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
我摇摇头:“我还不清楚。”
想,却又得不到,那还不如不想。
“许是年岁还小,心底干净,所以才能做到这般无欲无求。没有想要的,是件好事。”他握着我的手,若有其事的道。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但我没法子反驳他。
毕竟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想要的……就是他吧!
心虚的又把话题绕到了龙凤棺上,我接着问他:“那玉渺神女与孟斐,既然一个被打下地府永世不得出,一个被处死了,为什么孟斐还能出现在人间?他此生来寻烟香,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旻风轻云淡道:“当年天界虽然判了玉渺神女过斩仙台,斩杀魂魄元神,但天界神碍于玉渺乃是天书书灵,一旦过斩仙台,本体必然遭毁,而曾经幻化成玉渺的那卷天书,又是记载太古上古三界大战的三界正史,如若遭毁,乃是三界之损失,于是天尊便出手剥夺了玉渺的元神,将元神重化天书,归于千梵殿。
玉渺剩下的三魂七魄,则被天界秘密送入了冥界,入轮回殿轮回。彼时身在冥界的孟斐得知了这个消息,便趁着阎君阎后离宫赴宴,诸皇子不在,本帝在紫渊府闭关养伤之际,强行闯出了未阴宫,破了鬼门关,逃出了冥界。
本帝得到消息前去捉拿时,却被天界的明珏天尊给拦下来了。本帝明白天界是有心想放他一马,遂也不想多管闲事,收手纵他去了。这万年里,本帝一直在命人暗中看管他的一举一动,天界的眼睛也在时刻盯着他。
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人间的万年里,不过是默默等着烟香一世又一世的转生,守着烟香一年又一年的渡过。
至今为止,他已经守了烟香百世了,前面的九十九世,他都只能躲在阴暗处偷看烟香,或为烟香的治病郎中,或为烟香的开蒙先生,或是烟香的琴瑟师父,或为烟香的贴身侍卫……烟香因有罪孽在身,世世早夭,烟香每转生一次,他的灵力就要消散一分。
这些岁月里,他是靠着不断的损耗元神,四处挖取仙草来为自己续命的,他过的苦,他辗转千年,才寻到烟香与自己昔日被天界毁掉的肉身,他用此棺封印烟香与自己,舍弃半身修为来保护烟香的灵根不毁。
烟香在历经百世的转生后,身上罪孽终得洗涤,被天神震碎的魂魄,也终于得以修复,孟斐这才敢主动接近她,与她结为夫妻。从前烟香做人时,他害怕身上的魔气会影响烟香的魂魄痊愈,便强忍着自己不去碰烟香。
此生烟香是妖,他就用自己的真元灵力,来助烟香修炼。烟香全家遭灭门时,是他化作世外高人,救走了烟香,引导烟香继续修习仙道,这一生,他是烟香的师尊,也是烟香在妖怪口中救下的凡人相公。
他用自己的内丹,换取了烟香千年成仙的机会,他本想再与烟香做一世普普通通的凡间夫妻后,便设法送烟香渡过成仙的大劫,助烟香飞升九天,但没想到,烟香怀孕了。
妖魔一旦孕育子嗣,便很难再以清净之躯得道飞升了,他舍不得对自己孩子下手,便选择献祭自己。从感知到烟香怀孕时起,他便在酝酿着,如何让烟香亲手杀了自己。
他本想利用你来揭露自己乃是杀害林间众妖凶手,让烟香得知自己的恶行,逼烟香对自己动手。可是,你大约没将他故意留下的那些线索,直接说给烟香听,而烟香又屡动胎气,令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计划,所以,他才会违背对本帝的承诺,朝你下手。
这一切,都只是他精心谋划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让烟香能亲手手刃他这个满身罪孽的魔头,借自己之死,送烟香飞升。
手刃一个拥有十几万年道行,又被天界定罪,私自忤逆天意,潜逃在外,残害无辜妖类的魔头,功德可是无量。唯有这样,他才能让烟香这个仙成的万无一失。
而今,他的计划确然成功了。烟香当日便得道飞升,化为仙躯仙骨了。而他……却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世间再无魔族少君孟斐,魂飞魄散的人,也不会再有来生了,他死去了,也消失了,消失的很彻底。”
我心酸的看着棺中人:“为什么一定要送烟香飞升呢?一妖一魔,相守一生,难道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成仙?烟香若是知道这些,肯定不会再心心念念着想要修成正果了……”
用爱人的性命来换取成仙的无尽寂寥生涯,根本不值得!
“成仙,是烟香的执念。况且,烟香此生魂魄虽修复了,可却与自己的元神之间,感应越来越强了。她的元神还在九重天,魂魄与元神二者的联系,乃是斩不断的。
若不能及时将烟香送回自己元神的身边,烟香会慢慢失去神志,甚至会变成一个疯子。烟香的疯症从数百年前就有了,她根本不是因为亲眼目睹自己满门惨死而疯,而是因为随着她的年岁渐长,她体内的灵气也越来越强盛,元神与她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了。
她受天书影响,此生做妖也注定会命中多舛,生不如死。唯有让烟香重获仙体,天界才能把烟香的元神还给她,即便天界不肯把天书赐予她,她也能因为体内有仙力仙骨支撑,而避免丧失神智,疯癫致死,可平平淡淡的渡完余生。
送她飞升,非他所愿,可却令他不得不为之。”
我不禁捏紧了他的手,忿忿不平道:“老天爷可真会戏弄人!前世无法相守,今生分明给了机会,却还要硬生生的拆散他们!”
“孟斐当年寻到自己被毁的真身后,本可恢复修为,重新做他的魔界少主,可他却为了玉渺,以活人殉葬,设下了这个法阵,这两副龙凤生死棺,是他用来逆天改命的。他将自己的半身修为与真身留在了龙棺内,换取了与烟香的一世姻缘不断。
他保留着这个法阵,一是为了阻止烟香回想起前世事,想与烟香做一世简单的平凡夫妻,二是为了,养护玉渺的仙根。玉渺便是烟香,玉渺若肉体不腐,灵根不散,烟香的魂魄便会安然无恙,烟香便能顺遂的过完一生。
在他发觉此生的烟香与天书之间的感应愈发强烈后,他便将计就计,杀害那些妖怪后,取了她们的内丹,融进了玉渺的体内,如此,更有助于烟香道行精进,早日飞升。”
“原来苦心筹划,只是为了护佑烟香成仙得道,只是为了想让烟香,好好活下去……怪不得他那天拿匕首抵着我,却总是只用言语威胁恐吓我,并未对我真正下手,连小蝴蝶他们去救我,也都是他顺水推舟,才让小蝴蝶轻易把我从他手底带走……他这般苦苦爱着烟香,怜惜烟香,那当初在后山,他为何差些打死烟香?”
白旻叹息道:“玉渺与孟斐的肉身灵气太重,招来了山中居心叵测的妖孽,烟香见到他之前,他正与企图盗走龙凤棺的妖孽交手。那妖孽,功力不在他之下,他拼尽全力赶走了妖孽,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被迫化成了原形,一时神志不清,才将烟香当成了侵犯者,失手差点打死烟香。事后,他自己也甚是自责。”
我恍然了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突然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阿旻,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你们俩,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合谋来诓骗我和烟香的吧!
他不乐意道:“什么叫一伙的,本帝与他怎么会是一伙的。当初本帝初从封印中出来,便察觉到了他在附近,后来又因为要调查一些事,才与他碰了面。
本帝看在天尊的面子上,才选择对他既往不咎,而他做这些,也早便同本帝禀报过了。本帝本想放手随他去闹,却没料到你会与花妖相识,还成为了好朋友。
本帝原想看在她救了你的份上,稍加点化她,只要她肯放弃这个孩子,远离孟斐,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但是她执迷不悟,深陷人间情爱不可自拔,无可救药,本帝的话,她根本没悟出来个所以然,这才酿成了如今的惨剧。”
我不敢苟同的反问他:“烟香是太执着了,深陷人间情爱不可自拔。可白旻,如果换成你,你能在所谓的人间情爱中干净利落的抽身么?你会轻易放弃,你喜欢的人么?”
“本帝……”他踌躇了一阵,目光躲闪:“本帝没有喜欢的人。”
一锤定音。
我都不晓得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
他迷惑回眸看我,“你在诅咒本帝一辈子打光棍?”
我赌气的别过头:“没有!”
“你最好祈祷诅咒无效,不然你就要跟着本帝一起打光棍了。”
“为什么啊?”我傻傻问他,他倏尔忍俊不禁:“因为……没人来接替你的位置,你便要永远做本帝的帝后了。”
我顿时脸黑,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你做梦!”
一辈子做他有名无实的帝后,弄死我算了!
视线无意掠过石室的出口处,蓦然扫见了一抹熟悉的白影……
我担忧欲上前:“烟香!”
白影不及我跑过去,便一回身化作花瓣飘走了。
我要追,白旻却握住了我的手腕,冷声制止:“随她去吧,左右这些事,她迟早都要知道。”
我不放心的愣在原地:“可我害怕,她突然得知真相,一时想不开……”
“她还有孩子尚未出生,不会糊涂到带着孩子寻短见的地步。与其有心思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我担心自己做什么?我好好的,我又没丧偶。”
他眉头一皱,眼神也变得阴沉了,直勾勾的盯着我,字眼有力道:“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丧偶了!想都别想。”
呸!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瞧他。
“不过本帝这些年来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当初天界夺了孟斐的真身,散了孟斐的修为,将孟斐押来冥界的时候,孟斐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这样的孟斐,怎么会有一路杀出未阴宫,逃出鬼门关的本事……冥界的阴兵鬼差,不该窝囊到这种地步才是。当初掌管未阴宫的人是、是……”他说着,眉宇越拧越紧,好像是忘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见状不安的晃了晃他胳膊:“阿旻,你怎么了?”
他揉揉额角:“无事,年纪大了,脑子不顶用了。竟想不起来当初代掌未阴宫的神官到底是谁……”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呗,你的脑袋肯定是曾经历劫的时候被天雷劈坏了。多吃猪脑花,以形补形、嗳嗳嗳!撒手撒手!疼!”
话没说完,耳朵就被他无情狠毒的拎了起来,这回他拎的有点用力,我耳皮子都被他扯热了!
“撒手,疼……”我无计可施的冲他嚎啕,他无耻的拽着我耳朵不放,趁机威胁我:“以后再明里暗里的骂本帝,本帝非把你脑袋拧下来!知错了么?下次还骂么?”
我原本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但是……他这么蛮横,这么霸道,我认怂也委实是迫不得已啊!
委屈巴巴的捂住耳朵,我欲哭无泪:“错了错了我真错了!别拽了,再拽耳朵掉了……白旻你这是家暴!我要谴责你!”
“拎耳朵就算家暴了?那本帝要是把你脖子扭断……”
我头皮发麻的护住脖子,不服气的抬声打断:“哎呀好了!我下次不骂你了!白大人,白哥哥,帝君大老爷紫渊大帝,你饶了我吧,我怕疼……”
耳朵上一松,终于解脱了。
我捂住发烫的左耳朵,越想越生气,于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咬死他的原则,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就啃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呵斥,也没有本能的收臂动作。
我啃着他,他根本没反抗,动都不动。
索性我也没用力啃,发现他举止反常,便不怕死的松开了他,昂头好奇瞧他:“你怎么不躲?”
他面上纹风不动的垂眼睨我,一本正经的高深回答:“在想事情。”
“啊?”
“本帝在想,本帝的帝后怎么会是属狗的。”
我哽住,瞬间黑了脸,“你胡说!我属虎的!”
“唔。”他装模作样的颔首,缓了缓,义正言辞的补充道:“那你可能品种不纯。”
“……”
现在还有机会,再咬一口吗?
广袖从我怀中收了回去,他挥手施法令龙凤棺木重新盖好,合严实。
“小白,孟斐是死的那一幕,还有印象么?”
“嗯,有一点……不过很模糊。”
“你,是不是认识孟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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