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卢平的视线在梅莎和斯内普之间来回扫了扫。
他很识趣地开口:“那么,我先……”
“你先别走。”梅莎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你很有趣,为什么我们不再多聊几句呢?”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血色,卢平张口结舌道:“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梅莎微微一笑,决定现学现用,检验一下刚刚从波特和布莱克那儿体悟到的东西的效果。
她注视着卢平,声音轻柔地说:“你叫莱姆斯是吗?我记得你。上周的魔药课,是你送波特和布莱克去医疗翼的,对吗?”
“一桩小事——他们是我的室友。”卢平的脸更红了。
“小事上往往能体现很多东西。我能感觉到你很善良,还很仗义,你习惯替别人着想,对吗?这些美好的品德并不多见。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呢。还是说,你也认为斯莱特林都是阴险狡诈的混蛋?”梅莎的语气流露出些许失落。
卢平不自觉前倾身体,急切地辩驳:“不,当然不。我没有这么想,我是说,这是一种可怕的偏见。对某个未经深入了解的群体就粗暴地下定义,并害怕他们,排斥他们,我认为——我认为这种做法是狭隘且残酷的!”
他略显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用寻求认同般地口吻接着说:“不是每一个被打上‘邪恶’或者是‘危险’标签的人,都有着伤害别人的坏心眼,也许……某些身份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够选择的,不是吗?”
哦?那他是什么身份?
本来只是想拿卢平来挡住斯内普的梅莎,这下真的对他感兴趣起来。
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他比她高上一些,相貌端正,额头和下巴的线条都很柔和,昭显出他不爱与人冲突的好脾气。虽然气色欠佳,看起来像是刚生完一场病,而且穿着打扮上来看家境也很一般,但他明亮的目光、合身的衣服、饱满的脸颊和光洁整齐的指甲都透露出他在家庭里并没有受到亏待。
此时他眼神热切,似乎只是感受到少许释放的善意,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奇怪,他身上又没有明显的、会让人排挤的特点,为什么会缺朋友?
梅莎一边思忖着,一边对卢平鼓励地笑了笑,“是的,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她正要接着套他的话,斯内普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走掉,而是大步走了过来——他每一下都踩得那么重,她有理由相信,他一路过来的草地都被他踩秃噜了一层。
斯内普在他们的不远处猛地停下,像是觉得再往前两步就会令他难以忍受一样。
一开始梅莎还以为斯内普排斥的态度是针对她,寻思着这次咬不到他的话该怎么反击,却见他表情不善地盯着卢平,用一种没怎么费心掩饰的虚伪口吻说:“真是对不住,你们看起来相谈正欢,但我不得不打扰你们一下,我跟这位小姐——”他的乌黑眼珠转到梅莎这边,刻意加重音,似笑非笑,“——我亲爱的妹妹,有话要说。”
……亲爱的妹妹?
梅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在报复她火车上说的“亲爱的哥哥”吗?
斯内普对卢平的反感表现得过于明显,卢平才有点活力的脸又变回了虚弱,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看来被人排斥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很难承受的事。梅莎不懂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弱点明晃晃地亮给别人看——这不是太好利用和伤害了吗?
卢平沉默了一下,语气勉强道:“噢,你们聊,我该走了。再见。”
他隐含希冀地看了梅莎一眼,欲言又止。可梅莎没有在看他,她已经把脸转向了打人柳。
“再见。”她潦草地回了一句,心不在焉地想着斯内普的来意。
卢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草地上一时安静得只剩下从魁地奇球场那传来的、变调了的叫喊声。
梅莎站在原地没动。她专注地盯着前方的打人柳,对它栽种在这里的原因越发好奇。
那个卢平似乎知道点什么,梅莎可不相信他真是出于担心她才跟着她的,而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他真正在意的只能是这棵树。会跟他隐藏的身份有关系吗?
真有意思。这座城堡里的画像和秘密,不知道哪个更多一些。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热衷于做危险的事?”斯内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谁知道呢?”梅莎漫不经心地说,“也许你心里已经对这个问题预设了答案?”
斯内普走到了梅莎的身侧。
“现在看起来是你在替我预设答案。”他强调般地说,“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感谢上帝——噢,按照巫师们的说法,我应该说感谢梅林。当然,我还要感谢你的大发慈悲,是不是?”梅莎用感激的口吻说,可表情显而易见地不是这么回事。
斯内普忍耐地吸了口气,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梅莎,以我们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方式。”
他难得正经叫她名字,梅莎都有点不太习惯。
“坦白说,”她撇了下嘴,眼睛始终没有看他,“我现在唯一能接受的交谈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你跟我都是。”
斯内普没说话,但他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几分。梅莎猜以他的脾气,应该在酝酿着一场爆发。
嗯,她等的就是这个。
不过梅莎的期待落空了,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斯内普再度开口时的口气竟然异常的平和。
“我必须承认,那天我的言辞和行为都有失妥当。”
梅莎终于诧异地转过头。她端详着斯内普的脸,没有发现勉强的表情——或许是他藏得太好了,他在情绪的控制上向来技艺娴熟。
斯内普不躲不闪地与她对望,继续说:“保守你的秘密是你的权利,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确实不该过问,并以此质疑你的人品和用心。”顿了顿,他稍稍低下声,像是终于有些不太情愿,“当时有些话是我说得
过激了,那并非我的本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梅莎更加惊讶了,她忍不住往斯内普身后瞥了一眼,几乎以为有根魔杖在顶着他的后背,威逼着他说出这番话。
“哦——”她慢吞吞地拖着声音,心里的提防还是没有松懈,“你说得我都有点糊涂了,你是指哪些话?”
斯内普皱了下眉头,看着梅莎的眼神流露出几分熟悉的警告,仿佛在说:“你最好见好就收!”
对于这种无形的威胁,梅莎一向都是当没看到的。她天真地眨巴着眼睛,满脸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斯内普又吸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刻意刁难的感觉了——通常都是他来刁难别人。
磨着后槽牙,斯内普一字一顿地说:“我在向你道歉。”
梅莎做震惊状,矫揉造作地捂住了嘴,遮挡自己上翘的嘴角。
“为什么?真让我感到惶恐!西弗勒斯,你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
“梅——小——姐——”斯内普的声音终于有些恼火了。
“我听着呢。”梅莎欢快地说。
斯内普瞪着梅莎,梅莎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正在迸发的怒火。
他/她竟然还生气?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
憋屈的到底是谁?
在越来越尖锐的对视中,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斯内普忽然警醒。
他过来的目的是跟梅莎和解,为什么不知不觉中,他的情绪又被梅莎影响到快要失控?
她故意的。
她想借机跟他闹掰?
为什么?
但——不管为什么,斯内普不能让梅莎在这个时候脱离与他、与艾琳的关系。他已经见识过梅莎睚眦必报的心性和越发圆滑的手段——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样是罪无可恕的,如果是泡在蜂蜜罐子里长大的人,谁会愿意为了一颗糖去斤斤计较?
可既然是他把梅莎带进了霍格沃茨,他就不能放任她毫无约束地、野蛮地成长。
他不清楚梅莎的成长环境,她聪明却又无知,随心所欲且理直气壮,不管到最后她是扰乱了霍格沃茨,还是伤害了她自己,归根究底都是他的责任。
斯内普第三次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你是想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好吧,”他沉下声音,语速缓慢,“我不该对你用摄神取念,也不该用艾琳来威胁你。我正式地向你道歉,梅莎。”
梅莎张了张嘴,又闭上。斯内普乌黑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火气,只有难以捉摸的专注。在这样平静的目光下,她反而感到不自在起来。
这人真是喜怒无常。梅莎烦乱地想着。一会神经兮兮地找茬,一会又没来由地道歉,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那张优惠券?
把被风吹动的头发撩到耳后,梅莎不动声色地说:“好吧,我原
谅你了。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在琢磨心思上,斯内普比梅莎要老道得多,他知道梅莎还在怀疑他的目的,而他更为精通的,就是如何打消一个人的怀疑,耐心地、稳妥地、悄无声息地获取那个人的信任。
斯内普沉住气,略微不耐烦地说:“放心,我不会再打探你的那些小秘密。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当然,公平起见,你也可以让我答应你一件事。”
“任何的?”
“任何的。”
梅莎沉思了片刻,谨慎地说:“你先说说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做这个交换。”
斯内普嘲笑般地看了她一眼。
“很简单,”他直截了当地说,“从今往后,不要做任何会带来严重后果的事。”
梅莎愣了一下。
“严重后果?这个‘严重’要怎么定义?”她看向在风中微微摆荡的打人柳,总觉得它在伺机而动,“刚刚跟它玩的小游戏算严重吗?”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那剂失败的疥疮药水肯定不算吧?鉴于你跟我的合作还算默契。”
斯内普没理会梅莎的意有所指,冷冷地说:“只要是被发现后会让你从霍格沃茨退学的,就属于严重后果。”
梅莎怔住,表情古怪起来。
这算什么?他在担心她会被学校开除?就算她被开除了,又关他什么事?
梅莎看着斯内普,他气定神闲地站着,情绪丝毫不漏。她掂量了一会这个要求的分量,发现自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被退学本来就是符合她意愿的事,答应后还能白赚一桩对斯内普的要求,怎么想这个交换都很值当。
但梅莎还是故作犹豫地思索了好一会,刻意挑战了一番斯内普的耐心后,才勉为其难地表示了同意。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来说要求了?”
“我听着呢。”斯内普见缝插针地反击道。
小心眼。
梅莎暗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她慢吞吞地说:“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本事都教给我。我是指,那些不在课本里的咒语和知识,以及,所有我想学而你会的,你都要教会我。”
真贪心。
这个要求在斯内普的意料之中。他看着梅莎,假意不悦地讽刺道:“我没猜错的话,其中必然包括摄神取念?”
“你猜得很对。”梅莎也露出微笑,与斯内普对视着,故意挑衅,“不过我第一个想学的是踪迹隐匿。怎么样,你答应吗?”
“我可以答应。”斯内普的声音懒洋洋地,像是并不当回事,随即他话音一转,圆滑地说,“但不包括你学会了以后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的魔咒。别讨价还价,梅小姐,只有在这个前提条件下,我们的交换才是对等的。”
梅莎不高兴地翻了翻眼睛。
“好吧,好吧。”她略有不甘地说,“踪迹隐匿应该不至于带来‘严重后果’吧?”
“不见得。”斯内普冷笑,“我对你
的惹事能力有很高的预估。”满意地看到梅莎圆润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才慢悠悠地接着说,“每周五下午,私人授课时间。”
目的达到,梅莎点了下头,没再接话。
天色渐暗,打人柳的枝条摆动得幅度越来越大,凉意随着风钻进衣领和袖口,梅莎连忙拉紧了校袍。
风中还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钟声。
到时间吃饭了。
吃饭!这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梅莎目光灼灼地看了斯内普一眼,斯内普仿佛领会了她的意思,露出一个哂笑,两个人一起转身朝城堡走去。
“对了,你知道这棵树为什么要种在这里吗?”梅莎还没放下这个问题。
“这不属于知识范畴,”斯内普拿眼角瞥她,勾起假笑,“所以,无可奉告。”
“小气。”梅莎不算小声地嘀咕。
“你发现得不晚。”两片薄薄的嘴唇咧得更开了,斯内普语气恶劣地说,“我向来如此。”
失策了。梅莎暗自追悔。就不该跟他和解的。讨人喜欢的学识和讨人厌的脾气,为什么要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上?
不过听他的语气,他似乎真的知道其中的内情。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和邓布利多,或者是其他教授认识?
梅莎忽然有些理解斯内普为什么要对她用摄神取念,她现在就很想把斯内普绑在打人柳上,让他在抽打中吐露所有秘密。
说完了也不放他下来!
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快到城堡门口时,梅莎斜着瞟了斯内普一眼,忍不住问:“所以——我只是有点想不通——你那天为什么忽然生那么大的气?”
……到底是谁生的气比较大?
斯内普没好气地说:“比起问别人为什么生气,你最好先反思自己的态度有没有问题。”
梅莎当真反思了一会,然后坚定地说:“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问题。是你先动手的。无缘无故,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用摄神取念?”
斯内普避而不答,试图用提问堵住梅莎的嘴:“那你又是从哪里学会的大脑封闭术?”
“又是一个交换吗?”梅莎说,“我回答你,你也回答我?”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同意道:“这次该你先说了。”
梅莎爽快地说:“分院的时候分院帽提了一嘴大脑封闭术,周一中午我就去图书馆借了相关的书籍——德贝纳姆夫人帮我拿的。”
“就这样?”斯内普稍稍抬高了音量。
他也记起分院帽的确跟他也说过大脑封闭术,但她用了一下午学会了?如果这就是真相,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了。
“就这样。”梅莎冷下声音,对斯内普质疑的口气感到不悦。
斯内普不说话了。
在迈进礼堂时,斯内普缓缓开口:“我最恨被相信的人欺骗和愚弄。”
斯内普的声音不大,礼堂里人声鼎沸,梅莎差一点没听清他的话。
她安静地在长凳上坐下,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派。在吃之前,她转过头看着正在切牛扒的斯内普,平静地说:“那怎么办呢?我最喜欢骗人了。”
斯内普手一顿。
梅莎又说:“你习惯一下?”
“吱——”
餐刀在餐盘上划出尖锐的噪音。
“把你手上的苹果派塞进你的嘴里。”叉子上的肉送进嘴里,斯内普恶狠狠地咀嚼着,“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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