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细小的声音别人根本听不见,就算听进去也不会放在心上。
场面再度变化,恒檐被人从灵舟上扔了下去,与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破布包裹。
他抬了抬手想要伸过去抓住,却因手臂使不上力气只得垂下,地上的淤泥沾了他整张脸,身上和脸上都变得脏污不堪。
“太上长老吩咐了,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回去了。”
头顶戏谑的声音远远传来,恒檐忍着痛想要起身,却再次跌了下去。
“顽奴是吧?刚刚给你的包裹里有一块木牌,里面有你娘的气息,自个儿去找吧,好自为之!”
一道女声嬉笑着说道:“师兄何必与他说那么多?左右不过是个妖孽罢了。”
又一道男声接话:“是啊,他又不是天卿瑞兽那种怪物,还能给我们当枪使使,这个废物留着也没用,是我也早就扔了。”
“不过是多提醒了几句,以后也不会见了,几位师弟师妹,启程罢。”
“……”
恒檐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久久没能起身。
方才见到的幻影扭曲地出现在眼前,如同倒豆子般重复着说过的话,即便闭着眼睛,这些画面也挥之不去。
恒檐默默地听着这些灌入耳中的声音,感觉到身体慢慢恢复自主的控制,他动了动手指适应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提剑向那些幻影斩去。
剑势如虹,挥舞间掠起一片残影,无论那些人现实的修为有多高,在他剑下就像是柔蝼细丝。剑光飞舞过去,轻易便斩成了碎片。
灵剑入鞘,世界重新归于平静,那些被划破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片刻后,整个幻境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窗,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待一切恢复平静,恒檐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第二层的试练塔中,身体也变回了正常模样。
塔中一切如常,只是阵法中的弟子多了许多,他扭头看向那个负责看守的分神期修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惊讶。
恒檐疑惑之下看了眼他旁边的灵钟,眼中亦出现了些许波澜。此时距离他进入阵法,居然才过了一刻钟多一点。
难怪对方如此惊讶……
顿了一会,恒檐朝那个修士微微颔首,接着便往第三层的台阶走去。
第二层并没有耗费多少神识,恒檐在二层到三层的台阶中央休息了片刻,便抬脚踏了进去。
本以为会与第二层一样出现小时候的场景,然强光过后,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座仙雾飘渺的宫殿。
玉白色的建筑占满了视野,圣洁的殿宇之上铺洒着九彩霞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恒檐好不容易才适应这样的环境变化,心中出现些许疑惑,记忆里,他似乎并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臭小子发什么呆?还不快些进去!”
愣神的片刻,一道女声暴喝出来,紧接着他头顶上就挨了一颗爆栗。
恒檐吃痛一声捂着后脑往后看去,就见一个一身火红衣裙,用金线绣着凤凰刺花的女子手执一块玉板站在身后。
看见她后,恒檐才发现宫殿前方竟排着许多人。
不,不能算是人。
有的头上长着一对犄角,有的身后还露着尾巴,真正是人形的并不多。
但无一例外,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块长长的白玉板,且身上的衣袍绣着各种不同的刺花。有龙有凤,还有麒麟白泽一类,走在越前方的,身上衣袍所刺的图案便越是高等。
恒檐顿了顿,发现自己身上这件衣袍竟也有刺花,且是与红衣女子一样的凤凰图案。
而手里的白玉板,也与红衣女子拿着的没什么差别,似乎还是统一的……
“母君快别说了,阿弟许是帮我控火太过劳累,现今还是快些进殿,莫让神尊久等了才好。”
一旁的碧衣女子劝了一声,恒檐看过去,发现她裙子上也是凤凰的刺花。
但细看又有所不同,碧衣女子身上的凤凰用的是白线,且翎羽不长,身形也稍胖,与其说是凤凰,不如说更像是……鸡。
鸡……
这个名词出现之后,恒檐立马抛到了脑后。
且不说这碧衣女子身上的图案并不完全像鸡,只看此处人的衣袍上绣的皆是瑞兽神兽之类的图案,就不会想到有只鸡参杂在里面。
若真绣几只鸡在身上,那可真是别具一格。
她说完后红衣女子冷哼一声,见恒檐还愣在原地,气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还不快走!?”
碧衣女子见状也催了一句:“阿弟快些进去罢,后面的神官都等着呢,若是没有按时辰入殿,他们可是要被降罚的。”
他们几人站的是宫殿靠前方的位置,两边人流赞动,只有恒檐前方空了一块。
排在红衣女子后面的……姑且算是人吧,皆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只是一听到碧衣女子说的话,后方一位神官便连忙收起幽怨的眼神,将手里的白玉板挡在前面做掩护。
“琼衣神君不必在意小神,若是琼玉神君的身体有何不妥,小神也寝食难安,一切还是以神君为先。况且神尊英明,定不会不问缘由就将罚于小神的。”
后面众位神官纷纷应和,摆出一副担忧神君身体的模样。
虽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但还是能分辨出他们此时的任务是进殿,并且恒檐好像多了个“琼玉”的名字。
想到玉镯空间里那把羽扇上刻着的“琼玉”二字,恒檐眸光闪了闪,立马又恢复正常。
他勾唇展露出一个笑来,看着几人语气轻缓地说道:“无事,我们进殿去罢。”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已是成年的模样,这一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拂面,温暖和煦。
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一下迷住了好几位女神官,好些女官也如他方才那般立在原地不动,眼里倒映着那白衣翩翩的神君身影。
阿藤又梦到了那天的宫殿。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的闭眼假寐,这一次她看清了殿中的模样。
与儿时所处的那座殿宇并无不同,黑色的殿墙,青砖地板的缝隙中开满了血红艳丽的彼岸花。
满殿的花朵鲜红娇艳,缠绕着那张宽大的座椅、殿中的长柱以及黑色殿墙,一株一株盘旋而上。
阿藤迷茫地走下王座,赤脚踩在那足有万层的阶梯上,一步步往宫殿的门口走去。
若说唯一有所不同的,应当是手腕和脚踝处铐着的锁链了。
看似厚重的铁链,实则轻得如羽毛一般,但就是这两对铁链,让她走不出这个充满血煞气息的森冷宫殿。
宫殿外有一块小小的青砖平地,之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最远处被一片深色的雾气弥漫,深黑的颜色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不知会通往何处。
此处似乎没有白日,天空呈现着诡异的深红,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阿藤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亦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满殿的彼岸花顺着殿门蔓延生长出去,宛如新生的婴孩,张扬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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