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秋和初冬的交替之际,宫中一片萧瑟之景。
苏晓颜的心情却全然不受萧条天气的影响,她依旧穿着一袭粉裙开心的在宫中长廊里穿梭,她想起了小萝卜头,那个一向胆小怕事的孩子,要是没个人去陪陪他,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感觉太孤单了,在这诺大的皇宫,能和她聊天说话的人竟然寥寥无几,她唯有将目光投向武德殿里的小太子。
“还好这宫里还有小萝卜头可以和我作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苏晓颜内心庆幸道。
皇帝这会儿大概忙着陪宸妃,早已将她抛之脑后,不过她也乐得自在,她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去找她喜欢的玩伴了。
此刻她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蹦蹦跳跳的朝着武德殿走去。
途径武德殿外的荷花池时,只见曾经碧叶接天、红花映日的莲荷,现在早已因为秋天的到来而翠减红衰,枯败的茎叶再也不能举起绿伞,遮挡风雨了,而那曾经遍布大片大片的紫罗兰的凉亭,也早已枯败不堪,唯有寥寥几株枝无全叶的枯藤。
苏晓颜看着眼前的残落之景,内心感到不禁诧异,这样破败的地方真的是一个当朝太子该住的吗?
小萝卜头身为一国储君,居然被安排住在这样偏僻的宫殿,这样的居住环境真的好吗?为什么没有人替他打理呢?为什么没有人去关心他呢?太子这样尊贵的地位难道不值得重视吗?
怀着心中的不满,苏晓颜大步流星的踏入武德殿,她想要为小萝卜头讨个公道!
谁料刚刚走进殿内,她就看见一个身穿墨绿色朝服头戴进贤冠的的瘦弱老者正倨傲的坐在书桌前。
那人留着两撇胡子,面容死板,身材瘦小,长长的袍服的随着他起身拖在了地上,原来他要去拿搁置在一旁的教鞭。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迂腐的老学究,苏晓颜不禁疑惑,武德殿里不是住着太子吗?这个老头是谁?还有,他拿鞭子想干什么?打人吗?打谁?不会是打太子吧???
果然,苏晓颜四处张望,随着她视线搜寻,这才发现原来教桌之下还跪着一个孩童,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方小木凳上,显然是经常受恶待毒打所以体力不支,此刻他正面露恐惧伸出手掌心,等待再次到来的惩罚。
好哇,一来就看见这种场面,体罚小孩?这还得了?简直给苏晓颜气炸了,只见她快步冲出,一把将萧子澄拉到自己怀里,气冲冲对着那老者道:“你这老头,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一个大人你打小孩算什么本事?”
谁知那老者听后却只是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看着苏晓颜道:“这是哪来的小丫头?”
原来老者名詹云,现任太子少傅兼内阁大学士,素来仗着身份在武德殿横行霸道惯了,加之朝野皆闻太子不受宠,故而他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于是詹云傲慢的捋着胡须,轻蔑的看着苏晓颜:“你是何人?竟然敢插手武德殿的事情?真是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老夫乃堂堂一品大员,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可以随意指摘的?再者,太子因平日里顽劣在功课上毫不用心,随堂小考竟连一篇诗文都做不出,难道他不当罚吗?岂不知老夫罚他亦是爱他,老夫一世聪明,可教不出这般愚笨的学生。”
“哼,就你聪明,别人都是笨蛋!你了不起,你清高!凭什么只是作不出诗而已,你就要随意打人?你说,你现在说!什么破诗,我来做!仍凭你出什么题目,我奉陪到底!”
苏晓颜昂着头毫不畏惧地看向詹云。
“就凭你?”
詹云上下打量着苏晓颜,心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口出狂言,于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道:“你要是做不出怎么办?老夫可不想落得个欺负小姑娘的名声。”
“废话少说!快出题吧!”
苏晓颜自信满满道,她心中已有对策,今日势必要打压一下这个嚣张老头的气焰。
“既然你如此这般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今日殿外的满塘荷花,那花盛开正好,莫不若以荷花为题,你我各自作诗一首?”
詹云不怀好意的笑道,他素来喜欢山水田园诗,以花鸟为题作诗更是他手到擒来的事。
“来就来,谁怕你。”
苏晓颜急速的转动脑子,看来不得不祭出穿越人士的杀手锏了,唯有照搬古代先贤唐宋名家诗篇以魔法打败魔法。
她就不信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陆游辛弃疾还打不过一个异界王朝的腐儒?
“剖开叶子方知荷,淘尽泥沙始见茎,劝君惜取荷花景,路上行人口似碑。怎么样,该你了?这诗你可作的出来?还是认输吧,小姑娘。”
詹云斜侧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奸笑的翘着二郎腿,毫无为人师表的形象。
“就这?那你输了。一首《赠刘景文》送给你。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苏晓颜思忖片刻,一首来自苏东坡的清新自然小品诗歌已然出炉。
其实她在现代时不喜欢读书上课,但是唯爱一门学科,那就是语文,无论是文言文赏析、现代小说、传记类文本,她都信手拈来,每每一百二十分的答卷,她总能考一百一十分以上,因此深得语文老师的喜爱。
此刻,面对自信的詹云,她只需要调动脑海中的古诗词赏析模块,就可以击败他了。
“要是不服,我这里还有一首,且听我道来。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它的题目是《增荷花》。”
苏晓颜又背了一首李商隐的诗,加上刚刚那首诗苏轼的诗,她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无论是苏东坡之旷达开朗、李商隐之幽怨隐秘,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和胸襟,她都很喜欢,所以在现代时,她每每被老师罚抄写,她也只会抄这两大文豪的诗歌。
见这小丫头片子沉思之间,又吟诗一首,詹云满脸通红,“你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会作如此文采斐然的诗歌?”
詹云大惊失色,整个国家内居然还有人能在诗词歌赋上超过自己?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明明那么喜欢诗词啊,却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詹先生,她名谢月华,是我的小月姐姐。”萧子开心的拍着手喊道。
他本来在卑微的下跪等待老师的责罚,却感觉身子突然一轻,原来是小月姐姐救了自己。
萧子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可是这一幕就这样发生了,小月姐姐一定是上天派来营救他的神女,连一向自持德高望重的老师面对她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焉了。
”谢月华?你姓谢?老夫问你,谢太傅是你什么人?”
詹云满头大汗,不会真如他所想吧?
“谢太傅?你是说谢歧吗?他是我爹,怎么了?”
苏晓颜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却在想,自家便宜老爹的官衔可真多呀,又是丞相又是太傅又是征北将军,他当这么多官忙得过来吗?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真是谢太傅家的千金,难怪,难怪。”
詹云一瞬间变脸,原本倨傲的脸变得和气,就连说话的口气也是几近奉承,带着对苏晓颜的讨好。
苏晓颜却懒得搭理他,只是示意身边的小萝卜头张开小手,瞧瞧,都红了,苏晓颜满眼都是心疼,她小心的对着萧子澄的小手吹气。
这时,吕望却从殿外匆匆赶来,她一见到苏晓颜便立时下跪行礼道:“哟,这不是沅妃娘娘吗?满宫里的奴才都在找您呢,快,快去朱雀门吧,清河郡王和清远郡王大败风霖而归,陛下吩咐宫中所有女眷都要前去迎接。”
“什么?你居然是沅妃?听说陛下近得此女,金屋藏娇,怠于政事,只为她博她千金一笑,大臣说都传闻这沅妃必为妖女,没想到就是你?”
詹云盯着苏晓颜狐疑不决。
“啊呸呸呸!你才是妖女,你全家都是妖女。”
苏晓颜连吐口水,然后才指着詹云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无知腐乳!明明见到我的人都说我可爱,请问我哪里像妖女了?君王城头挂白旗,妾在宫中哪得知?一个王朝的毁灭,大多时候都是君王垃圾,和女人无关!快收起你那套儒家老传统,岂不知你们儒家头子孔家乃二十四朝贰臣世修降表的家族,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苏晓颜气的小脸通红,小嘴一张叭叭的输出。
“哎呦喂,娘娘诶,詹大人诶,现在是斗嘴的时候吗?这都火烧眉毛了,眼见二位郡王得胜回京膺故里的仪仗队都要到朱雀门口了,您二位还在无端争吵,陛下一旦盛怒,你们担待得起吗?”
见当朝太傅和一个宫妃吵得不可开交,吕望一脸为难说道。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苏晓颜挥挥手。
“这可是您说的,陛下责罚下来,可与老奴无关。”吕望无奈道。
“要罚就罚吧,一天天这个回宫那个回宫,朱雀门都被你们烦死了。”
苏晓颜笑嘻嘻道,只是她却没想到错过的这次迎接,足以让她后悔一生。
京畿郊外,随着北征大军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引来附近百姓的纷纷张望。
这其中,有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只见他们一个身穿银色长衫显得冷静矜贵,一个身穿金色铠甲显得勇武英秀,正是萧子仪和萧子恭。
大军很快行近朱雀门外,看着眼前高大恢弘的朱门,萧子仪感慨万分,一别数十载,他们兄弟终于荣耀回京了。
萧子仪正在恍惚间,却感觉背后一凉,原来是自家兄弟在提醒他。
只听萧子恭道:“兄长,你快看,门开了。”
萧子仪闻言抬头,只见原本紧闭沉重的宫门吱呀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大队人包围他们。
原来是一群宫人为大军举行迎接仪式。
随后永定帝携手宸妃缓缓走出,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袭黑色朝服,头戴冕旒,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而宸妃则穿着一袭红色朝服,头戴霞冠,显得雍容华贵。
萧子仪看着皇帝身边有宸妃作伴,恐怕早已忘记了他的母亲叶昭仪,不禁愤愤不平。
一时间,他竟无比思念自己的母亲,不知她境遇如何,
他正想着,就听见永定帝浑厚的笑声。
“儿啊,你们怎么了?看见父皇不高兴吗?”
永定帝一脸慈祥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次他们在北疆打了胜仗,大大的提升了士气,是该嘉奖一番。
萧子仪却不禁心头冷笑,这也就是他们兄弟打胜了,父皇才有如此笑容,若是败了,该不知如何辱骂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想到这里,萧子仪立刻翻身下马道:“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跟着他身后的萧子恭也如此这般照做,引得永定帝看着两个勇武的儿子开怀大笑。
“快起来,快起来。我儿可是立下大功,此次北征风霖,你们能够得胜归来,朕心甚慰。”
永定帝搀扶起两个儿子。
谁知兄弟俩听闻此言,彼此暗暗对视一眼,是时候了,趁着父皇高兴,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于是只见萧子恭向前一步,再次单膝下跪道,“父皇,儿臣大意!差点着了奸臣的道,有负朝廷重托。”
永定帝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狐疑的盯着萧子恭道:“怎讲?快与朕细细说来。”
“父皇还不知吗?谢歧已经投靠风霖去了,他还偷走了边防图,企图反攻我大月,幸得儿臣有所准备,才未让此贼得手。”
“恭弟所言极是。父皇,那谢歧身为大军主帅,却不思为国效力,反而率领亲信叛逃,引起我大军震动,如今叛乱分子已平息,儿臣等才敢向父皇禀报此事。”
见两个儿子一唱一和,永定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们说谢歧投奔了戎狄鞑子?可有凭证?”
萧子仪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道:“父皇请看,这就是凭证。此乃谢贼的劝降书,是他亲笔所书,还有其印信为证,幸得上天护佑,我军将士上下一心,才未让他奸计得逞。”
永定帝接过书信一看,果真是谢歧的笔迹,他顿时感觉晴天霹雳,自己所信赖的肱骨之臣怎会如此?他脚步一滑差点站不稳,幸亏身边的宸妃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待到平定心神后,永定帝面色沉重道:“谢歧啊谢歧,你太令朕失望了,枉费朕如此信任你!”
可是萧子恭却仿佛看不见皇帝的悲痛般,直愣愣道:“儿臣在边疆亦听闻父皇纳了他的女儿为妃,恐怕就是此举惹得谢歧老贼不快!认为父皇羞辱了他,这才要要投降戎狄鞑子以伺机报复我大月!为了替死去的将士复仇,儿臣请求立刻诛杀谢歧满门,包括妖妃!叛贼之女,岂可居后妃之位?”
谁料永定帝却重重训斥道:“住嘴!住嘴!逆子,朕让你住嘴!”
见皇帝暴怒,萧子仪和萧子恭默默对视一眼,见目的已达到,他们也就不再多言了。
恰在此时,段青鸾看出皇帝的心思,知道他有意放过谢月华,于是便故作体贴道:“陛下,谢歧谋反,铁证如山,想来是无论如何都赖不掉的。不过嘛,这沅妃妹妹倒是无辜,不如,不如就留她一命吧。”
永定帝听完果然面色缓和,事已至此,就算谢歧背叛了他,可是他毕竟是个仁君,顾念着以往的两人的情份,他并不想赶尽杀绝。
于是永定帝无奈之下叹了口气,他闭眼挣扎着,随后才缓缓宣布道:“传朕旨意,皇长子至仁至孝,有太祖遗风,着升为清河亲王,享亲王三俸。皇次子勇武善战,有太宗遗风,着升为清远亲王,享亲王双俸。”
话音未落,只听他又接着说:“至于谢家满门,身为反贼眷属,一律送往大昭寺为国赎罪。”
“那谢月华呢?陛下要如何处置她?”
段青鸾暗暗窃喜的说道。
其实她早就想收拾那死丫头了,占据着皇帝的心不松手,不过那丫头倒是鬼精鬼精的,一直有意躲着自己,所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下手,现在机会来了,她怎能不高兴?
“谢月华身为叛臣之女,着废除妃位,贬为庶人,逐出宫外。”永定帝似乎下定了决心。
段青鸾听后却心头冷笑,皇帝还真是长情啊,终究是不肯对那丫头下死手,不过若是任由那丫头出了宫,那就好办了,她有的是手段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陛下圣明,真乃社稷之福。”
想到这里,段青鸾恭维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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