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轴好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幕哑剧，异样的沉默充斥在香驹楼内，一个个鼻青脸肿的酒客直勾勾望着悬台上娇媚佳人，欲言又止，再言再止，偏不开口，只是揉着伤口痛处流着口水，这一幕看上去颇为滑稽。

无人响应？

没搞清楚状况的小花魁嘴角抽搐，略显尴尬，再一咬牙，泫然泪下遍扫全场，使劲浑身解数，恨不得将那群臭男人的魂儿都勾出来。

然而冷场依旧，没人开口，其中也包括了此前曾放下豪言的几位郡府阔少，春宵一刻志在必得仿佛成了个笑话。包厢里寻欢作乐的地头蛇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就算没给先前暴力骚动惊到，也被金叶上的刻印吓破了胆子。

问题缘由还是阁楼中那位仍未发声的公子爷，南淮沈家钱庄的金叶子独树一帜，就是再不认识这嚣张小子也听说过岭南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沈雄銮的大名天王老子也要忌惮三分，更别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除了觊觎小花魁，其他人也想不到沈无霖出现在此的其他理由，再说一帮江湖绿林也没资格和这种壕无人性的公子哥抢，关了灯其他姑娘一样水嫩。

现在人家不开腔，谁又敢轻举妄动呢？

就在红绡佳人急得直跺脚，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阁楼窗子缓缓推开，露出先前那长发微卷的西蛮姑娘脸蛋。

“沈公子说，既然没人要，那他愿意出......一个铜板。”

小香驹怯怯的声音令老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南柯也被这一个铜子儿羞辱得浑身发抖，是没人要，还是没人敢要，一个铜子儿在香驹楼连馒头都买不到，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不想还真有人懒洋洋插嘴，却是摇头晃脑的乱风，他嬉笑道：“这么便宜？那我出十倍，请姑娘下来陪我吃酒！”

浪客眼神惺忪，拨弄着桌上的一排金叶子，却只随手丢出一块银币，并没有因为金主而改善态度，而他也不是救场的及时雨，倒像在趁火打劫。

“沈无霖”也不生气，哈哈大笑，在小师妹和巧珊鄙夷的视线中狠狠一拍代言人屁股，牢牢管上，再加一枚铜钱。两人就这样隔空对峙，乱风每每开口支天炎忱都会往上加一枚铜钱，永远只有一枚，不多也不少。

直到价格提升到一枚金元，乱风终于闭嘴了，人醉钱包没醉，显然在他心目中这样的美人儿还比不上一壶等价美酒。这更让南柯崩溃，艳冠水都的小花魁胸膛起伏，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出阁首日还不如海市一个强壮奴隶的价钱，可不就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但支天炎忱最终还是没让心如死灰的老鸨失望，无人响应之后，阁楼内再度传来呼唤，双倍出价。起初只是引起些许意外，毕竟两枚金元在这香驹楼也不算什么，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接二连三，此起彼伏，每次娇声响起都是不同的姑娘，每一次都抬成双倍，一连攀升数十次便是个巧珊板着指头也算不出来的天价。

卖了整个香驹楼也拍不出的天价！

意外逐渐发酵成了震惊，弥漫四周。

“我的天.........”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见过有钱的，没见过有钱这么糟践的，阁楼里只有一个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话，却在自己跟自己抬价玩儿。谁知道支天炎忱只是在屋里和一群蒙着眼的可爱小马做游戏，最快反应过来报道的可以拿走一片金叶子。

屋子里发颤嗓音每唤一次，老鸨双腿都会更加用力绞合，如听天籁，春心荡漾，只恨自己没有年轻个二十岁好爬上沈家二少的床。含羞带臊的小花魁同样春心荡漾，她们这种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捡到一只年少多金的痴情郎，好逃离这个充满鱼腥味和海风的城市坐享荣华富贵，哪怕对方是个疯子。

就这么一小会，宁筱环惊悚发现大师兄已经快把抢来的钱挥霍完了，而且惹下一屁股债，沈家可不会真来买单，这可如何是好。

“够了，够了，你疯啦！想被全境通缉吗？”

小师妹还是头一次发现有人能如此理直气壮去花一笔抢来的钱，真当支天律法不存在一样，他以为自己是皇帝么！？

也是在这时候，全无危机感的小傻妞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个随身带着这么多钱的恶少只怕是来头不小，慌忙制止已来不及。一众姑娘紧张兮兮的报数被宁筱环打断，飘飘欲仙的老鸨遗憾之余扯着嗓子落锤，不给任何反悔机会。

整整一百二十万黄金，就为了与一匹胭脂粉马共度良宵，就算是沈无霖本人也未必做得出这种事，这笔烂账自然算在了冤大头脑袋上，好在他本人的确就在这里。

“还没来吗，看来这小子对沈雄銮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支天炎忱估摸着时间，按着宁筱环的脑袋让她坐下，摇头晃脑似乎在等什么东西已不耐烦，便自顾自推门出去，慢悠悠登上悬台，方才玩闹，只是消磨时间，既然舞台已经搭好，主配群演也该粉墨登场。

全场鸦雀无声，明里暗中的视线纷纷集中在了秀气少年脸上，望着他迎向那身价百万的南花魁，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见过......公子爷。”

南柯心如鹿撞喜不自持，盈盈一拜，眼中却闪过一丝讶色，没料到对方生得如此好看，与传闻中阴险歹毒的模样不大一样，少年却二话不说，直接拦腰将她抱在怀中。

支天炎忱伸出食指，挑起少女下巴，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曲臂伸展随意一抖就把柔弱无骨的小花魁往楼下甩去。

“啊-----！”

一百二十万就这样当做垃圾丢落，操着算盘流口水的老鸨看傻了，满座宾客也看傻了，眼看女孩就要香消玉殒。尖叫始于半空，止于酒座，乱风抬起眼皮子，猿臂伸长接过直朝他过来的“暗器”，于空中转了两圈缓下力道，再提酒壶时怀中已多了玉人一枚，南柯已然头晕目眩两眼翻白。

“送你了。”

支天炎忱嗅了嗅指尖，手有余香，玩味一笑，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至于我......有更好的选择。”

紧接着，四个黝黑强壮的昆仑奴从二楼拐角的房间里推门出来，手里抬着一张床，床上躺着某个不省人事的纤细身影，四肢被全然固定动弹不得。

那“女子”从头到脚盛装打扮，俏脸亦是精心妆点，纵使昏迷中明艳依然不弱南柯的妩媚香驹，却是其他老嫖们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奇怪的是女子下身裙摆微染红痕，正渗出缕缕血迹，无缘无故抱得美人归的持刀浪客却在此刻身躯一震，一口烈酒全喷到了怀中目光呆滞的小花魁脸上。

这哪是个女人，分明就是个俊美少年！

老鸨眼光老辣看得真切，可她手底下也没有这般俊美的小相公，沈公子举止怪异也不知道闹得是哪一出，莫不是喜好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