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奔,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赶到秀州。这秀州乃是江南一个繁华州城,河清柳绿,花香醉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张小宝牵马步行,顺着青石大街朝西走去,在一个卖布的店铺中买了几尺白布系在腰上,为的是向外公他们报丧。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气势壮观的宅第门前,左右两尊大石狮子,朱漆大门的上首横挂着一个红色大匾,上面用金粉嵌书“威德镖局”四个大字,大门两边写着一付对联:“玉池祥光开泰云,金门旭日耀阳春。”房上竖着一杆杏黄大旗,旗上绣着一条张须青龙,龙边也绣着“威德镖局”四个字。大宅入门处两边各立着四个彪形大汉,这些人都瞪着眼睛打量着张小宝,见他身系白孝,神色木然,又牵着一匹神骏的大马,却直朝大门内走去,不觉大为惊诧,一大汉阻拦道:“喂,你这小孩儿怎的乱闯?”
张小宝望了望他,淡淡道:“我......我找我外公。”
那人问道:“你外公是谁?”
张小宝回道:“我外公就是这镖局的总镖头冯玉龙,我舅舅乃是冯子浩。”
那几个人怔了一怔,先前那大汉道:“你没弄错吧?我们怎的从没见过你呀?嗯,总镖头有个外孙叫......叫什么来着?我们倒是见过的,才八九岁。”
张小宝颤声道:“那是我弟弟张铮,我叫小宝,今年十六岁。”
那大汉望了望旁人道:“只怕便是总镖头的外孙到了,我记得那小孩儿果然叫什么铮儿铮儿的。”却不敢自做主张让张小宝进去。左首一人道:“王老大,你便进去通报一声,请少镖头出来看看便知。”
那王老大答应一声走了进去,余人却只让张小宝在门外等候。这些人所以如此谨慎小心,乃是因为张小宝身系重孝,担心弄错了坏了彩头,少不得要挨一顿臭骂,甚至丢了饭碗。同时也恐是仇家有意捣乱,借故生事。只听左首那人和颜道:“小孩儿,你家什么人过世啦?”
张小宝鼻子一酸,才要答话,忽见那王老大领着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子走来,这人身着青色缎袍,十分魁梧,面部白晳丰满,两眼柔中生威,脚步沉稳,气度不凡。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张小宝,一时竟认不出来,呆了一会才吃惊道:“你是......?”
张小宝眼睛一红,认得他便是舅舅冯子浩,乃双腿跪地,哽咽道:“舅舅,我......我是小宝啊。”
那冯子浩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奔过来道:“呀呀,果然是我的外甥!”一边拉起他,一边惊问道:“家里莫非老太太过世了么?半月前姐夫姐姐还在这里说过,老太太身子近来诸多不适。”
张小宝此刻泪流满面,舅舅还只道是奶奶一人去世,引得他心中大恸,只管欷歔摇头。
冯子浩忙拉着他道:“别哭别哭,快随舅舅去见过外公外婆!”
早有人接过宋玉的马,又有人过来提着行囊包袱,舅舅拉着他直朝里面走去。
只见大院里许多人都在舞刀弄棍,劲
风嘯嘯。不时有人走过来探问,朝二人说些致意的话。进了大厅,也有不少人在练功,有的以头顶地倒立,有的手抱丹田静坐,也有的闲散谈笑。
见张小宝身系白孝与少镖头同行,都纷纷肅然问候。进了祠堂,又穿过两间厢房,来到一间议事厅,只见七八个人分坐两排,中间一老者正在叙话。这老者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七旬左右,须眉微白,两眼含威,颇具大家气魄。他正说话,见少镖头领着一白孝少年进来,一时眼生,不禁吃惊地“咦”了一声,冯子浩忙道:“爹爹,这是外甥小宝......”一语未了,冯玉龙才待说话,却见张小宝跪倒在地,口称拜见外公,已是泣不成声。
老镖头慌忙搂着张小宝道:“啊呀我的孙儿!你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怎的你一个人到此?”旁边几个老镖头也纷纷询问。
张小宝只想大哭一场,瞥见这许多人在场,忍了又忍,边泣边叙,遂将家中所见一一道出。
听得冯家父子目瞪口呆,屋内众人也尽皆吃惊。老镖头冯玉龙须眉怒张,“啪”地一掌,将旁边一张神台桌子劈成两半。半晌方才骂了一句“是什么王八羔子这般凶恶歹毒!”
冯子浩也大声道:“爹爹,今日我便带人去张家庄,将姐夫一家的后事办了,顺便找出那仇家来。”
老头子没作声,旁边几个镖头却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要与少镖头同去张家庄。
张小宝见外公一掌便将神台桌子劈断,心中甚感欣慰,想外公如此厉害,那仇家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了,倘若那裘万江追到这里来,须得叫外公好好收拾了他。当下道:“外公,你认识落英庄那个彭有望么?”
外公望了望他,沉思片刻道:“记得在你家里喝酒时,曾有一个姓彭的庄主酒量不错,与我同桌喝过几次酒,此人年纪只怕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他不是你爹爹的至交好友么?”
张小宝恨声道:“非也,这厮乃是二十年前的五毒教教主,真名叫什么裘万江。他所以巴结爹爹,乃是在窥探我家的什么宝物。”
老头儿怔了半晌,问道:“你如何得知的?”
张小宝道:“昨晚我投宿在落英庄,他正和一对姓崔的兄弟喝酒,那两人疑心宝物在我身上,半夜里却来捣鬼,险些便要了我的命。”遂将在落英庄所遇一一说了出来,只隐瞒了胸前的乌金锁没说。
这番话使得众人都吃惊地望着张小宝,好一会才听得舅舅冯子浩道:“原来这厮竟是一个老魔头。却不知杀我姐姐一家的又是些什么人?”
张小宝忽然想起在宋家庄听到的嘯声,想起那白马男子说的姓骆的人,又想起在途中见到的几起骑者,以及那逍遥庄的几位老爷,只觉个个可疑,正要与外公说知,却听外公问他道:“宝儿,那崔家兄弟使的罗煞摧心掌,乃是泰山派的秘传绝技,江湖中人闻之丧胆,你如何经得起他这一掌?只怕他并未当真打你吧?”
张小宝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刹那,清清楚楚地见那崔老二一
掌打来,却似乎并未撞到自己身上,但总是他发掌打来自己才昏倒的。又倏地想起逍遥庄慕容琼让他服的飞天至仙丹,听她们说得如此神奇,自己感觉也确实非同寻常,莫非便是这飞天至仙丹的作用么?又想起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时,正好听得那裘万江说话,他不是也将这飞天至仙丹与武林秘籍相提并论么?看来这飞天至仙丹确非凡物,外公或许会知道的。正要说话,却见两个婢女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这老太太慈眉善眼,红光满面,显得甚是精明富态。张小宝忙叫了一声“外婆”,迎上去才欲跪拜时,早被他外婆一把搂入怀中,心肝肉儿地大哭起来,张小宝也涕泣不已。不一会儿,又见舅母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走来,张小宝一边泣哭,一边叫了舅母和表妺,众人欷歔。原来是上茶的丫环早将这边的事禀知了老夫人和少夫人。
外公冯玉龙颤声道:“子浩,送你娘回房去,玉儿,你陪外婆去歇着吧,吃些东西,待会儿外公再来看你。”
张小宝应了一声,随外婆他们来到里面一间小厢房。外婆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看了又看,抚了又抚,哭泣不已,舅母也在一旁陪着流泪。经众人慢慢劝解,老太太方才勉强止住了哭。顿了一会,老太太又问长问短,不过是这些年从学的生活冷暖,张小宝都一一禀知了外婆,恐她伤心,也不再提及父母一家亲人之死的状况。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问他是否见到了二姐娴云,张小宝悲怆摇头。
老太太欷歔道:“二姑娘娴云最是温柔贤慧,可怜她竟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为何却没到这里来?”
张小宝也是一片茫然。
外婆又道:“子浩,你快叫几个人到杭州倩云那里看看,若是娴云到了她那里,便接了她来,若是不在呢,也好将这噩耗告知了倩云,她婆家如今是有势头的官面人家,好歹也帮着弄出那仇家来,报了这大仇!”
望着舅舅答应着走了出去,张小宝倏地想起宣城客店那姓杨的等人所说的话,疑心顿起,心想莫非那船上的小姐便是自己二姐娴云不成?那送银钱给她的不正是孟大叔么?记得孟叔叔临死前曾说他已将二姐送走,只是当时危急惊骇,自己顾不得多想了……越想越对,又想起王伯在宣城客店听了杨某诸人的话后,曾问自己是否有二个姐姐,原来王伯早已疑心到此,怪不得他路上如此阴沉,自己竟然丝毫不觉。想到姐姐也曾受人欺凌侮辱,张小宝不觉一阵心酸。只是不知二姐如何到了巢县?乘船要去哪里?那韩公子又是什么人?不由望了望外婆,颤声问道:“外婆,可知二姐有了媒约么?”
老太太叹气道:“还不曾定好的。半月前你娘说过,提亲的倒是往来不绝,却都未说合,二姑娘似是钟情一个姓韩的公子,大约他家十分贫寒,家道衰落,你娘似是浑不在意,也未曾议定的。”
张小宝忙又问道:“这韩公子是不是住在江北巢县?”
外婆摇头叹气道:“不曾听说过他住哪里?莫非我儿知道些端倪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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