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公输风有些迷惑。
他之前了解到的消息是,广平公主虽然公然造反,但申州的交通并没有断绝,至少水陆商贸一直有在进行,这也是他选择乘船前往的原因。
可那条拦江锁却不像是这么回事。
公输瑾摇摇头。
这里是启国,与他所熟知的环境完全不同。
不过他俩的“身份”都是清白平民,身上还带着官府的通行证,只要不是遇到叛军,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半个时辰后,船主带来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这船不能再继续南下了?”公输风皱眉道。
“是暂时不能。”船主纠正道,“听说惠阳府正在抓捕反抗者,每一艘南下的船都需要经过详细搜查,确保没有问题后才可放行。”
“那让他们搜就好了啊!”公输风表示不解,“登船走一遍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吧?”
船主露出了跟莫先生之前一样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这让公输风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傻瓜,他们要的是钱。”另一名同船商人则直接说了出来,“你们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啊,连这都不知道。”
“检查是需要时间的,特别是有这么多船在排队。”船主咳嗽两声,“如果有些船带的货物有时令性,就会比较急切的想要通关。这种时候,钱便相当重要了。”
说到这里,即使是公输风也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谁给的钱多,谁就有获得更快检查的机会。
而此船携带的货物并不在乎多等一段日子,所以船主打算以时间来换取额外开销。
公输瑾苍白着脸道,“那正常等待要多久?”
“也不长,我问过了,顺利的话大概就十来天左右。”船主回道,“当然,这期间的吃喝开销,得由你们自己担着。”
公输风的心往下一沉。
半个月时间,这大幅超出了预定的计划。金霞城已经掌握了新式造器方法,每一天都在积攒大量经验,每一天都在不断变强。计划拖得越久,公输家与金霞机造局的差距就会拉得越大。何况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谁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惠阳城又会不会整出点新名堂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两兄弟靠在了一起。
“我们还有多少钱?”
“最多十两。”公输瑾拿出钱袋数了数,“想要让货船通关肯定不够。”
如果是平时,他们出门都会带上足额的银钱,掏个百来两的金叶子完全不在话下,但作为家中遭难的平民,显然不可能带上这么多现钱投奔金霞城。
更关键的是,即使有钱,他们也很难在瞒过船主的情况下让惠阳城放行。早在上元城时两人就被叮嘱过,金霞城的反眼线力量相当强大,哪怕是专业的探子,也鲜有成功潜伏下来的。这使得两人不得不严守身份,从离开上元的那一刻,伪装便开始了,船主对他们而言亦是不可信任的陌生人。
“怎么办?”公输风问。
等待绝不可接受。
他们有任务在身,必须尽早赶往金霞城。
“如果我们能知道哪条船先通过的话……”公输瑾说到一半,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行,除非可以打通惠阳府的关系,否则我们不可能问到真正的情况。”
“换走陆路呢?”
“柳申两地边境被封锁,想要依托商队穿行,同样需要一定的开销。”
这个开销要么是钱,要么是关系。
公输风第一次发现,原来当一个人落入底层后,连想要去往其他地方,都成了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
“或许,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弟弟忽然说道。
“什么选择?”
公输风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岸边的难民身上。
“不会吧……”
“就是这个不会。”公输瑾低声道,“我们可以混入难民群里,然后靠双脚走过去。那些人不是说我们不像底层人吗?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人能挑出我俩的问题了。”
“可是只靠双脚……”
“我们并不需要从惠阳城一路走到金霞,你也听其他人说了,只要进入申州境后,就能立刻换乘马车或冰船,一天之内抵达金霞。我们要走的距离,仅仅是惠阳城到柳州边界的这段官路。”公输瑾闭上眼睛细思道,“两点直线相隔一百三十多里,实际距离应该在两百左右,我们加快步伐,最多四天就能走完这段路程,无论如何都比等上半个月要强。”
公输风深吸了口气。
这无疑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但两人身上肩负着家族的希望,理性思考已经指出了答案。
“就依你说的做。”
……
两天后,兄弟俩人已经行走在空旷的郊野上。
离开惠阳城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那张官府的通行证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似乎只要不是船主口中的“反叛者”,守城卫兵并不在乎他们要去何方。
混入难民群的计划同样十分顺利,没有人盘问他们的身份,也没有人介意他们不请自来。或者说这群人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住时,已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东西。
而选择跟难民群同行的理由也很简单,路上可能有劫匪强盗,十来个人容易被劫掠,几百人就不一样了。正因为和一大群人行动安全上更有保障,因此两人选择了白天快步追赶前方的难民群,快到夜晚时就减慢速度,和最近的难民群一同露宿的做法,如此一来便可尽量缩短路途上的时间。
不过也就是这短短两天时间,让公输风和公输瑾更深刻的了解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底层人。
他们麻木得让人绝望,而当看到食物时,眼中又会露出让人惧怕的神情。
每一次露宿结束,人群重新启程时,都会有一部分永远的留在原地,再也没了气息。
至于夜晚的哭泣声,则从来没有中断过。
有时候是婴儿的啼哭,而更多时候,是大人们压抑的抽泣。
两天路程走下来,兄弟俩的交流都少了许多。
特别是公输瑾,下船后晕船的症状并没有减缓多少,反而变得更加严重。每当晚上听到哭声时,公输风便能看到弟弟捂嘴干呕的模样。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水袋里所剩无几的干净饮水挤出一点递到对方嘴边。
毕竟在路上他们根本没有烧水的机会。
就在第三天夜幕降临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郊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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