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入夜用晚饭时，符晨曦一脸生无可恋，熊猫摆上吃的，鞠躬退下。牡清也过来朝符晨曦行了个礼，夔龙则在门外晃过，以高冷的眼神横了符晨曦一眼。

“怎么了？”符晨曦莫名其妙，感觉到今天门下妖怪们对自己恭敬了许多，虽然只有仨，但仿佛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你下午说的话，银貉都告诉他们了。”步光漫不经心道。

原来是朝即将去拯救世界的掌门表示敬意吗？符晨曦心想，敌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而且靠自己这么几个人，估计一个照面就被什么做着噩梦的大BOSS给吃了。

“开饭吧。”符晨曦只觉索然无味，这下欠了赤将子暝一千一百三十三万九千四百银贝……就像从伏明派那儿赎了身，又卖身给了奔云商会，万恶的资本！我要自由与平等！

“咱们家和奔云关系匪浅嘛。”麟嘉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符晨曦忙用眼色频繁示意麟嘉，闭嘴啊吃饭吧，长点脑子好吗。

“我是参天的。”曹靖霏却答道，“不是奔云的。”

麟嘉“咦”了一声，又“哦”了一声，说：“我曾经也想进参天。”

“进青峰耽误你了？”步光冷冷道。

麟嘉忙笑着讨好了几句，向曹靖霏问道：“你跟了哪位大学者？”

曹靖霏答道：“死了的那位。”符晨曦以手扶额，抹了把脸，心想：麟嘉你别说了行不行？然而曹靖霏却不忌讳别人提起自己师父的死，与麟嘉聊了起来。

麟嘉生平最喜欢参阅经卷，学习知识，曾被门派中数名长老斥为“奇技淫巧”，但其好奇心却与参天理念十分相合，不到一会儿，便与曹靖霏谈天说地，提起九霄各地的妖兽，聊得火热。

符晨曦这下又紧张起来，麟嘉，你不会是想抢你老大的准女友吧，你给我规矩点！

符晨曦咳了声，曹靖霏却笑着朝他望了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温柔。符晨曦马上就明白了——曹靖霏只是想与麟嘉熟络一番，免得给符晨曦添麻烦。

符晨曦心里暖暖的，却听步光在一侧说：“曹小姐打算在这儿住下了？”

“我爹逼我成亲。”曹靖霏答道，“蒙符掌门不弃收留，前冤宿恨，一笔勾销。叨扰了。”

符晨曦又心想你果然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时跟着我，大部分时候无忧无虑，一副傻白甜模样，真要说起话来不露半点痕迹，估计步光得被你噎死了。

步光却淡淡道：“那你爹若找上门来，公司派又如何抵挡？于情于理，都不该收留你。”

曹靖霏顿时怔住，符晨曦低声朝步光说：“大师姐，别这样……”

“算了，我走吧。”曹靖霏朝符晨曦说，“我就住雁荡山外头梓阳镇上……”

“我走吧。”步光说，“掌门既答应了你，乃是我多此一举，得罪了。”

“大师姐！”麟嘉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们俩……”符晨曦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是。

突然一人在门外喊道：“掌门！”

这声突如其

来的传讯瞬间救了符晨曦，符晨曦忙道：“外头是谁！快进来！你们都坐好，继续吃饭，家丑不可外扬，别让外人看见了……”

众人：“……”

冲进来的却是石陵，石陵气喘吁吁，喊道：“掌门，不好了！快出来！”

外头汉白玉广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轰然巨响，仿佛有妖怪撞塌了什么东西。

符晨曦快步奔出，只见两头小山一般的妖怪，在广场上四处撕打，天色正黑，看也看不出是谁。

“反了你了！”符晨曦抽出剑，怒吼一声，“何方妖孽，敢到公司派来撒野！”

又一声尖叫，一团白色的庞然大物朝他们滚了过来，竟是头狐狸。符晨曦一见之下喊道：“妲巳！”

那三尾狐正是石陵的爱人妲巳，然而下一刻，又有只怪异的，足有一丈高的羊角鹿身的妖兽，眼中冒出熊熊黑火，低头瞪着符晨曦，张开嘴，露出森寒的白牙，低头就要朝他冲来！

“这是谁？”符晨曦只觉这妖兽无比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妖兽眨眼间已扑了过来，符晨曦、麟嘉与步光同时抽剑，曹靖霏祭法宝，只听妲巳一声大喊：“掌门别动手！是白泽！”

符晨曦猛然一惊，步光却已瞬下杀手。只待凛月剑斩去，白泽就要性命不保！

“师姐手下留情！”符晨曦一个飞扑抱住步光，麟嘉扑住曹靖霏，白泽惊天动地冲来，一头撞进了殿内。

“你不是吃素的吗？！”符晨曦吼道，“这么凶残干吗！老子欠你的啊！”

紧接着白泽一个转头，朝着符晨曦发出恐怖的叫声，猛然对上的瞬间，符晨曦瞥见了它眼中爆发出的黑色火焰！是那种黑气！符晨曦目瞪口呆，顷刻间白泽已朝着符晨曦猛撞而来。

“当心！”曹靖霏一声大喊，符晨曦还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白泽撞飞出去的那一刻，一声龙咆勃然响起，震得众人两耳剧痛，夔龙从一侧冲来，一口咬住白泽脖颈，将她掀翻在地！

“等等……”符晨曦还没来得及叫，夔龙便以四爪猛地抓住白泽的角，双翅狂扇，将她拖得离地飞起，朝着广场一侧的墙壁猛撞过去。轰然撞塌了正面墙，白泽瞬间晕倒在地上。

“我刚装修完的门派……”符晨曦简直欲哭无泪。夔龙不住喘息，幻化为人形，众人上前去，只见白泽体型缩小，变幻为少女模样，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黑气。

符晨曦深吸一口气，只觉头痛欲裂，问：“石陵，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石陵答道：“白泽……她是今天下午过来的。”

原来自从上回“曹靖霏辣手轰门派，符晨曦无奈遣众妖”后，石陵便与妲巳离开公司派，在雁荡山中就近过小日子。但过了这么久，都没有生出什么幸福的结晶，于是想着过来找掌门治疗一下不孕不育……

“少废话，说重点！”符晨曦怒道，“别东拉西扯的！而且你们跨物种那啥，怎么可能生得出小孩？生得出来才有鬼好么？！我问的是白泽！”

石陵忙继续说了下去。住了这些时日，符晨曦总是没回来，但就

在今天下午，白泽回来了。据说白泽离开公司派后展翅高飞，飞往自由，在苍霄之中，四处寻找新的居所。

她找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了接近一个月，但就在最近，她突然想念起公司派了，且总是觉得心情低落，非常难受，想念从前的朋友们。于是她收拾了东西，决定回来看看石陵，妲巳则总是对白泽疑神疑鬼的，怀疑她与石陵有什么超越友谊之上的关系……“我哪有！”妲巳怒道，“这家伙啰哩吧唆的，在咱们家一住就是好几天，好吃懒做又不愿意走……”

石陵：“人家没地方去了才来找我这好兄弟，你吃醋也就算了……”

符晨曦心想这含沙射影真够给力，继续说不要停！同时偷瞥步光、靖霏两女。

“说够了没有！”步光怒而抽剑。妲巳与石陵见识过步光的彪悍，于是一下都不说话了。

“白泽，你还好么？”符晨曦走上前去，低声问道。

白泽呻吟一声，就像青蚨仙一般，说：“我好难受……”

符晨曦：“……”

“你是不是总是在做梦？”符晨曦低声问。

“我……我要死了，我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白泽呻吟道。

“明明是你自己跑的好吗！”

提起这件事符晨曦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点也不可怜白泽了，恨不得揍她一顿。

“哎你干吗？！”曹靖霏说，“人家都生病了！就不能对妖怪好点吗？”

符晨曦心想：轰炸我门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妖怪们好点了，什么都是你说……

“算了算了。”符晨曦说，“石陵，你们先带她去休息。”

白泽显然没有青蚨仙那么严重，但符晨曦也不敢贸然将她收进画卷里去，夤夜间他点上灯火，坐在千妖衡宇的妖怪房间里，定定地看着白泽。

“你为什么生病？”符晨曦跷着脚，沉吟良久，问道。符晨曦心想赤将子暝有驱逐黑气的办法，可是他已经走了，那什么月长石，也不知道上哪儿弄去。想想办法？救白泽吗？哎，算了，一场师徒情分……救吧救吧，去问问步光有没有办法弄到月长石……

“我……记不得了。”白泽翻来覆去，痛苦地说，“掌门，我好难受啊，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离开你们的……你是不是给我做法了，害我这么难受。”

“我吃饱了撑着啊！”符晨曦刚镇定下来，差点又被白泽一句话给气炸了。

白泽张嘴，喷出黑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不住震颤。

“你……把我杀了吧，我想死在……公司派，我喜欢……这个地方……”白泽断断续续道。

你们都把老子门派当坟场啊！符晨曦简直是服了这些妖怪们。

“你仔细想想。”符晨曦耐心问道，“喝了什么水，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没有？”

白泽不住翻滚，说：“我……记不得了……”

“你的新家在哪儿？”符晨曦又问。

“青……青丘外头。”白泽说，“是水里有毒吗？”

符晨曦：“青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