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 英雄末路（四）

天津的平复直接影响到了对南京的战事。清军四路大军几乎从东西南北将整个南京城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是由于南京城地势凶险，城池坚固，任聂士成怎么攻打，仍然一无所获。加上新军消耗太大，补给路途遥远，仗是打起来爽了，可是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杨秀清缩在城里就是不出来，聂士成也拿他没办法。

扬州刚一打下来，聂士成便命令将士们停止了对南京的进攻，屁巅屁巅地跑去扬州城见李鸿章去了，不为别的，就为跟苏州新军借点弹药用用。聂士成所率领的新军是直接听命于咸丰的，弹药补给都由朝廷负责，按理说李鸿章是不对聂士成部负责的，因此聂士成只得厚着脸皮去向他借了。

聂士成这些日子过得挺窝心的，自己手里只有两万新军，他又只是个带兵在外的将领没权力私自扩军，要让他把手里宝贝，往死里冲，他自然心疼，所以无法，他只得将部队放在后阵，火力掩护那些与他联合攻南京的地方团练部队。一句就是送死你去，掩护我来。几仗下来，伤亡倒是没什么，几个弹药就没几颗了。

李鸿章虽然破了扬州城，收降了陈玉诚与李秀两员太平军悍将心里正美，但是攻扬州他的部队伤亡很大，弹药也没少往扬州城里砸。聂士成来借弹药，他也没有啊！只得两手一滩，表示抱歉。而且他比聂士成还惨，聂士成还有朝廷在后面给他撑腰，根本不用担心军饷军资问题，可是李鸿章现在名义上是朝廷的军队，可是还算是地方团练，军资全靠地方乡绅捐款，虽然有咸丰一道旨意将地方财政归于总督，但这几年到处打仗，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多少余下。

“唉，没想到李督也是泥菩萨，末将还以为各位苏军兄弟大功告成，可以匀点给末将呢。”见李鸿章一脸无奈，聂士成只得耸拉着脸，一脸失望之色。本来想着扬州城一破，南京必定全城不稳，到时一个总攻，南京城必定手到擒来。哪想得到自己兴冲冲大老远从南京跑过来，却是这样答案。失望，实在失望。只得等着朝廷从水路将弹药补给运来之后，再作打算了。

聂士成敬个军礼，打算告辞，他是一军主帅老是吊在这扬州城也不好说。万一战线出个什么问题让杨秀清给跑了，他百死难辞其疚。

李鸿章见聂士成一脸的失望之色，忙拉住他道：“将军莫急，这南京不比扬州。早先南京被围之时，洪贼就大量屯集了粮草物资，以为坚守之用。南京又素来易守难攻，城墙高厚。将军不若对南京围而不攻，待江西韦昌辉授首，到时朝廷大军云集，量那杨秀清也掀不起多少风浪来了，到时南京一破，将军还不首攻？”

聂士成摸着日渐成熟的脸，沉思着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李督说的是，那末将就回去准备了，等着朝廷大军到来。哈哈。。。”想通了这一点，聂士成心头也亮了起来。虽然急着争这最大的功劳，可眼下看来，真是急不得。而且也看出来李鸿章真的不是有意敷衍自己，怕自己得到头功。

聂士成满意地告辞，高高兴兴地回到军营组织包围去了。此时江西却是风去聚汇，扬州告破的消息瞬传开，顿时激了清军的热情。湘追击石达开去了之后，进攻江西的重担但由湖北胡林翼担当了下来。

胡林翼在曾国藩的带动之下也开始兴办新军。只是他只是一个湖北巡抚，能力有限，只组织起了一支两万人的新军，曾国藩南下之后，胡林翼率领新旧鄂军共五万余人连同包围九江许久的原河南捻军降将张宗禹重兵将九江也团团围住，日夜攻打。

韦昌辉虽有野心，却是志大才疏之人。一听清军重军而来，连忙收缩兵力困守九江，原本想与扼守扬州的陈玉诚与李秀成联系，共退清军，但是屡次派出人马突围而去，都以失败告终。

张宗禹自捻失败之后，被咸丰看重丢进讲武堂一年有余，如今已是一师之长。手上掌着两万余新军。见识了新军的强大之后，张宗禹再无与朝廷作对的心思了。只一心想着快点结束战争，还老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好让皇上的新政得以更好和实行，也算为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赎回一点罪孽。

张宗禹破城心急，胡林翼比他更急，鄂军与天军可谓是苦大仇深，天军在湖北可是纵横无敌，几进几出，打得鄂军早没了骨气了。如今经曾国藩与胡林翼翻整顿有了点样子，就想着找天军报仇。如今这样好的形势岂能错过，两下里一拍既合，日夜攻打。

鄂军打累了武卫军上，鄂军退下来休息，武卫军打累了，鄂军接着上，反正就是不让韦昌辉休息。反正冲峰陷阵的人大有人在，新军只要在后面打炮开枪，战事胶着之时也用不上他们，怕误伤了自己人，等人退下来的时候，再打上几炮开上几枪。

韦昌辉被两支清军弄得哭丧不已，九江被围了。城就快断粮了，南京城里有粮，可他九江没粮啊。虽然他没陈玉诚与李秀成那么好心，还要想着城里的百姓，可是十几万人吃，就是座粮山也快吃没了。

他也想过要逃走，可是往哪逃啊。不说逃不逃得出去，逃出去了上哪？再回南京？南就还不一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回广西老家？先过了石达开那一关再说吧。他本来就跟石达开不和，再又是参与了天京事变的人，虽说他明面上与杨秀清划清了界线，可谁信啊。也就他手下的十万部下相信。

也学陈玉诚与李秀成一样干脆投降？他倒是想过，可是他没把握手下们都会跟着自己投降啊。要是打部下惹急了，一刀把自己捅了，还投什么降？韦昌辉在底砥里上一路下一路来回地踱着，军情情报是一趟又一趟送来。他也没心思看了，还不就是那点破事，他们来问自己，自己去问谁去。第一次他感到当一个上位者是多么的难了。

陈玉诚与李秀成投降五天之后，九江守不住了。城门被新军大炮轰开了几次，要不是天军拼死用装着沙土的麻袋及时堵上，九江早就被攻克了。扬州城破，清军像是吃了兴奋济一样，悍不畏死，一波又一波，一波下去，第二波紧接就冲了上来。时不时的还有几发新军的炮弹降临城头。

好此五天，任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渐渐的清军开始占据了城头一席之地，并渐渐扩大。城墙上，刀来枪往，一片热火朝天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当四门都被清军攻破了之后，意志消沉的天军开始出现放下武器投降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传十，十传百。一片片的天军放下了武器，看着高喊着的清军从身边冲过去。韦昌辉手下心腹大将林绍章第一个率领部下投降。在他看来，天军完了，困守孤城，又无粮草，还能打什么与其活活被困死，不如投降做个饱死鬼来得值。

随着大批天军的投降，清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将韦昌辉的府砥包围。事到哪今韦昌辉再蠢也知道事不可为了。也再无投降的可能了，再杀死了自己几十个心爱的宠妾之后，韦昌辉悍然挥刀自尽，结束了其在太平天国摇摆了六年的一生。

九江一战而破，清军满城欢呼，安定民心，分发粮食救济饿了多日的城内百姓。按受投降的天军。韦昌辉被胡林翼割下人头，将其用石灰腌了，快马送到京城报捷。张宗禹与胡林翼匆匆打扫了战场，胡林翼留下三千人马安定九江的秩序，便接受张宗禹的建议，率军急赴南京与聂士成汇合。

九江一破，整个太平天国除回到广西恢复打游击的石达开之外，只余下了南京这最后一座堡垒。所有人都知道纷闹了六年之久的太平天国之乱，将要毕其功与一役了。四方皆动。闵浙英桂率五万刚刚组建起来的新军与李鸿章的苏军，刘铭传的淮军汇集与南京城外。

南京城外一时大军齐集，营帐连天，战旗飘飘。杨秀清得知韦昌辉死了，陈玉诚与李秀成降了。放眼天下就只余他杨秀清一支太平军还在死守着一座孤城，顿时心慌起来，着心腹时时巡防于城头，防止有心怀不轨的将领与城外清军私通。一面收集城中粮草物资屯积备战。

一时之间南京这座江南繁华无比的大都市人心惶惶，百姓哭声日夜不息。杨秀清将城中粮食都抢了来，又不许百姓出城逃走，日夜都派兵将巡防城内，发现有私下逃走的百姓一律处死。

几日之间杀人盈百，被杀百姓的尸体甚至都没有人掩埋，爆露野外。而杨秀清自己则每日在天王府中与爱妃美妾醉生梦死，全然不知道南京城里怎么样一副人间地狱的情形。

清军每日只是在城外布阵挖沟，一副根本没心思攻打南京的样子。却每日都将写有劝降，或劝百姓逃走的纸条射入城中。言及官兵马上就要破城了，劝老百姓赶快离开。

百姓惶惶不安，每日都有有偷偷越城墙而去，就连士兵也有悄悄溜走的。杨秀清知道了大惊失色，连忙命心腹接管城防，凡有越城而逃着，一律格杀无论。如此一举更让杨秀失却民心，军心更是不稳。杨秀清杀天王洪秀本就没有多少支持者，全靠武力支撑着。如今天国覆灭在即，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许多天军将领密秘商议，私下里遣人与清军谈叛。杨秀清，军心民心几乎尽失，却不自知仍自在天王府花天酒地，幻想天下一统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