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父母早亡,只剩下我跟哥哥相依为命,我不能让哥哥白白受了这样的屈辱。”泪水不觉间留下,祁画抬手擦掉,她咬紧牙关,忍住哭意,再次道,“求您,让我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只想亲眼看着您抓到欺辱我哥哥的凶手,揭露张常海的真面目,让他认罪伏法。”
她被人抓住送来文渊阁时,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她和每一个最初被带来这里的女子都不一样,她们会哭会闹,不服管教。她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起做脏活累活,活着才最重要。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出去,才能想办法救哥哥。
一开始她也不知道哥哥被送来文渊阁。
直到那次。
因为听话,为人机灵,手脚麻利,管着粗使婢子们的婆婆很喜欢她,经常派她去给小倌们送饭送衣服。
那日,她像往常一样送完东西准备回去,偶然听见两个小倌醋溜溜地在谈上头最近送来了新人,模样很是俊俏,身段也好,一下就成了文渊阁抢手的头牌,让他们没法接客。
其中一个嗤笑道,长得好又如何,引来的还不是些肮脏玩意儿,下手没轻没重,还总喜欢用稀奇古怪的东西。听说了吗,那位的房间里,惨叫声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最多的时候,从早到晚一天能接五六位客人呢。
哦,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祁炎,看着还是个小孩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心脏倏地一滞。
不会的,不会是哥哥,只是碰巧重名而已。
她这样安慰自己。
像有意似的,不远处,孙妈妈带着两个油腻男走过长廊,笑着道,“您二位放心,这回来的新人儿,保准伺候的您舒舒服服的。”
身后跟着两个拿着木箱的小厮。
她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去了房间豪华的那一层,房间也是最安静不受打扰的。
她等孙妈妈走了才敢过去。
门没有关严,她小心地顺着门缝朝里面看了一眼。
门缝很小,她看见了哥哥青紫遍布的脸。
从那个时候起,她更加下定决心,她要活着,哥哥更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相信,朗朗乾坤,天理昭昭,终有一日会有人来解救他们,洗刷受过的耻辱,还他们一个公道。
在恨意与希望的交杂中,她撑到了现在。
如今解救他们的人终归于来了,她终于能报仇了。
她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姜榆看着一脸黑乎乎的女孩,无言。
小小年纪,唯一的亲人被抓,被侮辱,自己却无能为力。不能哭,不能骂,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努力活下去。
很辛苦吧。
姜榆记得祁炎说他妹妹今年十五岁,是个有点胖乎乎的小姑娘。
胖乎乎吗?
没有吧。
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整个人也小小一只,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燃烧着无尽的仇恨之火,势要把仇人生吞活剥。
姜榆平静地回了两个字:“不行。”
正因为之前受过太多苦,才更应该去安全的地方静心休养,不能让她再看见那么多脏东西。小姑娘嘛,只要开开心心,吃吃喝喝美美就好。
她好,她哥哥才能好。
“大人!”
“说什么都不行。”姜榆挥挥手,叫黑衣人过来,“把她带走。”
“等等,”一直沉默的残阳突然开口,“师姐,其实……我觉得把人留下也不是不行。”
姜榆眯了眯眼,目光危险。
残阳一哆嗦,迎难直上:“你看,她说她知道好多张常海的事,对我们查案很有帮助对不对?再着,多一个人好办事嘛。”
姜榆:“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
残阳说不过她,左想右想,就在脑袋里找了这么句话:“大不了我保护她!”
说话声挺大的,底气十足。
在场的,包括祁画,都愣了。
姜榆笑笑,双手环胸,觉得有意思:“行啊,那你先说说在黄州怎么安顿她。”
残阳:“……”
失策,没想到。
呼延卓尔想到了个主意,“要不带在身边吧,女扮男装。至于相貌,看我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堆东西。
她先是用清水洗净祁画的脸蛋,接着在她脸上好一阵涂涂抹抹,最后又敷上了不知名的物体。
等到姜榆再看时,女孩已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呼延卓尔拍拍手,“怎么样,不错吧?”
两人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你会易容术?”
“学过一点,别的不行,变个脸还是可以的。”
残阳笑,“那师姐,现在……”
祁画期待地看着她。
姜榆叫黑衣人去一边,有事跟他们说。听见残阳的话,摆摆手,“你管她。”
“谢谢师姐。”
“谢谢大人。”祁画破涕为笑,转身给了残阳一个拥抱。
残阳呆楞楞,脸有点红。
——
回到刺史府已经很晚了。
夜色如墨,只有门上的两盏灯笼亮着。吱呀吱呀,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昏黄微弱的光没有在地上投下影子,远远看去像是上蹿下跳的鬼火。
几人回院子的路上遇见了张夫人。
她看上去很疲惫,身后跟着婢女家丁,手上拿着打扫工具,“大人这是查案刚回?”
“是。”
“查案再重要也得注意休息,别把身体弄垮了,百姓们还指望着您呢。”张夫人一贯细致体贴,“我叫下人给各位准备夜宵。”
“不必麻烦,”姜榆神色淡淡,“夫人怎么这个时辰还没休息?”
张夫人笑笑,倦意明显:“老爷一病,府上的大小事都要我来打理。今日忙了一天,傍晚才想起大人的院子还没好好打扫,便带人过去,也给几位大人的房间里又添了几床厚被褥。天气越发冷,大人们辛苦一天,莫要回来再着凉。”
“夫人有心。”
张夫人注意到三人身后有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这位是?”
“路上遇到的,卖身葬父。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姜榆道,“留在身边做个婢女。”
祁画长长一辑,很有规矩:“见过夫人。”
“是个不错的人儿,”张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吩咐下人备好热水,让这位姑娘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服好好休息。”
“如此,有劳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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