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于主子来说，的确是不足为虑，即便是加上三皇子，也不太够看，但……言王府那位……太令人操心了。

而且，他冥冥之中觉得，主子是想要操那个心的。

果然，方才还一副“生无可恋”脸搅着粥碗的男子低头略一沉吟，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放下了勺子站了起来，“走，去陈家。”

瞧。他说什么来着？主子就是想操心那丫头。

也不知道那丫头如何入了主子的眼。

正想着，有目光寒凉瞥来，他家前后左右都长着眼睛的主子正带着那凉飕飕的眼神看他，微微挑起的眉眼，一眼便是万种的风情，唯独落在西承眼中时，只觉得脊背都生凉。

“怎么？还不走？真等着南浔给你拾掇拾掇？”

“不不不！正要跟上呢！”西承屁颠儿屁颠儿跟上，舔着脸端着自己最热情的态度，“小的是在想，待会儿若是言小姐被欺负了，该怎么帮她欺负回去……”声音在主子越发寒凉的眼神里渐渐低了下去，懊恼地差点儿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得！这事儿自有主子去想，哪需要自己越俎代庖了去！

秦涩嫌弃地不想再看这个手下，跟活宝似的……

“回头告诉南浔，粥里药味太重，难吃！”一脸清冷而傲娇地说着撒娇的话，也只有十三皇子能将如此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张脸上，还糅合地那么好看而理直气壮。

“是……”

……

和四大王府坐落在皇宫墙角下不同，陈家便是坐落在闹市区，并不大的府邸，胜在精致好看，每一处都装点地恰到好处，有种小家碧玉的细致感。

陈家的管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却是精神矍铄得很，陪着夫人小姐在门口迎客，长袖善舞的模样，比之言王府的管家更多了几分邻居老爷爷的亲切感。

他远远见着镇南王府的马车，便笑着悄悄离开拥堵在门口嘘寒问暖的人群，快速地走了过去，马车还未停，他便已经行了礼，“言王府和镇南王府的两位小姐能够拨冗前来参加我家小姐的生辰宴，实在蓬荜生辉。”

他早已收到镇南王府小姐的回帖，说是会带着言王府的嫡出小姐一同前来，镇南王府和言王府即将联姻这事儿，也早已不是秘密。

隆阳城，便不曾有过秘密。

这请安，也是有考究的，一位，终究是嫡出小姐，自然要说在前头。

管家双手交握行礼，脸上笑意热情却不谄媚，得体得很，余光之中，马车帘子被掀开，行走间露出裙摆之下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是现下最流行的藕粉色牡丹图样、花蕊是点着偏暖色的金粉，说是宫里如今正得圣宠的那位最喜欢的图样。

于是，大家小姐便纷纷效仿。

管家头都不用抬，便知这位定是镇南王府的那位，言王府的那位，想来是不会有此打扮的。

果然，之后出来那女子，裙裾翩飞间，倒也是正儿八经的好衣服，却明显是多年前的老款式，大户人家的姑娘自然不会再穿，至于那双绣花鞋便……

思绪微微一滞，管家有些诧异地抬头快速瞥了一眼从马车上跟着下来的那位少女，目光又快速落回——那双鞋，和预料中相差无几，普通的鞋面，淡粉色的布料，绣着几朵不起眼的小花，洗得很干净，半点纤尘也无。

之所以震惊，却不是因为这些。

这样朴素却干净的模样，的确是一个大户人家不受重视的嫡出小姐该有的模样。

但……方才少女跨了步子下马车的时候，不经意间动作大了些，露出鞋子内侧的“燕”家标记，纯黑色的簪花小楷，和这双鞋一样一点都不惹眼，也和那些足以令人趋之若鹜的燕家名鞋上的标记一般无二。

燕家。

年前小姐买了一双燕家的鞋，之后便小心翼翼呵护着，若非大节出席隆重的场合，是万万不舍得穿得。

而以他的了解，燕家名鞋大多喜欢低调却奢华的气质，如此小清新不起眼的鞋子，却此前从未见过……一时间，便是管家也有些举棋不定，心道莫不是伪造的？

只是，谁敢伪造燕家标记？

“管家？”游神天外之际，耳边响起少女温婉地提醒，猛地回神方知自己失态，当下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出声的是镇南王府的小姐，捧着礼盒递过来的却是言王府的小姐。

他收敛心中惊异，只含笑接过。

礼盒不重、也不大，凭着这些年的经验，也知道其中定是有些来头的笔，是给御史大人的礼，当下笑呵呵地应着，将人往里迎去，目光似乎不经意间落于言笙背后戴着斗笠面纱的少年人，衣着精致、布料考究，看着气质清贵极了。

看身形，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边，程府门口已经比之前松了许多，人都已经由陈夫人引着进去了。陈圆圆看到了下了马车的王若水，笑嘻嘻的跑过来，挽着胳膊就娇娇笑着，很是热络的模样，“若水姐姐怎地今日如此地晚？”

说着，便瞅见王若水身后的言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嘟哝道，“这就是你说的，言王府的那位小姐……？”皱了皱鼻子，暗忖，什么小家子气得打扮，这裙子都过时好几年了。

“对，这便是我给你回帖中提及的表妹小笙。”王若水笑着将身后的言笙拉到跟前，“她终日闷在府里，我便寻思着带她出来走走，见识见识。来，小笙，这是你陈姐姐。”

言笙乖巧应着，“陈姐姐好。”

眉头轻轻蹙起，明显不太友好的表情，暗自嘟囔道，“是该好好见识见识，瞧瞧这模样，真土……”

虽说声音低，却也清晰地落在了王若水的耳中，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言笙，见她并无太大反应，才有些不快地劝诫道，“瞧瞧你这话，若是被御史大人晓得了，又得批你一顿不可。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瞧着我家小笙性子好，便欺负她。”

说着，拉着言笙的手自顾自往里走，熟络得很，显然是时常来的。