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闻言，抬头看了眼言笙，小丫头似乎也有些意外，眉头微微蹙起，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毛，眸中一闪而逝的凛冽，倏忽间又消失不见。

宣义郎苗大人？

老王爷皱了皱眉，原来的确是不太知道这个“苗”大人是哪里蹦哒出来的，但看着那一瞬间冰凉下来的眸子，老王爷瞬间也就明白了——陈家宴会上，为难了这丫头的定然就是这什么苗家的女儿。

不过，这苗家女儿也是厉害，能让这个什么时候都不变色的丫头瞬间露出了那样的眸光，倒是令人觉得是意外的收获。

本是不愿意见的，这样的微官末吏实在没有见的必要，可这丫头变色了，可见她说的“挺顺利”着实假的很。

总要护上一护，为了她眼中的冷光。

许久，管家才听到屋内响起老王爷冷冷的吩咐，“让他进来！”声音中，带上了彻骨的寒意，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雄狮。

橙暖的光，忽然就阴了下来。

有风，从院后的湖水边吹过来，带着院后几日不曾化开的积雪冰渣的寒意，让人心头一凉。

宣仪郎颤颤巍巍进了门，看到屋内对弈的两人，下意识想起那个传闻，说二小姐极不受宠……这，眼前算得上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和传闻实在有些不一样……

他低了头，躬身行礼，“王爷。”隆阳四大王府，言王府隐隐处于最后的地位，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他这种小官能时长见到的，便是朝堂之上，自己也是靠着承乾殿门口站着的，要楞说和王爷的交集，就是他日日看着这些王爷们的背影……

以至于到地如今，便是看着大佬们的背影，他就已经能推断出他们的心情。

譬如今日，老王爷心情很不好……宣仪郎的脖颈子，又缩了缩。

老王爷对于他的请安，置若罔闻，倒是言笙，落子的手顿了顿，偏头看来，下一刻，老王爷淡淡开口，“到你了。”看过来的姑娘“哦”了一声，转头回去，落子。

宣仪郎只在余光里看得到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至于棋局如何，他却是看不到。也正因为如此，言笙这种不假思索的举动，才显得深不可测……不由得蹙眉，这位小姐，传闻中不是资质低下到一无是处的么？竟还会对弈，看上去还是个高手？

高手言·深不可测·笙……

他悄悄抬了眼看过去，就见思绪间那两位已经再次完成了一个回合，二小姐依旧是不假思索的模样，而对面的老王爷，倒是拧着眉很是认真，倒一点都不像大家说的臭棋篓子。

可见……传闻不可尽信，宣仪郎偷偷抹了把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胆战心惊地面对着看起来似乎还极是受宠的言笙和那个皱着眉研究棋局不愿搭理自己的老王爷——这一次，真真被自个儿闺女给坑了！

谁不好惹，非要去惹既有言王府撑腰，又有十三皇子护着的人？

宣仪郎的举动自然落在了下棋人的眼中，言笙倒是有些意外于老王爷有些稚气的维护方式，稚气是稚气了些，终究是暖心的，她落下一子，出声提醒，“祖父，苗大人来了多时了。”

“哦……”老王爷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模样，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棋局，拖着调儿，半晌才恍然清醒道，“哦，苗大人来了啊？怎么也不看座？……管家呢？……管家！”

他扬声朝着外头喊，管家推门而入，他才朝着宣仪郎笑着说着抱歉的话，“抱歉，下人们怠慢了。”说是抱歉，神情却半点歉意也无，反倒是挑了眉很是意外，“不知道……苗大人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王、王爷……下官是为了……”

话还未说完，老王爷恍然大悟，“哦……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什么不曾解决的问题么？嗨！你瞧你，还特意跑这一趟，明日早朝上说便是了……”

“不、不是的王爷！”宣仪郎吓了一跳，屁股刚刚触及金丝楠木大椅，瞬间又站了起来躬身回禀，“是、是……”一时间急地满头大汗，后面的话支支吾吾的，早朝？老王爷这是想要将这件事儿捅到陛下跟前么？

这件事一旦闹大了，陛下根本不会做任何考虑，自己的乌纱帽定是不保——一个小小宣仪郎还犯不着皇帝烦恼。

“不是啊？”老王爷似乎有些意外，挑了眉看他，摆摆手，“哎，坐坐坐，管家，上茶啊！这年纪大了，怎么非要本王吩咐一点才做一点呢，待客之道都忘了么？”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无奈扯着嘴角，“是。”这么多年了，老王爷还是这般……幼稚……

吩咐完管家，老王爷才重新问道，“既然不是朝堂之上的事情，那宣仪郎到底所为何事？这……本王寻思着，和宣仪郎也没有什么私交啊……”

一句话，说得宣仪郎心肝儿都在颤，对……对，没有私交，所以这事儿才更不好办呐！

“王、王爷……实在是小女、小女无知，今日冲撞了贵府二小姐……”他摸了摸额头，脑袋更低了，“故此，特、特来请罪……”

“冲撞？”老王爷似乎很是意外，挑眉看对面的少女，似乎有些怪罪的模样，“方才本王问你，今日宴会可顺利，你怎么同本王说，挺顺利的？这便是你说得，顺利？”

说话间，言笙又落一子，托着腮耸了耸肩，“她冲撞的不是我，是十三皇子。”平静无波的声音，的确不像是当事人，像极了旁观者。

一唱一和地，倒是老王爷有些意外，这丫头，原来也是有心思的人么？这会儿……倒是不装了？

意外归意外，配合还是要配合的，老王爷状似理解一般点点头，“嗯……既然是冲撞了十三皇子，怎地到了言王府来赔罪了？……苗大人该去十三皇子府赔罪才是嘛！哦对了，既然苗大人来了，本王便倚老卖老地多说几句，这赔罪嘛，就该有个赔罪的样子，去十三皇子府的时候，记得带上令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