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州城到落花宫的折返途中,期间虽是发生了大大小小不少事情,但精于心算的木小年绝不至于会因为这些繁冗琐事先自乱了方寸。
更何况砸掉凉州城温柔乡的头牌醉温柔,也并不是这个叫世人看起来纨绔不堪疯狂无度的陵王世子任性为之,他之所以如此行事,穷其根本,是为了帮他那个不好意思出面的爹、陵王木战敲山震虎。
庆和王朝一统多年,盛世和平年代久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并不见得就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富者田连阡陌却常怀不足之心,穷者无立锥之地日为衣食所累,温饱思**,水漫生朽木。
花柳地,温柔乡,最是容易滋生贪腐黑恶的土壤。
商贸繁荣客商不绝的凉州城内,尤为明显。
醉温柔的正主李根硕,与当今庆帝有同姓之便,身上又挂着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皇亲国戚的厉害关系,在西北境内俨然滋养了诸多以报国无门怀才不遇自居的假清高人士聚集于此,三五成群,结党营私,而寻花问柳的温柔乡在历朝之中又是些合情合法的营生,就连帝王也时有不忍前往寻欢作乐一番。
眼下凉州城的复杂态势虽不至于动摇陵王在西北境中的根本,但却是要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长此以往,难免会生出祸患来。
凉州府尹宋道明听了世子木小年的问话,吓得腿一哆嗦,连忙拜礼解释道:“回世子的话,今日清晨那醉温柔的老板李根硕,刚刚将内堂的最后几方柱子漆玩,就等世子回来泄恨之用。”
轿厢内的翁主木雨潇听得一头雾水,问身旁的怀琴轿外的木小年和宋道明两人口中的对话所为何事,从落花宫一路赶回凉州城,木小年只字未提怀琴的出身身世,只说是在城内见她失了双亲无所依靠见她可怜便带在身边做个丫鬟。
本就有些自卑身世的怀琴,见世子不提也便没有主动说起,可如今在轿厢内被翁主木雨潇问起,自卑虽是性格缺陷使然,但扯谎便是品德问题了。
怀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那日醉温柔中世子木小年的所作所为之事悉数告知,本以为木雨潇就此会将她逐出车驾去,却不想木雨潇倒是通情达理的很,神情之中对怀琴的身世经历更是疼惜同情,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弟弟木小年如此行事是否不妥。
毕竟身位世子的二姐,木雨潇对她这个弟弟自是有深刻了解,木小年虽是常日里看着纨绔了些,但做起事情来还是张弛有度,倒也让人放心。
立在轿外的木小年听了凉州府尹宋道明的汇报,面情平淡若水,喜怒不察,正声道:“还算乖巧,宋大人不必拘礼,正身说话吧。”
宋道明怯声应是,襟起官府袍袖沾了沾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抬脸赔笑看向世子,眼珠转动一番,忽而上前几步似是有些悄悄话要说与木小年听,却不料立在世子车驾一侧的仲白羽却紧忙抽出了三尺青锋,蹬了马肚即刻便踏至宋道明身前,旋即剑锋相向,冷声道:“宋大人这是作何?”
宋道明虽是凉州城的府尹,辖管一城水土,但在朝中却也只是个四品文官,而作为陵王木战手下的八大金刚之二,分别在军中被陵王冠以白净水金刚将和黄随求金刚将的仲白羽和晋天开两人,此刻虽是护在木小年身侧,手下也不领一兵半卒,却仍是庆和王朝正式册封下来的从三品的武将,官衔上还压着宋道明一头,对他自然也并不需客气许多。
宋道明眼见仲白羽的剑锋抵在身前,脸上多少有些尴尬,赔笑道:“仲将军别误会,下官有些私事想说与世子听,不便叫旁人听了去。”
仲白羽听了,眉头紧皱,微微侧头看向世子木小年,眼神疑惑,木小年见罢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等仲白羽撤了身去,宋道明方又再靠上前去两步,木小年见他脸上的表情猥琐至极,不禁也皱起眉头,疑惑道:“宋大人要说何事?”
宋道明左右打量一番,似是还觉有些不便,便又对木小年细声道:“还请世子再近些。”
木小年思忖片刻,只觉无事便弯下腰来,却见宋道明又踮了踮脚尖,够到木小年耳侧,窃声道:“世子那日出了凉州城后,宋道明又叫人去寻了几位堪比醉温柔花魁怀琴姑娘那般的绝色女子,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子若是感兴趣,下官稍后便差人将她们送到世子身前。”
木小年听罢倏尔朗声大笑,故作喜状,立直身来,张口称赞道:“哈哈哈...人言凉州府尹宋道明是一把治商谋财的好手,今日再见果不其然,凉州城内能有今日之繁华盛景,宋大人首当其冲功不可没,只不过连日道途奔波,本世子近来有些累了,此事便容日后再说吧。”
藏了八百个心眼的宋道明急忙点头应是,心中一边琢磨回味着世子木小年刚刚的这一番话,嘴中还不忘一边忙活着盛请世子木小年即刻入城休息。
木小年也不含糊,随即开口又道:“那就请宋大人前边带路吧。”
但见凉州府尹宋道明急忙回身上马,徐行在世子车驾之前,犹如军中探卒,神情之上却是趾高气昂荣光熠熠,行至凉州城城门前,同着世子木小年一起受了城中大小官员的拜贺便径直入了城内。
月余过去,街上百姓对于醉温柔被砸一事早都有所耳闻,见是世子车驾尽皆纷纷避让,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触了世子逆鳞,但百姓心中虽是心有余悸,却并没有多少反感之处,毕竟木小年行事风格叫人觉得纨绔,却从未听闻他对寻常人家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木小年挡不住凉州府尹宋道明的盛情之请,前脚随着宋道明刚进了凉州城的府邸,准备陪着二姐木雨潇在府内稍事歇息片刻再行他事,可屁股还没等坐热,便听到府中有人来报,说是那醉温柔的正主李根硕前来求见。
宋道明面色尴尬望向世子,心头万千顾虑全都浮在面情之上,颤声道:“这没个眉眼高低的李根硕,下官这便就去将他打发出去,别误了世子和翁主息神安宁的闲心。”说着转身便要亲自出府送客。
木小年眉头一皱,却忽而开口道:“宋大人无妨,叫他进来便是。”
木小年虽是跋扈,却不想因此驳了堂堂凉州府尹的一番面子,他动身回了陵州城后,宋道明还要守在这凉州城内替北陵管制这方水土百姓,施威是为了敲打提点宋道明搞清楚虽然陵王与他都是同在庆和王朝为官,皆是受恩于皇室,但在西北境中只有陵王府才是他唯一直接对接的正主。
威要有,但过了便成了刑,容易招致不满埋下祸根。
宋道明听了世子一席话,心中自是乐开了话,眼神彻底放亮,激动道:“世子仁慈,下官这便叫人让那李根硕来给世子赔罪。”说着便又让身后衙役去唤了李根硕进府。
木小年和木雨潇端在在一张花梨木圆几旁正准备品茗,却瞧见那声称背靠皇室大山关系网四通八达的李根硕踉踉跄跄心神不安的从外堂小跑了进来,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惶恐,竟还未等世子身前,便听到李根硕“扑通”一声瘫跪在地,口中颤颤巍巍喊道:“草民李根硕见过世子,此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扰了世子雅兴,触了世子逆鳞,叨扰了世子雅兴,万望世子开怀恕罪,莫要与草民过多计较...”
他那一连串的赔罪之词像是早就拟好了草稿,从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只觉让人有些聒噪,木小年听得心烦,随即开口制止,道:“行了行了,本世子已知道你是诚心悔改,方才宋大人也说与本世子听了,你既是已将醉温柔重新粉饰好了,那便择个良辰吉日准备开张营业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只管好生做你的营生,莫要再行那些无端莫须有的事情,否则下次再让本世子从旁人嘴里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单是砸你招牌这么简单了。”
醉温柔的装修富丽堂皇,重新粉饰如初免不了要用去几十万两银衣,木小年此番既是已经见到这正主李根硕了,瞧他已知惧怕,心想这让他长个记性日后夹着尾巴做人即是,若真要是再砸上一遍,让这白花花的银子好端端的就这么浪费掉,对于木小年来说虽不是什么大数目,却是在他心中多少也会觉得有些可惜。
李根硕听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疑惑道:“世子不再砸它一遍消恨了?”
站在一旁的凉州府尹宋道明见李根硕这般痴傻的提问,紧忙上前踢了他两脚,急声道:“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还不快谢过世子!”
李根硕惊慌失措,一脸无辜看向宋道明,反应片刻,随即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嘴中还不忘激动喊道:“世子仁德!世子仁德!....”
木小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既觉好笑,却不便露于面色,对着宋道明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送客。
宋道明也不敢含糊,唯恐迟则生变,急忙搀了李根硕叫他退去,李根硕面情感恩戴德,眼泪鼻涕纵横,显然有些不舍,宋道明无奈只得让衙役将他强拉了出去。
木小年见是此事已毕,心中倍觉清爽,眼下虽是手头之上还有诸多疑事未果,但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只得老汉推车般,走到哪一步去看哪一步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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