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玄子拉住一个小跑着往外的小郎君,问道:“小郎君,第一酒楼有新品美酒,你不去凑凑热闹么?怎地往外跑?”那郎君停下脚步打量他,见道士装扮,回答说:“道长,今日品酒大赛是难得,可如月园今日更热闹哩。不与你多说了,晚了怕看不着啦。”
说完匆匆而去。樊玄子来杭州时日不长,没听说过甚么如月园,可琴操、素问来杭州可是有些日子了,也表示未曾听过,这倒是奇了。许是哪家大户新修葺的园子罢。好奇心作祟的樊玄子提议去那看看。琴操不忍忤逆,素问随琴操,于是众人改道,跟着人潮前去。
待到了目的地,看大门院墙是所年代比较久远的老宅,青灰色砖墙,中间砌着一扇同色大门,近看却是木质。一般来说,不用原木色,便会涂成红色,所谓朱门高户。可这园子却涂成了青灰色,这主人有些与众不同。
苏轼询问这园子的来历,素问为众人解惑。这园子说来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始建人不详,晋朝孝帝时期是谢氏旁支的别院,专种兰花,据闻深受当朝皇室、后宫喜爱。东晋覆灭后,宋武帝刘裕本意要将这满园兰花给烧了,那谢氏也是有些轴,竟自焚保园。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宋武帝虽是个大杀四方的武人,但也感慨其惜花爱国之心,便留下这园子,只是兰花娇贵,一般人不善种,北方魏国虎视眈眈,武帝的心思不可能放在这园子上,幸好,武帝有一侄子,与其他刘氏子弟不一样,好文,便请了恩典得了这园子。
原以为这满园兰花将会成为华夏盛景,好景不长,南北朝时期的动乱没有给它们安稳的沃土,终究是败了。辗转几朝,到本朝时,是一个郭姓员外的宅子,近些年郭家经营不善听说卖了,这如月园应该就是新主人刚刚修葺的。
众人倒是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园子背后有这些许故事,苏轼听完负手,赞赏地看着素问道:“素问姑娘好学识。苏某亦听过这段旧事。没想到故事中的园子便在眼前。刘季伯和王谢两家是那个时代的文化代表,许是心心相惜,才让他去请了这恩典罢。只可惜,这花生逢乱世,生不逢时呐。”
樊玄子不知这苏大人口中的“刘季伯”是谁,向信更是一头雾水,琴操见师傅凑过来问道:“云,嗯,徒儿,这刘季伯是谁?”琴操面不改色回答:“便是阿姐口中刘裕的侄子刘义庆。”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苏轼闻言也向琴操投向了赞许的目光。琴操脸色微红,低眉道:“妾,只知刘义庆此人,可不知这旧事。如今听来,倒觉得是个悲伤的故事。咱们快进去瞧瞧罢。”
“对,瞧瞧去。好好看看是个甚么热闹胜过了苏某的节目。”苏轼虽说得好似要去一教高下,语气却是轻松调侃。众人也就进了门。
路上,素问回想着苏轼的话,叹道:花岂有生不逢时。花的命运左右是掌握在人手中,可不管那人是逢时或不逢时。
这园子在外头看来,真就平平无奇,过了石屏,便是别有洞天。地上有无数花灯引路,与普通花灯不一样的是,它发出的光不是单色的。这也不是没有的事,红灯笼和白灯笼发出的光就不一样,而此间,并不止红白两色,而是五彩斑斓。只是照得不那么通明。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做工不算巧妙,但这心思却是玲珑。
这些显然不是这园中的精妙之处。几人随着人流继续往里走。终于眼前变得光亮起来,看来谜底就要揭开了。樊玄子却是停下了脚步,琴操担心地问道:“师傅,怎突然停了?可是身体有何不妥?来让阿姐瞧瞧。”
素问闻言往前几步来到琴操身旁,另一旁的苏轼离樊玄子最近,看起来,并无异常。樊玄子叉着腰一摆手:“为师无碍,只是想到一事,想与你们说道说道。”
乌龙一场,素问又默默退回,在她身后是向信。一路上基本都是樊玄子开路,苏轼不紧不慢走在琴操两侧或稍前,素问有意往后退一退,明眼人都看得出用意。向信随在其后,这也不消说,哪能让小娘子断后呢。
“这一路上虽色彩斑斓,但都昏暗,想来是要衬托这谜底罢。”樊玄子说道。苏轼听了立刻瞪着眼睛说:“煞有其事的,以为你要说甚呢,谜底都在眼前了,衬不衬托的有甚要紧。”
“我不就想到甚么就说甚么嘛,谁煞有其事了,你自己想岔了反倒赖起我来,这一方父母官,还有没有些立场了。”樊玄子碎碎念道。他确实也没故作姿态,不过是恰巧想说些甚么,苏轼一时语塞。
琴操见两人模样,像两个老友相互闹着玩,不禁心中一暖,笑得很甜。
再往里走,人变得多了起来。向信身材高大,他最先透过人山人海他能看见被人群包裹着的是一些奇怪的,他一时找不到词来描绘他所看到的。苏轼也未曾见过,他和向信对了一眼,相视摇头。
樊玄子亦是不高大,看不到那物件,直问到底是甚么。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苏轼才勉强解释道:“像灯笼。”樊玄子心里嘀咕,灯笼有甚好看的。至于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么。
三人看不到,苏轼和向信想法让他们看到。苏轼四处观望可有高处,发现高处都是人,向信寻思的却是往里挤,但两个方法似乎都行不通。就在众人踌躇间。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视线豁然开朗。
如何形容呢?素问眼中人群中央有三个发光的物什,光源是蜡烛,无甚稀奇,发出来的光却可流转,在这黑夜中格外绚烂。初见时有些晃眼,当你习惯之后,你会看到,每个“灯笼”你都能看到它里面,而它里面有水草,还有鱼。
琴操脱口而出:“鱼戏莲叶间。”这诗众人都熟悉,只是哪来的莲叶呢?樊玄子也是目瞪口呆,脱口而出:“琉璃瓶。可是,这,这。”
听她俩的语气,其他三人认定她俩识得此物。于是等着他们的解释。樊玄子看了琴操一眼,琴操示意他说。于是,樊玄子将赠送琉璃瓶的故事给众人讲了一遍。三人方知这个“灯笼”的外壳叫琉璃瓶。
说来这东西本就见过的人少,将它制成灯笼就更奇了,樊玄子不禁感叹道:“这园子的主人,心思甚奇呐。”众人附和。“徒儿,再见这奇异物什,高兴罢。自小你这小娘子就喜欢这稀奇古怪的物什,当初你初见时,那高兴的模样,为师想来,还清楚得很呐。这趟没白出来罢。”
琴操的目光确实收不回来,她被这些物件牵引,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自己,将这些景象想象成一个世外桃源,一个谁也没去过的地方。
当她脸上洋溢出向往的神情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那个声音在说:“云儿,喜欢吗?这是特意为你做的。”众人,另外三人循声而望,其中两人并不知道说话人在和谁说话。
而被询问的人循声望去时,见到的却是赵令珩。素问在心中问道:“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的?”向信和苏轼向赵令珩行礼,赵令珩抬手回礼:“将军,大人,安好。”寒暄之后,他依旧向着琴操,温和道:“云儿,还满意吗?”
经过这片刻的缓和,琴操已然知道赵侯爷是在跟自己示好。而自己的这些事七八成是三哥告诉他的了。没等琴操回话,苏轼开口道:“琴姑娘,原来你的芳名叫云儿么?”说话人微微凑近,似乎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和赵令珩之间。
这情形,也无甚隐瞒的,琴操冲着苏轼和向信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蔡云英,见过向都监、苏大人。”向信心中一动,苏轼接过话,说道:“云英,天上的仙女,嗯,人如其名。”说完爽朗地笑了。
明明是赵令珩在问蔡云英话,可是让苏轼这么一岔开,反倒将他晾在了一边。樊玄子看向赵令珩,但见他的脸色阴沉,不大好看。而苏轼跟没事人似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徒儿,樊玄子一时不知这苏大人是有意还是故意为之。
这个小侯爷,看着温润,樊玄子却从未将他和云儿连起来过。这会儿他倒想起来,多年前在王府时,这个小侯爷似乎就对他徒弟格外不同。樊玄子恍然大悟,在心里喊了出来:“这,这侯爷是看上我家云儿了。那这苏大学士便也是看出来了。”
想通了这个,樊玄子将目光转向向信,那人并不在意这边发生的一切,他的目光落在素问身上。有懂了一些的樊玄子收回了要给向信和徒儿牵线的念头。
向信确实没有关心这发生的事情,他思考的是素问的反应。从赵侯爷出现开始,他便发现了素问脸上细小的变化。一声咳嗽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便听见赵令珩说道:“云儿,我能请你到内院看更多琉璃物什吗?”
素问本被苏大学士夸得脸色微红底下的头抬了起来,淡淡道:“侯爷太客气了。琴操受宠若惊,此番景象甚美,若还有稀奇物什,琴操不愿独享。”
这话听得出的客套和疏远,赵令珩心中滋味难定,但宗室的风度让他哈哈一笑,说道:“赵某失言,若都有兴趣,当然是一同前去。请罢。”说完便在前方引路,那是与人群相反的方向。
一行人跟随其后,走了一小段向信拉住素问,附耳几句,然后素问叫住了众人,说道:“赵侯爷,奴家对琉璃无甚兴趣,园中可有歇脚之处?”赵令珩微微一愣,招呼了一人领路。
向信寻了个由头也跟了过去。其他三人心知肚明,并无多言。只是琴操对着素问甜甜道:“阿姐,半个时辰后,再次相会,苏大人的佳肴我还馋着哩。”素问轻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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