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乐菱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所有的、所有的，都随着泪水一起沾湿了他的胸襟，不再需要多一个字的解释。

许久许久，待眼泪止住，尹乐菱才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和不安，可是他的怀真的很暖，又让她舍不得离开，沉溺好一阵，才诺诺开口：“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所以你在害怕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不应该……”

她迟疑的话语被他突然低头点吻在口中，只是轻轻一下，让她一口气哽在吼间，忘了下来要说的话。

“没什么不应该，只要跟着心底最真实的感觉走，只要开心快乐，就没有错。”

“可是……李慕辰……”

“叫我慕辰。”

尹乐菱顿了顿，终于叫出口：“慕辰……”

他不失时机地再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似乎是对她的鼓舞和奖励。这使得她的脸颊飘过一抹飞红，“慕辰，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傻女孩儿……”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滑嫩的脸庞，“喜欢还有为什么吗？”

“我知道你很出色，你是布洛瓦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而且还是BL品牌的主设计师……”

李慕辰眼中有一丝紧缩一闪而过：“那么又如何呢？看来你不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啊。”

“可除了这些……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偶然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人，像这样的人，每天有几十上百个，你为什么单单会选我？”

“果真是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女人。”李慕辰抱着她用掌心摩挲着她的发，“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大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中国父母带我来了法国却失去了踪迹，或者也许我是被法国人从中国领养来又被抛弃的也有可能。总之身边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孤儿院的中国义工大叔对我好像亲儿子一般，教我学中文，教我了解中国。在这种环境里，想要生活得好，必须要靠自己，这就要自己付出比旁人多得多的努力。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我可以做得像别人一样好，甚至比别人更好。乐菱……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也许首先吸引我的，是你的纯净和清灵……还有你那需要保护的小肩膀。”

尹乐菱被他的身世和经历深深触动了，想到了自己也是个孤儿，这让她觉得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近。

“可是，慕辰，你了解我吗？也许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纯净和清灵……也许我有着不堪的过往和肮脏的罪恶……”

“那都跟我没有关系，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圣洁的。一个人孤零零在外的小女孩儿，就把我当做你的依靠吧。”

尹乐菱知道自己的心怕是沉陷了……这种不用再瑟瑟发抖的感觉，踏实得让她开始有些恋恋不舍。

从西堤岛离开时，他们约定，每个周末见一次，就好像正常的恋人一般，慢慢地了解对方。可是刚刚回到学校一天时间，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尹乐菱有些自嘲，安定一下心神抱着书本打算去图书馆好好安心消化这一天的课程。傍晚的余晖照耀在贝锡桥上，暖意洋洋。尹乐菱不经意抬头，正看到了桥头斜倚着熟悉的人影，一身休闲商务装，挺拔而帅气。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唇角有一抹好看的弧度。

尹乐菱有些呆住，缓缓地走近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需要去国家图书馆查些资料，正好走到这里。”

尹乐菱撇撇嘴：“好巧。”

“哦？你也要去？那一起吧。”

尹乐菱悄悄白他一眼，抬步绕开他走上贝锡桥。可刚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被他长臂拦腰一揽，“好吧好吧，我老实交代，我想你了，乐菱……虽然约定好的周末见面的，可我觉得自己等不到周末了，所以专程在这里等着你。”

尹乐菱心底一片柔软，挣扎地转身看着他，“你不用上班的吗？”

“要啊。”

“那还有时间工作日往这里跑？”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吗？”

“不高……”话未说完，他竟一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尹乐菱反射性地推开他，似乎是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地方让她惶恐。

李慕辰低头看着她颊上淡淡的绯红，平复着自己的心神，“我们重新修改约定吧。”

“嗯？”

“以后我每隔一天都来这里陪你，周末的时候接你去市中心玩，可以吗？”

“每隔一天？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

“就给公司说我要每隔一天来图书馆查资料啊。”

有这么好骗的公司吗？尹乐菱斜睨着他，就见他咧嘴一笑，好像读懂她的心思，“我是公司的红人嘛，当然好说话。”

尹乐菱忍不住笑出来，“还有这么不害臊的。”

李慕辰低头看定她，“我有多想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的，你真不知道吗？”

尹乐菱小脸一红，从他胸口溜出去，“那我现在真的要去图书馆，你陪吗？”

“陪，只要你愿意让我陪，不管哪里都可以。”

尹乐菱绝对认识到，李慕辰是一个绝好的陪伴者。无论是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你的计划，他只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的期望。

尹乐菱在图书馆翻书看课本时，他也会拿本书静静坐在一旁，看她微微皱起眉头，他立刻就过来帮她解答书本里她看不懂的法文。

尹乐菱在塞纳河畔画写生时，他也会拿着画本却是在画她的样子。有时候她索性也对着他来画，然后互相看着那认真得滑稽的样子，笑作一团。

他会陪她在学校餐厅吃简单的快餐，也会拉她去典雅的法式餐厅享用美味。他会带她去参加时装周，观看设计大赛，领略大师作品。会和她讨论着每一季的时装流行趋势，甚至会听取她的建议，将好的创意融入到设计作品里，还会把最新设计的时装成品第一时间送给她做礼物。

李慕辰希望带她游遍整个巴黎和每一座塞纳河上的桥，尹乐菱却一直不肯，除了去巴黎圣母院祈祷，她不喜欢去任何地方。于是他会陪着她坐在西堤岛码头看朝阳夕落，听塔钟长鸣，彼此可以轻轻聊着不着边际的话语，也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尹乐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中的光彩越发透亮了。只有对于他的亲近和亲吻，仍旧保留着似有似无的矜持。李慕辰会抱着她撒娇般地用嘴唇摩挲着她的脸庞，在她耳畔呢喃着：“爱你……好想好好爱爱你……真该好好爱爱你……或者……也许……”

尹乐菱不知道他语无伦次些什么，可他并没有企图对她做出些什么，倒暗暗让她安心的同时，对他的感觉更加踏实。

虽然李慕辰因为工作的原因并不会真的每隔一天就来学校陪她，甚至有时也会因为出差而相隔十天半个月，但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

尹乐菱穿着粉黄的小风衣，就好像为这个季节盛开的迎春花，跟着一阵春风就来到了贝锡桥边。

“慕辰！”蹑手蹑脚地摸到那一抹颀长的背影身后，尹乐菱突然叫出声，同时闪到他面前，想要吓一吓他。

李慕辰怔了一秒，脸上沉穆肃然的神色一闪而逝，露出了依旧温暖的笑容，尹乐菱自然看在眼中，“是不是有点累了？这次出差了这么久，忙坏了吧。”

李慕辰的笑意深刻了些，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没有，只是刚刚下飞机，跑得急了些。”

“怎么不先休息休息啊，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可以去找你，就不用你跑了。”

“我可等不到明天，想要马上见到你，我想你了，特别想你。”

脸庞被他的呼气吹得生痒，就连耳根也有些发热，尹乐菱抬头躲了躲，看着他墨黑的眼眸，“这么想我还要出差这么久……”半句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语气简直就像是独守深闺的怨妇，禁不住羞红了脸。

“也想我了是不是？告诉我，有多想我？”

尹乐菱的脸庞更红了，李慕辰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乐菱，我觉得我得拴住你才可以，不然，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消失了？”

“消失？我会消失到哪里去？”

“你的学业就快完成了，你会不会哪天突然回了中国，再不记得我？”

尹乐菱心底突地一沉，回国……这个字眼她连想都不敢想……越是在这里适应了新的生活，就越不敢去想，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这里的一切让她逃避着回国，还是国内的一切让她逃避进了这里的生活，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沉迷于现在的日子，让自己像只鸵鸟一样，躲避入沙丘的角落……

“慕辰……如果，如果我不回去了，你肯收留我吗？”

李慕辰眼中一阵涌动，“小傻瓜，我就盼着你这句话呢！”他伸手将她抱得紧紧，“乐菱，你肯将你的未来交付给我吗？让我好好地呵护，给你永远的幸福。”

永远的幸福……

多么诱人的感受啊，她想，当然想，想极了……

尹乐菱无法自抑地也伸手抱住了他，脑海中被这“永远的幸福”填的满满，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想想了。

尹乐菱的变化，在千万里之外的姜成熙早就敏感地查觉到了，那好像云雀般甜美的声音又可以萦绕在耳边，让他每每听到便油然欣喜：“小乐菱，怎么办，小舅舅吃醋了。”

“啊？”尹乐菱没想到正在说着平日里的学习状况，就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但她知道小舅舅故意在说笑，可是满满的心虚还是让她红了脸庞，“小舅舅，你说什么呢啊。”

姜成熙呵呵笑了：“看，小乐菱又会像从前那样对小舅舅撒娇了，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乐菱有喜事在心头了哦。”

“小舅舅你瞎说。”

“好啊好啊，我不瞎说了。那乐菱自己告诉小舅舅，是为了谁变得这么开心？”

“没有啦……”

“李慕辰吧，我该感谢他。”

“小舅舅……”

“哈哈，是不是小脸已经变红苹果了？真想看看这个时候小乐菱美丽的样子。”

尹乐菱捂着自己脸上的烧红，心底仍然忐忑。本来就想着该怎么给姜成熙说起这件事，没想被他“先发制人”，倒好像自己在成心隐瞒着他一样。刚刚想要对他解释一番的，却听姜成熙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乐菱……还有几个月，你的学业就完成了……”

“小舅舅……我知道。”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尹乐菱沉默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我不想回家……小舅舅，对不起，我也许让你失望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

“小傻瓜，小舅舅知道的。你忘了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小舅舅都会支持你的对吗？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就是小舅舅最大的愿望。”

“小舅舅，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我觉得我必须要去和李慕辰进行一次正式的会面吧，毕竟，我要把我最宝贝的小乐菱托付给他一辈子，他必须要让我放心才行。”

“小舅舅……谢谢你。你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不管是逃避，还是沉沦……尹乐菱宁愿放纵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有李慕辰的陪伴，有多么的惬意和美好，还有多么舒心和踏实。这种感觉，她不再想要失去——这就是“爱”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这么，随着感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