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是四点放学，我和他在坡顶一起看书玩球，直到他妈妈归来。

临走时我喊住文东，拿出帮他买的新和文具给他，文东爱不释手，问我能不能带几本绘本去学校，我拒绝了，怕他在学校看影响学习。

文东低下了头小声说：“可我在学校没有朋友，他们都不跟我玩。”

我一顿，蹲下扶住他的肩膀说：“文东，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小伙伴，会有人跟你交朋友的，你需要的是自信一点，多笑一点，今天才是你上学的第一天，你已经开了个好头，要加油，要勇敢！”

文东点了点头，下山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小小的背影，心中默念：“孩子，随着年龄的长大，你会遇到更困难的事情，相信你能坚强。”

我竟然突然父爱爆棚了，发现后我赶紧驱走这个念头，我特么还是个孩子呢！

夕阳已西下，我对着远山和日月之精华吸吐吞纳一番后，又拿起书看了起来，直看到夜幕降临肚子咕咕叫，遂取出酒菜和面包，和山间鸣虫对饮。

正闲适间，听到文东在下面大声喊我：“杨哥，妈妈让我喊你来吃饭。”

我犹豫了一下，虽然对那个温暖的小房间，昏暗的小黄灯，善良的母亲和可爱的孩子充满向往，但还是拒绝了，她们毕竟孤儿寡母，瓜田李下我得避嫌。

“我吃过了，正喝酒呢，不过去了。”我朝文东大声喊回去。

“哦，那你少喝点酒。”文东又喊回来。

我笑了笑喊道：“回去吃你的，吃完赶紧睡，明天要早起上学。”

“哦”文东喊了一嗓子挂掉，乡间通讯就是方便。

喝完酒，我站起身伴着稀薄的月光进行了简单的洗刷，坐回车里继续看书。

夜已经很深了，我不知道时间，抬起发酸的眼睛朝窗外扭了扭脖子，赫然发现一个黑影正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啊”我吓的尖叫一声，浑身剧烈一抖，书都抛了起来，裤裆都湿了，是汗！

“还有酒吗？”那黑影在外面问，竟然是叶老师。

我定了定了七魂六魄，打开车门跳下车，小心翼翼的问：“叶老师，你怎么来了。”

“还有酒吗？”叶老师又问，声音冷冷的。

“嗯，有。”我点点头，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捡了一瓶度数较低的拿在手里，又拿了一包花生米，关上后备箱走到叶老师旁边，递给她。

叶老师接过说：“谢谢，明天我再还给你。”

叶老师转身要走，我心里突然产生一股想留她的冲动，同时也担心她就这么带一瓶酒回去，会喝出事，连忙说：“叶老师可以留下来陪我一起喝吗？”

叶老师停住脚背对着我立在那里，几秒钟后才说：“你不是喝过了吗？”

我想起两个小时前我和文东的远距离喊话，想必叶老师都听到了。

我笑了笑说：“我又想喝了，一起喝吧，一个人喝容易醉。”

“我就是想醉。”叶老师身影晃了晃，还是转回了头。

我连忙把垫子上的书收拾了一下，招呼她坐下后，去后备箱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回头看了看坐在垫子边缘，正抱着膝盖对着远山发呆的叶老师，身影是那么的瘦弱单薄，顺手又拿了个小面包。

我挨着叶老师并排坐下，中间保持半米距离，把酒打开倒上。

叶老师转过头，伸手就要拿酒杯。

“等等。”我用手挡住阻止了她。

叶老师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我。

我拿出小面包，撕开真空包装，递到叶老师面前说：“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会吐的。”

叶老师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其眼神在朦胧的月光下，也朦胧了些许，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死寂。

我朝她真诚的笑笑说：“相信我，我可是有足够多的喝酒常识。”

叶老师伸手接过面包，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咽下，然后又咬了一口。

我起身帮她拿了一瓶水，打开放在她旁边后，就不再看她，拿起酒慢慢啜饮。

叶老师吃完小面包，喝了口水，也端起酒。

“慢慢喝叶老师，”我柔声提醒她道：“这酒啊，虽然苦，但慢慢琢磨，还是能品出香味的。”

“就像人生？”叶老师喝了一口反问。

被她看出用意，我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缓了缓又说：“酒是可以催眠，但催不走心里的阴霾。”看她昨晚酒后睡的那么沉，我知道她又贸然来找我要酒，肯定是受不了失眠的痛苦。

叶老师低着头好一阵子，没再回话。

我们两个就那样坐在月光下，间或喝上一小口，不觉夜越来越深，就连鸟虫也都没了动静，四周一片寂静，静到能听到我手指搓花生米的声音。

“好静啊！”叶老师抬起头，看着天空，悠悠说。

我转头看着她，她那高鼻梁和翘嘴巴的轮廓，在昏暗的月光下变得朦朦胧胧。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能享受到这般宁静。”我笑了笑说。

叶老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一杯喝完，叶老师扭头看了看酒瓶。

“可以了，”我说：“这一杯够你入眠了。”我怕她再喝，随手把酒瓶拿开。

叶老师没再强求，听话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挣扎着要站起身。

我连忙起身，挽住她的胳膊，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太瘦了叶老师。”我说。

叶老师挣了一下，摇摇手说：“我没事。”刚说完就赶紧捂住嘴巴干呕了两下。

“还是喝多了，下次喝半杯就好了。”我连忙说。

叶老师抬眼看了看我，眼睛里已憋出晶莹的泪花。

“赶紧走吧，不能吹风。”

叶老师顺从的点了点头，让我扶着她下山。

到了叶老师家院子门口，我轻轻松开她的胳膊，叶老师停下，抬眼看了看我，说了声谢谢，进了院子。

我站在院子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后，才返回山坡上。

叶老师喝了酒睡着了，我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那哀伤的眼神和生无可恋的声音，我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不但走不出误杀孩子们的阴影，还会走向更糟糕的方向。

我想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