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国寺重地,平常人来就要提前预约了,如今更有我这个太后在,非内宫之人皆不得出入。
平心而论,这寺里送来的斋菜是精致的,堪称色香味俱全,盛饭菜的碟子都是上等瓷器,可见这些年香火钱没少攒。
怪道那些太妃们死哭赖活都要去避暑山庄,估计山高皇帝远,她们抠脚挖鼻子都没人管,活的个个珠圆玉润。
我吃吃饭看看书,偶尔还要关心关心后宫,宫里前两日传来书信,说是皇后借着有孕之际大刀阔斧地清洗内省局,反正就是大改革小改革三天两头地改,搞得重峦和玉梨的日子很不好过。
只是重峦是妃位,又有我这个太后撑腰,皇后也不过是施了些小手段,让她碰了几个软钉子而已。
而玉才人,在此重重打压之下,要想再起,只怕是难。
这皇后还真是好手腕啊~
我吃着东浔从宫里带来的茶点,心里暗暗盘算着是否对这位国母太过宽容。
陈国公两朝元老,皇后性子又是个不甘人下的,我才走几日就耐不住要整顿后宫,她但凡憋三个月再动手我也就认了,这才多少天啊。
头疼,真是头疼。
我放下竹简,轻轻叹了口气。
柳绵拿了半块的木樨香饼,先用小银匙将清晨取来的花沫置于瓮底,再将木樨香燃至半透,只取天然花香与木樨清露的纯净。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将禅房中的青纱抖开,挡住外头略显灼眼的日光。
一室清幽。
阮娘替我收拾好竹简,方才拿来两卷主持手抄的佛经供我研读。
“天快暗下去了,瞧着云头,晚上怕是要起风呢。”
阮娘笑着跟我说道。
我看书看的也腻了,就吩咐她们:“晚膳弄的简单些,今日乏了,过会儿便早早歇下吧。”
阮娘问我:“那娘娘等不等圣上?”
“不等了吧。”
我看看这天:“日头不好,他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是,奴婢知道了。”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有扫地小僧前来通报。
阮娘替小僧开门未曾留意,只当是寻常僧人,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并未察觉不对。
我想在晚膳前将经卷抄好,方便明天给皇后送去,且今日不同于往日练习笔法,抄经时提笔下笔需格外凝神,是以我抄地很是费力。
阮娘打开殿门,走回来继续替我研磨,并没说话。
那小僧人见已通报,却也低着个头不敢入室,只站在门外道:“太后,将军来了。”
.........
我的笔触一歪。
得,这本又抄坏了。
抬头,和阮娘对视一眼。
他怎么来了?
容不得我多想,外男毕竟不得轻易接见,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个寡居的太后。
阮娘见状,忙给我披了件素袍,又高挽宝鬓,以示庄重。
不过人也就那样了,我骨子里就不是个庄重的人,怎么打扮也不对味,装个囫囵像就得了。
柳绵曾经拍马屁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她说我集两朝粉黛,哪怕不施脂粉也是瑰姿艳逸的美人。
估计她的潜意思就是。
——我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太后。
一国太后清修祈福的地方,哪怕是个偏厢都比寻常人家的屋舍大上三倍不止。
我吩咐宫人上茶,身前依旧是一架屏风,隔绝所有视线。
人家不请自来,再怎么不爽礼数总是要周到些。
忽失偈琍今日穿着不过是便衣,褐色的罗衣,袖口隐隐绣着异族的花纹。
我看见他就自动头疼,简直给他磨成了症候,下意识地就直觉没好事情,毫不客气地就开口赶人。
“不知今日是吹的什么风,竟能让将军记起来要看望哀家这个老婆子。”
我说:“得了,你见也见了,看也看了,方才哀家手里还有一卷经书尚未抄完,将军喝过茶便退下吧。”
这话说的,傻子都听得出我语气不善。
谁知忽失偈琍闻言只是笑,怼起人来反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臣每日来向太后请安,自然是微臣思念太后,担忧太后凤体是否安康。”
思念?你思哪门子念呢........
这话已经是大不敬。
阮娘气得脸色煞白,比我反应还快,当时当刻,便要高声将他喝退。
我把茶盏一放,总算一旁的柳绵脑子聪明,头都不敢抬就往外退,一边还给带上了门。
他又瞥了眼阮娘,意思很明显。
我皱了皱眉,道:“侍姆自小与哀家待在一处,将军怎可随意遣出。”
“都说了多少次......”他皱皱眉,依旧邪气地好看:“太后直接唤臣穷牟便是。”
我皮笑肉不笑,隔着屏风回道:“将军有话也直说便是。”
“臣说的很明白”他不顾阮娘的怒目,缓缓迈步,直至近前:“微臣日日想着太后,念着太后,思慕着太后,想着太后是否安好.....”
阮娘实在忍不住:“你!!”
“出去。”
阮娘看着我。
我重复道:“你先出去。”
阮娘满眼震惊,却还是听从我的话。
她走了。
厢房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木樨香真好闻。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权位?美人?哀家都可以给你。”
他没接话,含笑走近后左手一抬便挥开了那扇精巧的屏风,没发出一丝响动。
见屏风后的我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他则有些讶异,大约是没想到我真是来国寺\静养\的。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我充满探询的目光,只是一味地打量着我身上的素袍,道:“束带之物虽则纤腰细腹,可若损伤太后的圣体就不好了。”
我看着他。
真像。
连眼神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更多的是贪婪。
是我错了。
我不该一再容忍,只为了自己的私欲。
看着他,就像见到了从前的傅祾,我的裬儿。
他们长得真是像。
像的让我不自觉就把他当成了傅祾。
或许傅祾根本不会知道,我是多想他像从前那样陪着我。
仿佛我们在春华殿可以那样过一辈子。
忽失偈琍眼中半是关怀半是诱胁:“太后国色,莫说旁人,便是微臣,亦是难忍。”
我侧身避开。
他越来越靠近。
他的吐息落在的我颈项。
我面色平静,一动不动。
“区区面首,将军怕是也没那个资格。”
他的眼中有些诧异。
“若是将军想借此威胁,方才就可这么做。”我一语道破:“眼下就你我二人,一国太后的命姑且还算值钱,不过权位一事总要大家坐下详谈,将军既已知哀家身怀有妊,这样现成的把柄,大家倒不放敞开天窗说亮话。”
他松开我腰上的手,神态自若地坐了回去。
“微臣想要什么,太后不久就会知道。”
“不过....”
他玩味地一笑:“快三个月了吧........那我轻些。”
我被激的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这里有个小生命在成长。
我的孩子。
我察觉到哪里不对。
想开口唤阮娘,却已发不出声响。
木樨香渐渐变了味道。
“这是‘萨昆图’,无色无味,只消一点便可登极乐”他很好心地向我解释道:“从前只有摆夷贵族才用得上,大约和靖国的欢情香是差不多的,只是摆夷人性烈,连□□都格外蛮横些,太后娘娘怕是会不太好受。”
我浑身无力,牙根紧锁,恨不得用眼睛瞪穿他。
他大约知道我此刻气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此香有价无市,很贵的。”
牡丹罩衣,璨若朝霞的单罗纱,月白肚兜.........
他解的缓慢,修长的手指好似弹惯了卧箜篌,连褪衣都能做到如此流畅细致。
他正在我身上弹奏着最美妙的乐章。
骨簪被他伸手摘下,落在地上。
崩断了最后一根弦。
欲望如火烧,如滚烫的泪珠滴在心上,浇不灭,燃不尽。
果真是极烈又极好的情香,哪怕酥软无力,欲海沉浮,都可使人理智尚存。
清醒地宛若凌迟。
“太后这眼睛真似惹了火,让微臣看着,真是......”他着迷地吻上我的眼睛,很\仁慈\地开口:“我不进去,也管保太后舒坦,可好?”
透过他领口的空隙,我看见了一抹颜色。
那物似琥珀,又似黄龙,内有脂光,外有宝光,近看灿若朝晖,远则古朴生华。
见我眼神飘忽,明显是不想再浪费体力折腾,忽失偈琍也不避忌,俯身让领口敞地更开,大方地让我瞧了个清楚。
原来那是夷族皇室的符信,上刻虎头为印,背有夷族信奉的老茯神,持牙璋恭立,引子民攻侵。
那么他的身份显而易见,不可谓不尊贵了。
我想笑,想笑着夸他。
这样精的算计,这样好的心思。
忽失偈琍,他喜欢我是真,迷恋我这具身体不假,只是这些和他的\宏图大计\相比,实在是不堪一提。
到最后,他亦是情动,将我揽在怀中,喘息着结束了动作。
看窗台上的剪影,真是一对亲密爱侣。
我恢复了些,酝酿了许久,才积了些许力气,哑着嗓子开口道:“还有多久?”
他瞅了瞅外头的天色,慵懒的换了个姿势,将我搂的愈发紧:“快了。”
还是那个扫地小僧,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的祾儿。
推开门的那一霎那,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刚满十二的孩子,那个不受宠爱的皇子。
他的眼中满是和那时一样的欢喜。
是看我自花树下走来,眼中泛出的那种静默的欢喜。
他一边推门一边说着
“我从宫外头弄来了这个,阿拙你看.........”
他一顿。
因为他看见了我,和我身后的人。
忽失偈琍好似还嫌不够,抱着我换了个更亲昵的姿势,指尖在我腰间轻触,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傅祾手中是一枚环形血玉,结为同心,巧夺天工。
玉掉在了地上。
我却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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