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下梁歪，起初孔凌寒还只是小口啜饮杯中物，渐入佳境之后白净面孔晕上一层胭脂，一杯接着一杯，再也停不下来，视周围美人于无物。与之相对的是饭量和体型成反比的小咸鱼，不像如坐针毡的宁筱环，巧珊一进来就胡吃海喝，就是有点好奇。

这家酒楼的跑菜伙计看起来怎么画风不太一样，而且那些吃饱喝足的顾客抬脚便搂着其中一位小娘子上楼，隐隐还能听到些许婉转娇吟传来。

勾栏之下，厅中四座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自打那根导火线丢下去起香驹楼内落针可闻，一众江湖绿林醉意微醺，直勾勾的盯着红毯台阶上散落的金叶子，残存理智哪比得过近在眼前的暴富机缘？

只要抢到一张，便是黄金百两，足够他们再喝几百次花酒，又或是换上一柄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锻宝器。无声的对峙就这样开始了，个别机敏姑娘已经偷偷溜到旁边，望着金叶子咽口水，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进不了沈公子的阁楼。

直到有人忍不住第一个冲上台阶，打破了僵持局面，其他人不甘落后各显神通，一个一个飞身纵跃伸手去抢，数十个大汉推搡叫骂拥挤成了一团。不堪重负的楼梯在摇摇欲坠中倒塌，七零八落坠落一地，惊得二楼几位衣衫不整的客人都跑了出来。

上头酒客并没有善罢甘休，反而凶光毕露地望着手握金叶子大笑的几个幸运儿，当第一把兵刃出鞘时场面便再收不住手。从歌舞升平到杀气纵横仅仅几分钟，此刻香驹楼内刀剑击鸣斧锤交锋，寻欢作乐的老嫖变为唯利是图的暴徒，争抢起了天降横财。

“啊-------！”

一名讲武堂出身的提枪军痞倒在地上，抱着血流如注的大腿不住惨叫，率先挂彩落败。不得不说的是，因为鲛人公主的招亲英雄帖缘故，这群江湖中人身手着实不错，甚至有两人不弱于宁筱环。

悬台上观望的老鸨欲哭无泪，自己精心布置的大堂一眨眼被拆了大半，心疼极了，再看向阁楼里拍手叫好的傻笑少年便有些头疼，那些个刚才还把人家当傻子白嫖的蠢货，现在却成了被傻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跳梁小丑。

小师妹附耳巧珊低估了几句，小咸鱼脸蛋越来越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腮帮子里嚼着的鸡腿肉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你、你怎么带人家来这种地方！？”

巧珊冲上去就要掐死支天炎忱，却被一根手指戳着额头，小拳头根本挥不到人家。

“白吃一顿还有好戏看，难道不好吗。”

支天炎忱摊摊手，笑得无比邪恶，“拜托，我可是在帮忙哎，帮你的小公主去掉一些错误答案，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去死吧你这个混蛋！你，还有他们，你们这群肮脏的人类别想踏进琼绡宫一步！”

楼下一群混球打得火热，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宣判死刑，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出线。也就是在这时候，支天炎忱发现角落里躺着的一具眼熟“尸体”，场间唯一还没有出手的一个人。

风尘之地，自有性情中人，先前那胡子拉碴的长发浪客果然也在这里喝花酒。横尸突然伸了个懒腰，似是被酒杯砸醒，他揉了揉眼睛，没太搞清楚纷乱状况，发了好一会呆才踉踉跄跄爬到桌上，拎起一只被削断的酒壶就往嘴里倒。

乱风擦了擦嘴，也察觉到了阁楼里传来的视线，微微抬头还以讥诮笑容，这二五仔比谁都清楚沈无霖长什么样，支天炎忱举杯空中，算是打过招呼。

“吵死了！”

浪客浓眉一挑，极不耐烦，下一秒，乱风胯下阔刀悍然拔鞘，灰芒乍现，人亦舞风冲梭，扫过花厅每个角落。

“呜......”

刹那间酒楼之内风声暴烈，再无刀光剑影，刀气呼啸如海上龙卷席卷而过，霸道无匹，竟无人能挡，就看见十数人影从空中坠落，所有人都躺在桌椅碎屑中无助痛叫，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

“好快的刀！”

宁筱环惊呼出声，孔凌寒也放下酒杯，微眯双眼中异彩连连，长剑紧握战意激增。

“百劫巅峰。”

支天炎忱赞叹一声，连他也看走了眼，红叶山庄的刀果然有些门道。风暴骤歇，随刀入笼，仿佛一头猛兽被关回了鞘中，乱风也再一次坐回了先前位置，而那一沓金叶子已整整齐齐摆在了他面前。

浪客再饮一壶，抿嘴坏笑道：“谢过......沈公子赏赐！”

乱风并没有揭穿支天炎忱的打算，似乎也不准备掺和私人恩怨，立场极其暧昧，只认钱不认人。美妇人知机使唤小厮收拾狼藉，酒菜依旧呈上，既然尘埃落定技不如人，鼻青脸肿的酒客也就一瘸一拐各回座列。

不多时，头顶烛光渐暗，几个老主顾会心一笑，知道是压轴节目准备登场。酒过三巡，香驹楼内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再无丝竹乱耳，三层悬台的精致小门缓缓推开，阴影中浮现一道半遮半掩的纤细倩影，吸引了全场注意。

“各位客官，小女南柯应该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

老鸨眉飞色舞，拉着倾注不少心血的摇钱树倚靠雕栏，尽管明知花落谁家，场面话还是少不了的，可不能扫了沈公子力压群雄抱得美人归的那点雅兴。

神秘少女身着白绡，侧脸皎洁气质出尘，美眸灵动含羞带臊，迷人身段峰峦起伏，确是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引得旁人垂涎三尺。

“今夜是她出阁的大日子，一句话，价高者得！”

随着美妇人一句话，台下骚动此起彼伏，瘦马也分三六九等，似南柯这样远近闻名的小花魁可不是有钱就能碰见的，甚至有不少人就是专门为此而来，只为博得头筹一亲芳泽。

“原来今晚重头戏是南柯一梦，花魁初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孔凌寒似乎是有些醉了，话也多了起来，他双颊酡红，人比花娇，明珠辉光映照下艳光摄人，倒比那明码标价的小美人还要妩媚，支天炎忱托着下巴，却是看也没看南柯一眼。

“不不不，比起我准备的头牌她可差远了。”

少年意有所指，还一个劲的挤眉弄眼，看得孔凌寒抬手欲打，可转念一想才发觉大师兄话中所指不是自己，不由放声大笑。

“那我还真想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