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年10月4日8点35分，玛旁雍错又一次迎来了壮阔的日出。

“天亮了。”

诺诺看向冈仁波齐峰，那里已经被金色的光芒照亮。

光芒随着时间推移而扩散，让湖水也染上了金色的波纹，金色与蓝色互相交织，这幅画面美得令人动容，可惜学院有规定不能私自带任何电子设备，所以路明非只能用眼睛看了。

“好蓝的湖。”路明非感叹。

这里的蓝是无法形容的纯净之蓝，就像是整个天空都融化在湖面上，本来他还想用更多的溢美之词，可惜词穷也就只能干巴巴的说句“好蓝”了。

但目光转向湖边的时候，路明非还是觉得玛旁雍错名不副实，因为湖岸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破坏痕迹，像是有巨型铲刀硬生生的在湖岸上铲出了巨大的深坑，把美好的意境全都破坏了。

这可真是煞风景，路明非有些无奈的转了一个方向，不远处的诺诺半蹲在那里进行初步勘测，结果表明这些莫名的深坑和地质结构塌陷有关。

换句话说，这看似平静的高原湖泊下充斥的可能不是坚硬的岩土，而是错综复杂的空心结构，因为龙王复苏的影响而导致结构变化，难怪最近这一带一直有小型地震，原因算是找到了。

“都来这里。”

唐铭召集众人聚集湖边，当着众人面半蹲下来，手平放在地。

恺撒眉头微微一皱，作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言灵和听觉有关的，他其实早就在落地的时候发现了异常。如今，这种异常被扩大化了，让他出现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心跳声吗？他猜测着，在过于巨大的压力面前后退了一步。

“大家听到了吗？”在湖边留守的卡塞尔学院专员严肃起来。

一种低沉的、如雷鸣般的回音，像是闷雷一次次回响，却来自水下。

这时，湖面也出现了一圈又一圈有规律的波纹，连续不断地向湖岸旁推进。

“心跳声，明白吗？”唐铭看着路明非等人。

“明白……”

所有人肃然。

哪怕隔着至少几十米深，甚至更深的水体和岩体，这样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到了湖面甚至还引起了浪花，足以见得水下那个家伙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力量，除此之外，高原地区的地热活动也相当频繁，和龙族没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连续出现八次水下地震，在官方的介入下，玛旁雍错已经封锁。牧民和原住民都已经迁移，但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就会陆续回来看看，我们时间不多。”唐铭看了一眼四周的民房和经幡，在大风中，经幡发出呼啦的声音。

刚刚进行跳伞，现在又要潜水，全都是高强度的活动，没有经过训练的路明非本来体能就跟不上，现在这么一折腾，又觉得自己要高反了。

所有人都戴上了全套装备，一个个都化身为了蛙人，路明非也只好从他的背包里取出差不多的潜水装置，有样学样，在这个过程中，恺撒还搭了把手，但很快他就去找诺诺了。

“水下探测表明有巨型结构，这一次的探索可以定义为考古探险了，希望你们能有更多发现吧！”熟悉的声音响起，叶胜竟然也来了，作为先遣队员兼执行部新星的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言灵探测到了异常，现在才刚刚出水。

电场化身的“蛇”一路穿梭，不断的映射出水下的结构，远在卡塞尔学院的施耐德教授接收到了这些情报，通过诺玛分析后传给了唐铭。

“开始吧。”唐铭与不远处的叶胜对视一眼，随即沉声道。

“嗯。”

很快，早就已经分工完毕的众人立刻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但刚准备离开的恺撒被叫住了。

“恺撒，对于你来说，这种感觉应该不太好吧？”唐铭轻声道。

“的确……强大的压抑感。”恺撒有些不爽的摩挲着自己的猎刀，虽然他还是想下去看看，但他同样也清楚用自己的言灵面对龙王的心跳究竟是多么糟糕的行为。这家伙正处于一生当中最为关键的时刻，心跳声是正常苏醒时的数百倍，在密闭空间内，他根本就不能动用自己的言灵，因为龙王的心跳声可能会成百上千倍的扩大，而且会带着可怕的龙威。

恺撒的血统虽然说是众人里最拔尖的那一批，但他并不准备和龙王硬碰硬，言灵上的特性也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探路者，而是战场武器之王。

“不要强撑着，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后面还要靠你。”唐铭认真道，“你负责准备导弹。”

“好吧，学院的安排是——”

“那边。”唐铭指了一个方向。

恺撒抬起头来，发现失踪已久的摩尼亚赫号已经在玛旁雍错上巡航了，这可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有些惊讶，世界上能让意大利贵公子惊讶的事情不多，但唐铭做到了。

听见恺撒的惊呼，唐铭眨了眨眼睛，保持神秘。

路明非也有些无语：“你们是怎么把战舰搞到高原上的？！”

没错，那活生生的就是一艘战舰，虽然所有外设武器装备都已经拆卸，但那银灰色的船体，巨大的主体桅杆，一看就和神盾舰高度重合。

此时此刻，它的内部船舱里挂载了威力强劲的风暴鱼雷，这是通过不少私人手段才搞过来的强大武器，并且弹头经过了装备部的特殊设计。

唐铭笑了笑：“把一艘船拆成无数零件然后在战场上秘密组装起来这种事也只有学院做的出来了。”

“厉害，这所学院不去屠龙我都不知道还能用来干啥，龙王算个屁呀！”路明非龇牙咧嘴

此时卡塞尔学院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就已经足够让他震惊，这可是实打实的暴力组织，若是他们火力全开，岂不是能分分钟秒天秒地？

但路明非还不知道，他终究是高估了秘党的实力。

以为秘党很厉害，可实际上只是一群连真相都未曾看清的边缘人。真正的龙王根本不是科技可以对付的存在，想要屠龙，还得靠手中的刀刃。

当年梅涅克·卡塞尔拼尽自己的生命才为卡塞尔学院打下来的荣光早就已经被这一代人消耗干净了，唐铭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很少直说。

这所以屠龙为目的的学院，对他而言还有更多的用途。

……

同一时刻，知晓着“玛旁雍错计划”全方位开启的昂热缓步行走在三峡景区，附近的宜昌就是三峡大学，路明非当初参加高考的时候其实是准备报国内学校的，以他那五百多分的成绩考个本科真的没毛病，如果不是婶婶一心要送他留洋给路鸣泽试试水，恐怕他就已经考上三峡大学了。那时的人生和命运都会同步改变，在那里上学的他会因为偶然一次在三峡景区游玩，而邂逅到水底沉睡的巨龙。

卡塞尔之门虽然不会向他开启，但混血种的社会会向他敞开拥抱，这是属于路明非专属的时间线，无数个选择，是无数个人生中的一环，尽管他已经错过了这里，但昂热依旧想来这里看看。

从当年世界改变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龙族的本源。

这个族群的来历，黑王白王的历史，以及那些还未被混血种历史和卡塞尔学院所记载的隐秘。

世界树的顶端会是什么？是一直在追查的奥丁，还是神国？

他不知道，但有预感，那一天已经随着唐铭的到来而加快了。

“怎么？还有心情来三峡看看吗？”有人快步走来。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说的就是这里吧，嗯，风景真不错。”昂热默默的看着浩荡的水流飞腾而下，十月的江水极其震撼，散发着怒龙般的威势，一路流向远方。

那人也陪着他看江水：“校长的中文越来越好了。”

“在这里呆久了，自然会懂一点。”昂热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推推眼镜，眼底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向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林家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嗯，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关乎到混血种未来的交易，这个交易的核心，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

“你们一直都在瞒着，我知道。”昂热没有丝毫惊讶。

“是啊，本来早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偏偏新的龙王出现了，路山彦和林大臣打下来的世界，我也不想葬送。”他有些惆怅的叹息，“所以林家才会派我过来向您解密，但仅限于您一人。”

“说吧。”

“王座上的龙王不止四大君主和黑王白王，还有其它的。我们四大家族虽然在这千百年时光里屠戮了不知多少龙族，但一直都在防备着他的复苏。”林家代理人说，“我们并不确定四大家族的力量可以百分百阻挡他的重生，所以才准备借助外力，这个秘密你可以公开，但不是现在，起码要等到六个月之后。”

“好吧。”

昂热警觉起来，“那个‘他’，指代的是谁？”

“他的人类名字为项羽，是楚王，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还能下马步战，杀敌数百余人而死。他的力量超过任何龙族，虽有人形，却拥有龙王之力。他是骄傲的，所以才选择自我了断的方式死去，但龙王是不死的，他的龙体已经开始孵化，我们已经探测到了高危波动，却已经很难再缔造四面楚歌的绝境了。”

“不愧是龙脉汇聚之地。”昂热眉头紧皱，“这里基本上所有的历史事件都与龙族有关系吧？也都是你们的人亲手屠灭了这些没翅膀的蛟龙蟠龙。”

“嗯，从汉高祖斩龙起义开始，混血种与龙王之间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林家、刘家、姬家、李家，四大家族，都曾推翻过龙王的朝代。”林家代理人轻声道，“合作的时代已经开始了，我们的人在数千年时间内守护了无数次亚洲，但那些龙王也和以往不同了，他们的人形态更加隐秘，龙形态更加巨大，如果在过去，也许摧毁一座城市也就是几万人的伤亡，但现在？想想这些沿海大城市圈，不是1000万人就是2000万人，一旦有任何龙王入侵，它们一只爪子就能拍碎一片街区，哪怕入侵一秒钟，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说到这里，代理人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但想想雨花台，想想圆明园，老人们觉得与你们合作行不通，我也是这么想的，外国人，从一开始就不可信！”

昂热知道，那段屈辱的历史极大程度的影响了四大家族屠龙的征程，如果不是来自外族的入侵，他们本可以守护中原大地更长的时间。

在当年的战争中，不知有多少龙卵被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盗到国外，又因为保护不当而孵化。

所以他们自食恶果，所以死侍和次代种突发事件才让执行部忙得抽不开身，甚至要让学生执行任务。

“关于过去，我表示遗憾。”昂热也知道一部分人对卡塞尔学院的态度，这就是卡塞尔学院当地分部一直都开不大的原因，因为家族抗拒，也因为许多知晓内情的学生不愿意去，只有像楚子航和路明非这种没背景的才傻乎乎的去了卡塞尔学院，接受来自他们的教育。

“行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了，我想您应该也见过那些族长了吧？也包括我的顶头上司。”代理人遥望江水，眼中古井无波，看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合作已经开始了，祝屠龙计划顺利。”他忽然笑了，“如果卡塞尔学院的人是群废物，我们的弹道导弹就会把那里轰成陨石坑。”

“我相信他们。”昂热深深地看了这位代理人一眼，扭头离去，留下了一个像是老混蛋一样的背影。

代理人无声的笑笑，还是关注起远在高原上的屠龙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