,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被人追踪,认为他的死因是为了摆脱追踪者,车速过快所致,因此,此案最终作为一起交通事故交由交警部门处理了。徐海生的最大威胁还没有成为现实,就被他果断冷酷地消弥于无形。
因为宝元案引起的省市两级权力架构大更迭之后,新的掌握权力者急于稳定局势和人心,徐海生了解这一情况后,知道当权者不愿因宝元案牵连进越来越多的人,以免局面不可收拾,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平息此事,创造属于他们的政绩,因此,汇金公司的案子最终很可能不了了之,那他受到的牢狱之灾的威胁也基本解除了。
现在只剩下张胜这小子了,当初徐海生出国避祸时,张胜在他心中就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而汇金公司在他几度抽资之后,已经获取了它的最大利润,至于张胜搞的那几个实业,在徐海生眼里,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
是张胜在看守所审讯时一推四五六,把火往他头上引,才让徐海生最终动了杀机。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徐海生一屁股烂账,包括当初麦晓齐之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让自己进入公安的视线。现在汇金公司的案子虽然有平息地可能,但张胜这个人。毕竟还是个隐患。况且已经动过了一次手,还有回旋的可能么?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是徐海生的人生信条。
为了彻底从侵吞国有资产案中脱身,他在老卓死后的第三天赶到上海市公安局报案,倒打一靶,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他便摇身一变成了受到老卓欺骗的正当商人。
在这起不法交易中,他也是一个参予者,尽管直接联系人一直只有老卓一个人。但是警方继续查下去,难免会找到他涉入其中的蛛丝马迹,现在他以上当受骗的投资者身份介入其中,一旦案子查到和他有所牵连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为了以防万一,徐海生还托关系弄到一些文件,又让他地好友小村一郎从日本汇过来一些证明文件,把他的收入全部漂白成了在日本投资实业及证券市场所获的收益。这一来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
在徐海生为了他的切身利益忙碌于日本、上海和L省之间时,张胜正在狱中跟着文哥孜孜不倦地学习各种经济知识。良师一句话地点拨,胜过自学自悟十本书。他对证券市场、资本市场的了解日益加深,有时在讨论中突发奇想,说出一些独到的见解。令文哥也赞许不已。
这天。张胜再次受到了提审。检察院方面在追索虚假注资时,碰到了一颗硬钉子。那家财务公司的后台太大,不是他们碰得起地,最后只好无功而返,把案子退回了刑警队经侦支队,现在如何处理张胜倒成了刑警队的难题,张胜明显感觉到了他们态度上的细微变化,他知道,自己出狱的希望越来越大了,现在只差找到一个突破口而已,心情为之大好。
他地好心情全被秦若男看在眼里,秦若男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她托着下巴,坐在审讯台上,瞧着张胜继续那每次提审都一成不变的老生常谈,嘴角露出一丝有趣的笑意。
张胜看到她地笑意,趁人不备向她弩了弩嘴,秦若男地脸颊一红。她威胁地眯起眼睛,但张胜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有惧怕地意思,秦若男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用眼睛恨恨地瞪了他一下。
张胜曾经救过她,不管他有罪没罪,看到他地狼狈相,秦若男心里还是不忍心,所以当初才会想到给他带点吃的,待到接触多了后,发现这人说话还颇机智风趣,心里便又多了几分好感。而且与他说话时,若男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了,象一个人,象手机哥哥,两个人有着太多相似之处,所以她觉得非常亲切。
每回秦若男给他带来吃的,都以管教训话的名义把他提出去,到看守所指导员方刚的办公室里吃东西,前后一共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秦若男来的次数有限,不过两个人就像很久以前就熟识了似的,非常投缘,斗嘴时秦若男常被张胜占了便宜,到后来警不警、犯不犯,彼此的关系非常怪异。
秦家姐妹性情迥异,妹妹秦若兰因为是老幺,从小受到的宠溺多些,所以表里如一,外表泼辣大方,骨子里也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豪爽性格。
秦若男则不同,作为家里的老大,得时时给妹妹作榜样,受到家里的管束也更多,平时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在家里是乖乖女、在学校是好学生,工作了是好警察,但骨子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外表性格稳重刚毅,内心却是多愁善感,喜欢浪漫和柔情。
有个词儿形容这样的男人,叫蔫坏,张胜便是如此;还有个词儿形容这样的女人,叫闷骚,秦若男……
两个人正自用眼神演练眉来眼去剑法,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西装男子走了进来,在刘队长旁边坐下,悄悄向他问了几句话。
张胜看在眼里,心中陡地一动。这个人第一次露面,张胜就猜测他不是刑警队的人,而是政府方面派来的,所以当时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提醒他们不用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不要把局势搞到不可收拾。
后来和秦若男在办公室斗嘴说话的时候,张胜从她嘴里得到了印证,知道这个人姓卢。是一位政府官员的秘书。现在见他出现,张胜忽然想到,机会不一定要等,有时候要自己来创造,也许这个卢秘书背后地那个人,就是自己等待的机会,就是自己制造出狱契机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张胜突然停止了东拉西扯,说道:“警官。你们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公司经营没有大的问题。和牛满仓主任的应酬来往,任何不法行为。我的公司是第一家进驻开发区的企业,是为政府开发桥西做过贡献的。至于和张二蛋地宝元公司。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他的案子同我没有任何联系。”
刘队长冷冷一笑,说:“你不好好地交待自己的问题,还希望能侥幸蒙混过关?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早晚会把你的案子查地清清楚楚。”
张胜苦笑道:“警官,一家公司的经营,当然不可能一丁点儿的问题都没有。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论怎么讲,我在看守所里已经关了快三个月了。纵有一点不合规矩地行为。这个惩罚也够了吧?
你们要惩前后、治病救人。不是把人一棍子打死吧?警官,我希望你们能代我向政府有关部门反映一下我的情况。如果能对我宽大处理,放我出去,我愿意出策出力,将功补过。宝元公司案的后续处理相当棘手吧?做为一个经营者,我愿意向政府提供一些有益的建议,帮助政府解决这个难题。”
卢秘书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他们成功上位,已经不在乎张胜这个小虾米地这点砝码了。但是曾经被他们当成有力工具的宝元案,在他们主政之后,却成了令他们头痛不已的社会问题、经济问题。
宝元公司一个近十亿总资产地省内最大民营公司,一旦倒闭,引起地一系列经济问题、善后问题,岂是那么好处理地?宝元公司集资案涉及上万人,数万个家庭,数十万人口,其中大多数还是政府公务员,他们今天上访,明天告状,汇集起来的能量非同小可。
这些事能不能妥善处理,是考验他们执政能力地一道重要试题。如果一旦失败,甚至搞的更加混乱,被迫靠边站的一派就很有可能卷土重来。他们现在是成也宝元,败也宝元,正愁找不出妥善解决的方案呢。
张胜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个嘛……我希望先得到政府有关部门的承喏。”
卢秘书“啪”地一拍桌子,气恼地说:“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
张胜慢悠悠地说:“提醒您一下,我是犯罪嫌疑人,而不是犯人。”
卢秘书冷笑:“有什么区别?”
张胜眉尖一挑,说:“当然有。我国法律规定,在刑事侦查阶段和审查起诉阶段,即检察机关向人民法院起诉前,称为犯罪嫌疑人;在检察机关向人民法院起诉后,称为刑事被告人。无论是犯罪嫌疑人还是刑事被告人,未经人民法院判决,都不得认定为有罪。因此,不能将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称为“犯人”。
“你!”卢秘书被他噎得直喘粗气,却不知说些什么。
刘队长忙笑道:“卢哥,里边的人都这样,法律条文背得滚瓜烂熟,比律师还明白呢,他们也就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不过,有没有罪,不是他们说了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卢秘书重重地哼了一声,想了想,贴着刘队长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刘队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卢秘书点点头,刘队长犹豫片刻,便也点了点头。
张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一阵喜悦,他知道,他的诱饵和强硬的态度已经令这个卢秘书开始认真考虑他的话了,在目前人治大于法治的官本位体制下,一旦他的幕后老板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建议,重新认识他的利用价值,那他出狱之日就为期不远了。
果然,刘队长站了起来,冷淡地说:“好了,今天就审到这儿,我们走吧。”说完,他和卢秘书当先走了出去。
秦若男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着笔录,拖延着时间走在最后,等到其他人都出去,她嗔怪地瞪了张胜一眼,说:“下回别这么跟他们说话,要是把他们惹毛了,你少不得又要吃一顿苦头。”
张胜一只手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他坐在那儿笑嘻嘻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有你在,不会让我吃那苦头吧?”
“嘁,我会帮你?我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顿,你刚才干什么呢?耍什么流氓?”
张胜喊冤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跟你亲切而已。”
“嘁!花言巧语!”
“对了,女警官,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就不说,你问这个干嘛?”
张胜诚恳地说:“不管你是受了谁的托咐来照顾我,但是我感觉得出,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犯人,真的,我说的真心话。别看我平时油嘴滑舌的,那实在是因为在这里边呆得都快发霉了,难得遇到个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其实……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秦若男的眼神朦胧了刹那,心中有些感动,但她迅即清醒过来,似笑非笑地睨了张胜一眼,说:“这张嘴还真能说,做为一名警务工作者,我和你……”
张胜立即打断说:“我不是犯人。”
秦若男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好吧,等你出狱那天再说。”
这时,另一边的门开了,两个管教走了进来,秦若男又深深地瞟了他一眼,收起讯问笔录走了出去。
“会的,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张胜凝视着她端庄俏丽的背影,在心底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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